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延隆十一年,，冬至,。

英子放下比自己半身還大的木桶，使勁箍緊了單薄衣襟,，才蹲下身子把凍得通紅的手探進(jìn)水里,。

冰涼的水漫過她手指，似乎還比她的手暖和那么點(diǎn),。

她咬了咬牙,，撥開水面上的碎冰，待騰出一塊流動水域來,，才昂起頭對著身后姍姍來遲的女孩子揮手：“小玉,，這兒有不凍著的地兒，快來,！水不太冷,，咱們速戰(zhàn)速決！”

后來的女孩子同樣一身單薄的補(bǔ)丁布衣,，吃力地提著一桶更滿的衣服,，小臉蛋凍得通紅,，十個(gè)手指頭全是凍瘡，但聽到英子的聲音,，勉強(qiáng)露出一個(gè)微笑,。

“我數(shù)一二三，咱們一起,?！?

英子看著小玉在自己邊上蹲好了，從桶里提出一件衣服,，催促慢吞吞的女孩兒,。

“你往后走點(diǎn)，別掉水里了,?！毙∮駠诟酪痪洌排浜系啬７铝怂膭幼?，待英子倒數(shù)三下,，兩人動作齊齊地?fù)]出手中寬大的男士長袍，甩開,，浸入水里,。

“痛痛痛！好冷好冷好冷,！”

英子一邊甩著臟衣服,，一邊哇哇大叫，整片地兒都是她的聲音,。

小玉停下搓衣服的手,，轉(zhuǎn)過頭來無奈地笑了一下。剛剛說水不冷的是她,，這會兒被凍得喊疼的也是她,，這家伙一天到晚都那么鬧騰。

她看著英子忙活了一會兒,，才低下頭,，安安靜靜地洗衣服。

她們被抓到這兒來已經(jīng)五年多了,，剛來時(shí)年紀(jì)小,，還不記事，以至于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是誰,，叫什么名字,。管事的劉嬸兒早些年有個(gè)女兒，有位好心的書生幫取了個(gè)名叫“玉英”,。劉嬸思念女兒,，就把這名字給拆開,，送給了這兩個(gè)可憐的女娃娃。

“小玉你怎么那么安靜,?！庇⒆訑Q干一件衣服放好，一邊往手上哈熱氣,，一邊推了推邊上的人,，“你冷不冷，要不要我也給你吹吹,？”

小玉搖搖頭：“我不冷?！?

“手都凍得那么紅了還說不冷,。”英子硬是把她的爪子從水里掏出來,，在自己的衣擺上擦了擦,，學(xué)著她以往給自己暖手的樣子把它們裹緊了，“冷就停一停嘛,，聽說今天又要來人了,，一會兒指不定還有多少活兒要做呢，咱們慢洗點(diǎn),，晚點(diǎn)回去,，能賴掉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呀?！?

小玉默然地望著她,，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的笑意，忽然有些羨慕,。

每天都能那么有活力,，真好。

許久,，磨磨蹭蹭的英子終于洗完了所有衣服,，站起身來開始蹦蹦跳跳地暖和身子。小玉依舊坐在那,，無言地看著她,。

“小玉，一起來啊,?！?

“你這樣，一會兒又要嫌晚膳不夠吃,，又該挨劉嬸罵了,?！?

“那又如何，罵就罵唄,，我能吃飽就行,。”

英子一邊喘著氣,，一邊笑嘻嘻地閉上眼：“被你這么一說我又餓了,，我聽上次來的小吳說，外面有好多好吃的,，什么紅燒肉,，豬蹄膀，還有用大鍋燉的一整只雞,。哎呀,，等我哪天出去了，一定要把全天下的好吃的全都嘗個(gè)遍,！”

小玉聽她說著,，臉上的笑意一下收了個(gè)干凈。

片刻,，她蜷起身子,，側(cè)首看向河對岸好似沒有盡頭的森林，像是發(fā)問,，又像是喃喃自語：

“我們,，真的能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