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忠武將軍,，于西涼萬人大軍中殺出,，開了一條血路,，方才救回了宋老將軍,。主帥已傷,，軍心渙散,，戰(zhàn)局膠著，此番該當(dāng)如何,？欲知后事,，且聽下回謝將軍巧降丹東王?！?

說書人的驚堂木一拍,，堂下便響起了看客們的掌聲與喝彩聲，而說書人的小廝阿旺也掐準(zhǔn)了這一時機(jī),，拿著賞盤,，一邊走著一邊對著看客們點(diǎn)頭哈腰,。

看客們也很是大方，這忠武將軍謝育打退了困擾大虞上百年的西涼,，這事兒本就值得慶賀,，又聽得說書人講的慷慨激昂，自然出手也頗為闊綽,。

更何況,，上一次大虞有這樣大的勝利，還是十幾年前徐國公世子大退匈奴,。

一看客感慨道：“大虞有謝將軍,，西境可無憂啊?！?

他身邊的同伴贊同不已：“怪不得圣人將謝將軍直接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排頭兵直接封為正四品的忠武將軍?。　?

“可不是么,，謝將軍這可算是一步登天咯,。若不是出身寒門，怕是圣人封他個驃騎將軍也是使得的,?！?

“聽聞那謝將軍年紀(jì)輕輕，如今不過二十有三,，尚未娶親,，怕是這建康城里的大人們都要去爭一爭這位東床快婿了?！?

“怕也不見得,，這謝將軍畢竟出身寒門，世家大族怎會將嫡出的娘子嫁給他,？庶出的小娘子,，這謝將軍也未必看得上罷?！?

“這謝將軍得了圣寵,，身份自然不同以往，瞧這架勢,，圣人怕是想學(xué)先帝,，扶持寒門呢！”

另一桌的客人聽了,，也湊過來道：“門閥勢力實(shí)在是大,，想想二十多年前，淮陽長公主嫁進(jìn)蘭陵蕭氏,，還是當(dāng)時的蕭三郎君,，如今的太傅大人向前頭那位蕭國公求來的呢,。不然如今，長公主怕還當(dāng)不得國公夫人,?！?

“淮陽長公主可是先帝唯一的嫡女，當(dāng)年差點(diǎn)被立為皇太女的,。只可惜母親出身寒門,，蕭家那時才不同意她進(jìn)門?！?

“若不是長公主母族式微,，再加上女子當(dāng)政確有不妥，先帝怎會從旁枝過繼如今的圣人……”

身邊的同伴一把捂住這人的嘴：“害,，你不要命啦,。這事兒可敏感著，休要多言,?！?

另一人也道：“有些事兒啊，咱們都心知肚明,，但可別什么話都往外倒吶,。”

幾人互相看看,，也紛紛轉(zhuǎn)了話題：“這兒的彩云羹是道名點(diǎn),，兄臺可以多嘗嘗?！?

蕭國公府,。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茲聞蕭國公長女蕭明漪,，恭謹(jǐn)端敏，持躬淑慎,。動諧珩佩之和,、克嫻于禮，敬凜夙宵之節(jié),、靡懈于勤,。今賜婚于忠武將軍謝育,，望汝二人同心同德,，爾昌爾熾，責(zé)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皇帝身邊的大公公馮德福念完了圣旨，對蕭明漪道：“郡主,，該接旨了,。”

蕭明漪卻好像僵住了一樣,，半分動彈不得,。

不該是這樣的，前幾日阿娘還說,，要進(jìn)宮向圣人求一道賜婚,，將自己嫁給阿澄哥哥的，不該是現(xiàn)在這樣的,。

而一旁的淮陽長公主也是愣了,，前幾日，自己的確是進(jìn)了宮,，向皇帝求了婚事,，卻萬沒想到，賜婚詔書上的名字不是一直中意的福王世子,。

蕭國公道：“馮公公,，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長公主前幾日進(jìn)宮面圣之時,，圣人仿佛是要將我們六娘賜婚給……”

“國公爺”,，馮德福提高了聲音，出聲打斷了他,，“這詔書上可寫得清清楚楚,，要將肅安郡主賜婚給謝將軍，國公爺是覺得圣人糊涂了么,？”

蕭國公怔了怔,，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苫搓栭L公主打小就沒受過氣,，哪能忍得？

“馮公公說得對,，圣人自然不曾糊涂,，可有的人怕是糊涂了，一介寒門,，竟敢攀附皇族世家,！”

馮德福仍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如今圣旨已下，這圣旨,，今日郡主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郡主如今不愿接旨,，是要違抗皇命么,？”

他的音調(diào)變了變：“違抗皇命可就不是郡主一個人的事情了，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若是到時株連到不該誅連的人,，郡主可莫要后悔?！?

