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從暖風(fēng)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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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25評論第1章 索洛托
“嗒……嗒……”
寬查市公路局,,一陣規(guī)律而又凝重的腳步聲在半掩的玻璃門前,,戛然而止。
不甚明亮的鏡面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五吋高的白色皮鞋向前滑了一小步,,凝白纖細(xì)的腕子輕輕一抬,玻璃上的灰塵便如冬日枝頭的浮雪似的,撲簌簌地落將下來,。
長安靜靜地端詳著自己,。
設(shè)計感十足的白色襯衫束在質(zhì)料挺括的黑色裙褲里,一絲不茍的中性背頭,,濃黑的眉毛以及精致而有變化的眼妝,,使她看起來時尚干練而又英氣卓然。
只是,,涂著絲絨亞光唇彩的嘴唇卻輕抿著,,如同她緊鎖不開的眉頭一樣,,顯得心事重重。
“安!”
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黑人小伙兒追了上來,。
“安,,林貝鎮(zhèn)附近很不安全,,我聯(lián)系警察,,讓他們送……”
長安輕輕搖頭,“不用了,,桑切斯,,你應(yīng)該清楚,我現(xiàn)在迫切需要的,,可不是什么警察,!”
比起人身安全,她更需要當(dāng)?shù)貏诠つ軌虮M快回來工作,。這也是她冒著生命危險從林貝趕到寬查市的理由,。可最近爆發(fā)的反政府武裝騷亂致使市府各部門的工作陷入癱瘓,,公路局也未能幸免,,這幢老舊的辦公樓里只剩下局長尤馬利和他的秘書桑切斯。
桑切斯尷尬地?fù)狭藫项^皮,,“很抱歉,安,,我的國家……它的確不夠安定……可你知道……它才獨立了五年,。”
長安沉默,。
是啊,,這里不是盛夏蔥蘢,歌舞升平的滬上江南,,而是距離中國一萬多公里的非洲索洛托共和國,。
三年前,同樣流火的六月,她帶著七十名龍建集團的員工踏上了這片貧瘠戰(zhàn)亂的土地,。
AS63公路,。
不僅是索洛托共和國連通南北的交通要道,更是中索友誼的里程碑,。
而她,,就是AS63項目的乙方代表。
精通中文的桑切斯是業(yè)主方代表,,作為公路項目的協(xié)調(diào)和管理者,,他要主動解決乙方在施工中遇到的難題,。
可這次“停工事件”有著特殊的背景,就連無所不能的桑切斯也束手無策,。
“sorry?!遍L安伸手按住額頭,,慢慢闔上雙眼,。
是她太強人所難,,如今索洛托安全局勢惡化,,別說是當(dāng)?shù)貏诠?,就連市政部門,也見不到幾個人,。
桑切斯觀察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還好嗎,,安?”
長安睜開眼,,勉強笑了笑,。
桑切斯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絲不忍,他低聲安慰說,,“會過去的,,安,你不是常說,,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無法可想的事是沒有的,要是……”
“要是果真弄到了無法可想的地步,,那也只能怨自己是笨蛋……是……”長安揚起濃黑的眉毛,。
桑切斯咧開厚厚的嘴唇,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朗聲接道:“是懶漢,!”
說完,覺得不對,,他指著自己的鼻尖,,大聲抗議說:“我不是懶漢!”
“你不是懶漢,,可我卻是笨蛋,?!毕氲侥壳坝龅降睦щy局面,長安不禁隱去嘴角的微笑,。
“你怎么會是笨蛋呢,?安,你不知道你有多優(yōu)秀,!作為土建行業(yè)的女性項目經(jīng)理,,你能把海外工程完成得這么好,能把員工管理得這么好,,你做了男人們不敢做的事,,是個了不起的人!安,,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中國的,中國的,,女漢子,!”桑切斯豎起大拇指,由衷夸贊道,。
長安被他的比喻逗笑,,“女漢子?你跟誰學(xué)來的這個詞,!你懂什么是女漢子嗎,?”
桑切斯振振有詞,“我當(dāng)然知道了,,女漢子就是中國的花木蘭,,花木蘭,很厲害,!”
說完,,他左腿前伸,雙手一攤,,竟擺出一個黃飛鴻的經(jīng)典動作,,虛步亮掌。
長安忍不住笑起來,,她拱手作了個揖:“你贏了,。”
桑切斯得意大笑,。
兩人走出玻璃門,,熱浪席卷而來。
長安指著城市的南方,“我得回去了,?!?
AS63項目營地在林貝鎮(zhèn),除了工程履約,,她的肩上還擔(dān)負(fù)著七十名中國員工的安全,。
“安,我看還是讓警察送……”桑切斯的建議被長安擺手打斷,,“別,,我怕麻煩?!?
