那是舊時候的山西了,，在那個小小的甚至是叫不出名字的鎮(zhèn)子上,，坐落著一個猶如皇家宮城似的高墻院子，你可能會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又是那深宅大院里的愛情史,，我才不稀的聽呢,。但我想告訴你的是，發(fā)生在這里面的故事里面沒有愛情,，沒有美好,，有的只是人情的冰冷與無奈,，也許這個故事很沉重,。但我保證你會聽的很起勁，現(xiàn)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沏上一壺香香的冒著熱氣的湄江翠片茶，再擺上幾盤配茶吃的甜甜膩膩的小點心,，一面細(xì)細(xì)地品茗吃點心,，一面聽我慢慢地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

那個時候還是五月的天呢,，雖說還沒到正經(jīng)的夏日,，可這一到了中午，這日頭還是毒的很,，可是賀家宅子的下人們倒是盼著這時候快些來,，因為只有傳完了午飯，他們才能在自己的廂房里好好的歇上一歇,。這個家的老爺賀俞征在兩三年前靠倒賣了一批軍火發(fā)了好大一筆錢,，又因為他善于經(jīng)營，為人處事謹(jǐn)慎圓滑,，便用了一部分倒賣軍火的錢,，開了一家絲綢布料廠，再加上這廠子里的的東西的確是好,，鎮(zhèn)上的達(dá)官貴人們都來光顧,，如此一來，他便一下子成為了這鎮(zhèn)子上的首富,，繼而又靠四處塞錢打通人脈撿了個鎮(zhèn)長的官做做,，可謂是當(dāng)?shù)氐奶熳訝敚l也不敢去招惹,。

第一次來這個院子的時候,，我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jì)，家里面也實在是窮得叮當(dāng)響,，父母雖說是舍不得,，可也實在是養(yǎng)不起我。就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給我送到這大戶人家來當(dāng)差使,，我見著的第一個人便是這個家的大管家——李二爺（后來才知道他就叫李二），李二是個又老又胖而且還不茍言笑的老頭子,，他第一次看我時,，我還沒進(jìn)院子里面，我拿著我那可憐兮兮的包袱傻傻地在門口站著,，他就跟看賊似的從上到下細(xì)細(xì)地打量我一番,，便扶了扶他的鏡框，捋著須子點著頭緩緩道：“你現(xiàn)在就跟我過來吧,，給你找個活計做做?！蔽冶愕土祟^哈了腰答應(yīng)了一聲,，就跟著他進(jìn)了這賀家宅院的正門,，盡管我并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些什么驚心動魄，離奇古怪的事,。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二和我便到了一座高高的門外邊，這門好看的很,，上面刷著紅艷艷的漆,，那梁子上還畫著五顏六色的小人，門檐的兩角還掛著下來什么東西像花骨朵似的,，好看的不得了,，現(xiàn)在才知道那門叫垂花門。我看著正著迷呢,，就聽見李二的吆喝聲：“小子,，你可快著點進(jìn)來吧，小心讓主子給等急嘍,。賞你一頓竿子嘗嘗鮮,。”我趕忙應(yīng)了一聲小跑了進(jìn)去,，這院子里邊更是好看的很,，一個不過四十五六歲左右的胖女人，便笑著朝我走過來說道：“你就是新來的小子吧,，我是這院子里的管事婆子,，你以后就叫我宋媽就是了，你呀就放心好了我不會像其他那些惡婆子一樣為難你的,?！蔽乙娝氖置嫔疲阋捕Y貌地回了一句道：“見過宋媽了,，只是敢問宋媽一句,，不知道我在哪處安置啊,？”宋媽聽了后便放下了手頭上的活計,，招呼了幾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子過來，對他們道：“你們那新來了一個,，你們帶他安置安置吧,。”

那些家丁對我也還算不錯,，又是幫我拿了包袱,，又是帶著我去了西邊的廂房，雖說那是下人們住的地方，可我竟覺得比家中的條件還要好些,，至少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床,，我還有一個放包袱和自己物件的兩層抽屜。那伙子人也算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吧,，他們也跟我和的來,，其中有個叫滿貴的跟我聊得最為投緣，安置了東西以后,，李二便把我叫了出去,，進(jìn)了這院子里的正屋子，一進(jìn)去我便眩暈了一般,，這屋子哪里是給人住的,，雕梁畫棟，家具考究,，心里覺著好像是比那皇宮都漂亮,，這莫非是所謂的仙境？我忙低了頭,，不敢亂看正廳內(nèi)的紫檀木羅漢床上斜靠著一個女人,，聽見李二的話，那語氣充滿了討好奉承：“三主子,，這小子是老爺新賞給您的,，您就好好用著便是?！蹦桥吮銖埧诘溃骸澳蔷陀袆诙斄?。”只聽見吧嗒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扔到了地上,，定睛一看，那是整整一包白花花的銀元,，李二撿起來揣好,，便笑著出去了。