經(jīng)這一番,，蕭明漪心里已經(jīng)明白，圣人就是要自己嫁給那謝育,，今日這圣旨是不得不接,。

自己若是違抗旨意，牽連的是整個蕭國公府,，也會牽連到阿澄哥哥,。

于是她重重地磕了頭，落下淚來,，道：“臣女接旨,。”

蕭昀漱回到家就感覺家里氛圍有點(diǎn)不對,。

阿爺坐在堂中,，眉間有散不開的愁色。

一向沉穩(wěn)的阿兄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接著就重重的嘆了口氣。

最異常的是向來溫柔的阿姐,，阿姐正窩在阿娘的懷里哭,，而阿娘的臉色，與其說是憂愁,，不如說是憤怒,。

蕭昀漱心里有點(diǎn)虛，想著莫不是今日同小舅舅安樂王出城跑馬的事情叫家里知道了,。

當(dāng)蕭昀漱剛打算跪下認(rèn)錯,，表明自己以后一定做一個溫婉賢淑的世家娘子時，長公主“啪”地就拍了一下桌子,。

“高沖這混賬,，委實(shí)欺人太甚！”

“娘子慎言！”蕭國公勸道,。

蕭昀漱愣了，這應(yīng)該罵的就不是自己了,，看來今天跑馬的事情阿娘還不知道,。

高沖？那不是圣人的名諱么,。

“我慎言,，我慎哪門子的言？當(dāng)初若不是我勸父皇立他為儲君,，他高沖一輩子就是個小藩王的兒子,！若不是你當(dāng)初一力扶持，他早就被建康城里那幫子宗室世家給撕了,！誰曾想他是這等貨色,？一登基就將各大世家的嫡女納入后宮，你是不是忘了四娘是怎么死的,？如今竟將主意打到我們小六兒頭上來,，他可還記著半分你我當(dāng)初對他的恩情？”

蕭國公沉默了,。

皇帝的元后蕭氏四娘,，他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正是死在了皇帝后宮的爭斗之中,。

盡管四娘絲毫不愿爭寵,，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后宮的女人也依舊沒有放過她,。

“如今高沖不就是仗著這謝育打跑了西涼么,？高家世代沒能擊退的西涼，在他為帝期間俯首稱臣了,，他覺得他終于能站穩(wěn)腳跟了是不是,？他再也不需要借助世家勢力了是不是？他又想扶持寒門了是不是,？”

說著說著,，長公主怒火更熾?！叭缃竦木謩?，寒門到底能不能扳倒世家，他心里不清楚嗎,？不過一個謝育,，能改變什么？他是想要泰康之亂重現(xiàn)嗎？”

泰康之亂,，蕭昀漱是曉得的,，那是寒門與世家的亂斗。

世家積累百余年,，寒門自不是對手,，能與世家形成崎角之勢不過是憑著一腔激憤罷了。

也正是因此,，自己出身寒門的外祖母,，先帝的皇后許氏，在泰康之亂中被世家活活逼死,，自戕于鳳儀殿,。

百姓亦在這一場戰(zhàn)亂之中流離失所，大虞局勢一片混亂,。幸好蘭陵蕭氏,、東海徐氏與弘農(nóng)楊氏三大世家以大局為重，救民于水火,，大虞才總算沒有亡了國,。

“蘭若，你知道的,，圣人仍舊介懷當(dāng)年先帝欲立你為皇太女之事,，如今想來，圣人對福王也開始有所防備了,?！?

“兒子也以為如此?！币恢睕]有說話的二人的長子蕭映淮道,。

“圣人如今愈發(fā)猜忌身邊人，即使福王舅是圣人唯一的弟弟,，圣人怕是也有所防備,。阿妹與阿澄的婚事，在圣人看來,，或許就是我們蘭陵蕭氏與福王聯(lián)手的信號,，圣人自然不會同意。將阿妹許配于謝育,，不僅可以破了他自以為的聯(lián)盟,，也可以讓謝育的地位更升一步為他所用，更重要的,，是將世家不與寒門通婚的規(guī)矩撕開一道口子,?！?

聽著兒子的話，蕭國公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對兒子此番見地的贊同,。如果不是此等禍?zhǔn)掳l(fā)生在自己長女的頭上，他甚至想贊揚(yáng)兒子如今見識的長進(jìn),。長公主聽了,，心頭更是一緊。

“也就是說,，我們六娘逃不過,，是么,？”

蕭昀漱聽懂了,，自己的阿姐要被嫁給一個寒門出身的武夫。

蕭昀漱雖然對寒門倒沒有同其他世家一樣的鄙夷,，但自己的阿姐從小與阿澄哥哥青梅竹馬,，早就定下終身，這事兒兩家都是清楚的,，只是阿娘一直不舍阿姐出嫁才一拖再拖,，前幾日方才向圣人請求賜婚，希望能夠得到圣人旨意風(fēng)光出家,，誰曾想還會有這種變故,。

蕭國公嘆了口氣，世家權(quán)柄固然大,，但皇帝勝在先下了手,，圣旨一下，無論蕭家施展何種手段,，都會被定為違背圣意抗旨不尊,，他不能拿整個蕭家做賭注。

可就這樣毀了長女的終身,，自己又實(shí)在不忿,。

此時，一向穩(wěn)重的管家竟慌慌張張地進(jìn)了門：“國公爺,，殿下,，福王府來人了。說是,，說是福王世子聽說圣人賜婚于六娘子和謝將軍,，進(jìn)宮面圣去了……”

蕭明漪聽了，直接站了起來,，蕭家?guī)兹?，也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