的確是很麻煩。
上次她來市里辦事,,回程時桑切斯找到他的警察朋友送她,。原以為友人介紹,不說相見兩歡,,也該是相安無事,。可不曾想一小時的車程卻足足拖延了四個小時,,好不容易回到林貝,,長安竟還被這個所謂的“朋友”以車輛輪胎磨損嚴(yán)重的奇葩理由罰了五千索納。
如果不是礙于桑切斯的面子,,她當(dāng)時就向警察局投訴這個警察了,。
桑切斯尷尬地笑,“我保證這次不會像上次一樣……”
“真的不需要,?!遍L安伸手想去推門,卻被桑切斯搶先一步,。
桑切斯陪著長安走向路邊一輛半舊的銀灰色越野車,,看著她上車,并為她關(guān)上車門,。
“安,,勞工的事交給我,等局勢穩(wěn)定后,,我立刻找他們回來,。還有,你也要注意安全,,切記,,切記不要中途下車!”桑切斯彎下腰,,切切叮囑正在低頭系安全帶的長安,。
桑切斯關(guān)心她的安危,,不僅僅因為他們是工作合作關(guān)系,而是因為三年多來,,他們在這片飽受戰(zhàn)亂襲擾的土地上共同經(jīng)歷過的磨難和艱辛,,早就使他們成為真摯可靠的朋友。
長安拍拍他的胳膊,,“我記住了,。”
她的腳尖輕踩離合,,右手?jǐn)Q著鑰匙一轉(zhuǎn),,頓時,車子像只發(fā)怒的雄獅一樣震顫著滑了出去,。
“安,!千萬不要中途下車!”
“到了林貝給我打電話,!”桑切斯追著車跑,。
長安擺擺手,一踩油門,,駛離公路局,。
桑切斯擔(dān)憂地望著遠(yuǎn)去的汽車,雙手交握祈禱,,“愿主與你同在,!”
銀色越野車穿過狹窄骯臟的街區(qū),長安降下車窗,,打量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
寬查雖然是索洛托共和國的第三大城市,可由于連年戰(zhàn)亂,,市區(qū)的規(guī)模僅有國內(nèi)縣城大小,,市內(nèi)建筑老舊,街道狹窄,,交通混亂,,時不時的還能看到戰(zhàn)爭留下的斷壁殘垣。
武裝騷亂的恐怖氣氛已經(jīng)蔓延到市區(qū),,街上行人稀少,,店鋪歇業(yè),在各個主路口,,甚至能見到政府軍警的身影,。
長安開車轉(zhuǎn)了幾圈,才找到一家營業(yè)中的餐廳。
一個很普通的漢堡,,一瓶可樂,,一千五百四十索納,折合人民幣三十幾塊,。
面包很硬,,內(nèi)容物也不新鮮,可急需補充能量的長安卻就著可樂吃了個精光,。
發(fā)動汽車時脊背上有層層疊疊的汗冒出來,,襯衫黏在上面,猶如浸了油的破布,,怎么拽也拽不下來,。
她隱忍地吸了口氣,將車快速駛離,。
出了市區(qū),,倒是另一番景象。
寬闊平緩的瀝青公路像一條美麗的黑絲帶,,從市區(qū)一直延伸到貧瘠的南方。
索洛托剛剛走過炎熱的雨季,,進入干燥的旱季,。遠(yuǎn)處藍天白云輝映,路兩邊是瘋狂生長的灌木叢林,,偶爾在草木蔥蘢之間,,會看到一兩個或是成片的尖頂茅屋,只是沿途的市集如今卻空無一人,,再也看不到那些頭頂水果雜物的非洲婦女,,就連赤腳奔跑的黑人兒童,,也在一夕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情不禁變得沉重,長安探身,,打開車載音響,。
“烽煙掩蓋天空與未來,無助與冰凍的眼睛,;
流淚看天際帶悲憤,,是控訴戰(zhàn)爭到最后;
傷痛是兒童,,我向世界呼叫,;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tuna taka we we;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長安愣了愣,,音響里流淌的竟是Beyond樂隊激昂無比的反戰(zhàn)歌曲《Amani》,。
她把胳膊撐在車窗邊緣,纖細(xì)的指尖陷進一絲不茍的發(fā)絲,,望著前方,,輕聲重復(fù)著歌曲中的斯瓦希里語。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tuna taka wewe,。”
和平,,我們愛你,,我們需要你。
曾經(jīng)有一個人,,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教會她,,這句話的含義……
心口處傳來一陣鈍鈍的疼痛,。
這種痛,不是那么尖銳,,但卻像針尖兒戳著心臟,,一下一下的,細(xì)微卻又持久地折磨著她,。
長安深邃的眼睛漸漸變得空茫,。
“吱——”
刺耳的剎車聲驚起道路兩旁的飛鳥。
長安面朝下,,發(fā)顫的身體緊緊貼在方向盤上,。她的雙手也在發(fā)抖,腰眼兒處升起一股涼意,,迅速彌漫至后腦,。
過了幾秒,她才緩緩抬起頭來,。
入目卻又驚呆,。
擋風(fēng)玻璃上,貼著一個尖尖的腦袋,,看到她的動作,,竟鄙夷地噴了個響鼻,趾高氣昂地走了,。
長頸鹿,!
而且不止一頭,。
待那些大家伙們旁若無人地穿過公路,長安才苦笑著跌向座位,。
差點,。
差點就要車毀鹿亡。
“鈴鈴——”
車載手機架上的手機嗡嗡叫了起來,。
長安掃了一眼屏幕,,一邊發(fā)動汽車,一邊抓起儀表盤上的藍牙耳機掛在耳朵上,。
剛接通,,耳膜就快要被震裂。
“長安,!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