那女人想必就是三姨太了,，便緩緩對我說道：“你也把頭抬起來吧,，要低著到什么時候？”我便“是”了一聲,，抬起了頭,，只見一個身量纖瘦卻不失豐腴，長相極為美艷,，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她的美,，總之就是很美很年輕的一個女人在那笑著看我,，我便遲疑道：“你就是三姨太？”宋媽便忙糾正我：“怎么對主子說話這么沒有規(guī)矩,?！笨晌倚睦镱^記著怎么老爺已經(jīng)快六十了，哪里會有這么年輕的姨太太,？我只顧著想這句話，聽宋媽說了一聲,，我又忙的低下頭去,。三姨太便對宋媽便擺了擺手，又接著對我笑道：“我不是三姨太是誰,，難不成是大太太,？”我便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什么,？”她打斷了我繼續(xù)道“沒想到我這么年輕,？”我只得點了點頭。她便笑道：“你倒誠實啊,，你叫什么名字,。”我便回道：“我只知道我姓武,，別的我也不清楚,。”她便笑得更加厲害了,，便道：“還跟女皇武則天是本家呢,，那你以后就叫則天吧?！蔽译m然心里頭聽著不得勁,，那畢竟是個女人的名號，卻依舊叩了頭道：“多謝三主子賜名,?！敝笏阕屛揖屯肆顺鋈ァ?

我出來了之后,，滿貴便上來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怎么樣啊,？”我便道：“三姨太賜了我名字叫則天,，是不是很可笑?！睗M貴便不解道：“怎么可能可笑呢,？在這個家里頭,，主子賜了你什么東西，那都是賞,，哪怕給你賜名叫小狗,，那也是個榮幸事?！蔽夷菚r候并不理解為什么他會說這樣的話,，但是以后隨著我這里的歷練，我便明白了,。

賀家是個講究規(guī)矩禮數(shù)的人家,，雖說那時候這新思想就傳遍了全國各地，可是就唯獨傳不進(jìn)這高墻里面,，那時候見了皇上或大總統(tǒng)都不磕頭行禮了,，這是在那個院子里，見著主子必須是行禮的,，看著老爺或大太太肯定是要行跪拜禮的,，見著了姨太太們作個揖便行了。而且,，稱呼上也是有的講究,，大太太呢，我們須稱“太太”,，這“大”字可加不得,，這只有老爺才可以說。對于其他姨太太按序列稱主子便行,，好比說二姨太就是二主子,，三姨太就是三主子。

三姨太是老爺新娶的,，她院子里面還沒完全的布置好,，我就這么著被派過來伺候著。聽老爺喊她,，才知道她叫玉璃,，不過二十左右歲的年紀(jì)，還是個留過洋的人,，照理說來這家里面也是個不差錢的主,，竟嫁給了一個比他大了三十多歲的老爺子，還是個妾侍,，我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早上，好像按現(xiàn)在的時間看,，還不到四點鐘的功夫,，宋媽便把咱們給一個個的推了起來,，我手忙腳亂的穿衣服穿鞋，便跟著滿貴他們一塊出去了,，早上的天可當(dāng)真是還有些小冷,，跟滿貴洗臉時說了會話，我才明白了我們每天早上需要做些什么,，老爺有專人服侍,，用不著咱們，咱們只得準(zhǔn)備好三姨太晨起洗漱的熱水兩盆,，還有需要漱口用的茶水和漱盂,，再加上熨燙熏香的絲綢帕子三件，一件是擦手的香味要重一些濃一些,；一件是擦臉的，香味次之不能嗆鼻子,，也不能太清淡,；最后一件是擦嘴的，要用帶甜味的花蜜香熏著,，味道最清淡,，會有這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香，好在這些熨燙熏香的活計都得侍女做,，咱們只需要燒水,，抬水，倒水再加上清掃院落也就沒什么了,。自然了,，抬轎子，搬箱子的體力活也是我們男下人來做的,。

我們把那些洗漱用的東西送了進(jìn)去之后,，便去了后屋取了傳菜專用的食盒籃子，便去了大廚房傳早飯,，早飯的類型多的很,，什么馬拉糕，芙蓉糕,，棗泥糕,，馬蹄糕樣樣是好的，包子燒賣還有其他精致小巧的蒸食,，例如用蝦仁做的蒸餃還有螃蟹餡的小糕餅,。鮮肉粥和高湯煮的白粥，各色精致的開胃小涼菜,，還有湯品,，這些湯品不是滋補身體的,，就是養(yǎng)顏美容的。姨太太的早餐份例是：小菜五碟,，蒸食選兩樣各一屜,，糕點三碟，兩小碗粥,，一小碗湯,。

而大太太的份例為：各色蒸食各一屜，各色糕點各一碟,，各色小菜各一碟,，粥和湯品各一大碗。老爺宿在哪個姨太太那里,，那個姨太太就可以享受太太一樣的待遇,，當(dāng)然更讓她們心動的就是很可能生下一個賀家的兒子，將來自己到老死也可以享受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用愁著為了在家里好好活下去，費腦力地去與別人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不過看老爺現(xiàn)在的體力精氣神，怕是難上加難了,。

昨個晚上,，老爺就宿在三姨太院子里面，我雖然是第一天來府上,，卻能感覺的出來,，老爺對這個三姨太很是喜歡，老爺我是知道的,，他平時總是板著一張嚴(yán)肅的冷面孔,，就連有時候給窮人們發(fā)救濟(jì)金時，那張僵硬的臉也絲毫沒有一絲的笑意,，仿佛在我的記憶里面,，老爺只有和三姨太，哦還有后面的四姨太相處時才會發(fā)出來自內(nèi)心的笑聲,。我們井然有序地把每樣餐點都拿出來一例,，小心地放在食盒里面，便回院子去了,。

回了院子之后,，有侍女先擦拭干凈了餐桌，我們再將食盒里的餐點,，一樣一樣地擺在餐桌上面,，還要擺好餐具碗碟,，老爺和三姨太便走到餐廳用飯，我們這時候便退出去,，有侍女們服侍,。就這樣忙亂卻不是井然地伺候了老爺和三姨太用了早飯，老爺便起身去鎮(zhèn)上的辦公廳了,，我們撤了餐盤放在食盒里,，送去給了負(fù)責(zé)洗滌的丫頭，再由幾個三等丫頭收拾餐桌,。照理講今個三姨太是不用給大太太請安的,，可卻讓宋媽吩咐我們傳了轎子。我們只得按她的吩咐做了,，便在門口的轎子邊上等著三姨太,，三姨太今個打扮得甚為美艷，穿著一襲云錦制成的繡著芍藥花的桃粉色的旗袍,，腳上踩著現(xiàn)如今風(fēng)靡的小牛皮高跟鞋,，聽說這股風(fēng)還是從上海刮過來的，誰都清楚,，上海是個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也是那時候的時尚之都,，各家的貴太太都爭著學(xué)那的穿衣打扮,。

我們這些個小廝們給三姨太行禮道了早安后，便由著丫鬟們扶著三姨太上了轎子,，三姨太坐穩(wěn)了之后,，便緩緩道：“我好了，走吧,?！蔽覀儽闾鹆宿I子，一行人慢慢地往大太太的院子那里走過去,，由于我們抬的是大太太做的轎子,，自然是又大又重，再加上大太太的院子離三姨太這遠(yuǎn)得很,，所以那轎子桿子,，壓得我肩膀直疼，又是大熱天的,，嘩嘩的冒汗,。不過看到旁邊的下人們看見我們一臉艷羨，我倒也不覺著有多累,。

我們就這么一路的走著,，便走到一個,，更為大氣的院落門口，我心下便知道這就是大太太居住的正院了,，照例姨太太進(jìn)去只能帶一男一女,，三姨太便回過頭來，指著我身邊的滿貴道：“就是你邊上的那個,，跟我進(jìn)去吧,。”滿貴站在最右方,，在他邊上的只有我,，我便稱是跟了上去，自然了宋媽也跟著三姨太同我進(jìn)了正院里,。

三姨太走在前面緩緩道：“今個你第一次來府上,，讓你認(rèn)認(rèn)人，也歷練歷練你,?！蔽冶愦鸬溃骸岸嘀x三主子抬舉?！贝筇脑鹤赢?dāng)真不愧是當(dāng)家主母的院落,，落落大方，氣度雍容,，比三姨太的院子不知要遠(yuǎn)大了幾倍,，竟占了這院子西邊的一正條大長街，先是過了這院子的正門,，再是過一道內(nèi)儀門,，后面又有一個像是戲亭子的房子，得從這中間穿過去,，好像是林妹妹見賈母的陣勢,，過了這幾樣建筑，方才走到了正屋門前,，正屋也是巍峨大氣,，整整面闊五間的大房子，三姨太再怎么著得寵也只有面闊三間的屋子,。

三姨太帶著宋媽和我一塊進(jìn)了屋子里,，屋子里香氣縈人，色調(diào)明艷華麗,，一杯一盞,，一桌一椅無不體現(xiàn)出了這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yán)之氣，見前面的三姨太福身行禮，我和宋媽便跪下俯首請安道：“給太太請長壽安,，太太吉祥,。”“玉璃妹妹今日本是不必過來請安的,，這怎么還這么按平日的規(guī)矩來了呢,。”一個溫和中帶著嚴(yán)肅的女音在上方響了起來,。

說這話的正是這個家的后宅當(dāng)家人——大太太鳳蓉,，這名字中都帶著鳳字，透著那么一股子的尊貴勁,，“鳳”這個字代表著什么,？在大清朝的時候那可是代表著一國之母，六宮之首的皇后啊?，F(xiàn)在咱們這么一看,，這可不嘛，這鎮(zhèn)子上的無冕皇帝不就是她男人賀俞征么,？她還是正房大太太,，不就是這鎮(zhèn)子里的無印皇后么？她端坐在屋子里面的上首,，還真有點像那宮里的皇后母儀天下的樣子,，端莊大方的很。

三姨太拿著帕子捂著嘴便笑道：“瞧太太你說的,，不個下午李二給妹妹送來個小子,，今早想著讓太太見見，也是在這個理的,?！贝筇阈Φ溃骸懊妹谜f的的確在理上,，這孩子在哪呢,，讓我瞧一瞧?！比烫銓ξ艺f道：“還不快給太太請安,？”我忙上前去，跪下叩頭道：“給太太請安,，太太萬安,。”大太太便擺手讓我起來道：“看這模樣倒還算是個不錯老實的孩子,，以后好生伺候著你們?nèi)烫?。”我便稱是，起身時我還特地向上看了一眼這賀家的大太太,，大太太可當(dāng)真有一種鳳儀的氣質(zhì),，不愧是后宅當(dāng)家人，雖說臉上已是蒼老的皺紋,，手也干枯枯的,，長得也的確是不怎么好看，但一身華美異常的反著光的絲綢旗袍我雖沒細(xì)看出圖樣來,，但我心里頭肯定也是十分精致的手繡品,。

“三妹妹也是好福分，姥爺?shù)昧耸裁词裁春脰|西都先往三妹妹那里送,?！币粋€柔柔稍夾雜著那么一絲醋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便斜眼偷偷地看過去,，坐在下首的那個人,，那也是個身量纖纖，風(fēng)韻猶存的美女,，雖然看模樣已是過了四十歲了,，容貌雖沒有三姨太那么明艷嫵媚，卻另有一番美人的韻味,，穿在她身上的翠綠色繡合歡花旗袍格外素雅,。

我心下想著這應(yīng)該是二姨太了，果真我猜的沒錯,，三姨太便向我介紹道：“這是二姨太,，靜君姐姐?！蔽冶阋补蛳逻凳椎溃骸敖o二主子請安,，二主子萬安?！倍烫愠覕[擺手,，邊用蓋碗蓋子在那里拂去茶散發(fā)出的熱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便道：“回二主子,，三主子賜名則天?！倍烫沭堄信d致道：“則天,？這名字什么來頭啊,？”三姨太一面在二姨太對面坐下,，一面笑著答道：“靜君姐姐還不知道吧，這小子姓武，跟那女皇武則天是一個姓的,，妹妹這不起個名字覺著好玩嘛,。”二姨太聽了之后便沒好氣地答道：“還是三妹妹會做玩笑,，姐姐可比不得,，也不怪老爺這般寵溺妹妹?！比烫慊氐溃骸办o君姐姐這話可就錯了,，這個小子不過是妹妹這里缺人手，李二派過來的服侍的,，老爺可是一點都不知情啊,，老爺平日里也很寵溺姐姐啊?！?

二姨太一聽這話,，還想去分辯幾句。大太太見這個情境便笑道：“好啦,，不過是個名字罷了,，但是這想來則天也不是個長法子，既是三妹妹取得,，我也不好改,，就改個字，將‘則’改為‘福澤’的‘澤’如何,？”三姨太便笑道：“既然是太太發(fā)的話,，妹妹自當(dāng)遵從?！北銢_我說道還不謝謝太太賜新名,。我便跪下叩謝道：“多謝太太新賜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