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面慕陽山腳下,，有個(gè)小小鄉(xiāng)鎮(zhèn),，那里有戶人家姓莫，歷代讀書,，小有家資,。傳到這一輩，有一子二女,，最小的女孩兒便喚作阿遲,。

秋草長得茂盛，層疊蕩起的昏黃,，抖出稻穗溫柔的香氣,。阿遲抬頭望望西斜的太陽，衣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兒,，心中默默盤算,。

旁側(cè)有要收工的伙伴關(guān)心的催促：“阿遲，莫要干了,，日頭落下這會(huì)兒天最熱了,，小心熱生病了喲！”

阿遲笑回：“不妨事,，我還有力氣,。”

蕩悠悠的稻田,，欣然而至的晚風(fēng),，將阿遲身上的汗珠兒一層層吹干，又一層層沁透,。她背上背著竹簍,，一點(diǎn)點(diǎn)從地上拾起麥穗，陽光一寸寸從她彎下的背脊上移下，直至繁星滿天,，星子亮濯濯的如銀河水泄,。她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水甕里的水，收好東西朝家去,。

后門只常為她一個(gè)人留著,。推開門，熟稔的將背簍放下,，窗縫中的光微微亮著,，燭火熹微，隱約透著說話聲,。阿遲不留心的落了幾句入耳,。

“父親，二妹貌不驚人,，又身有殘疾,，本不能指望什么上好的婚事，比不得宜兒,。如今既有人求娶,，便索性應(yīng)承了吧，早早將她打發(fā)出去,，過的好壞，也全憑她一個(gè)人的造化,?！?

“你的意思為父何嘗不懂，可阿遲畢竟也是你的嫡親妹妹,，怎可如此隨意,。這求娶阿遲的羅家，很是一言難盡吶…”

“父親,，憑心論,，這些年咱家并不算虧待了阿遲。反而是因?yàn)樗?，平白遭了不少白眼流言,。如今再不借機(jī)打發(fā)了她，只怕將來會(huì)對(duì)咱家名聲不利,，更會(huì)影響宜兒的婚事,。父親，您不是早早打算好,，要為宜兒擇一門上好的婚事么,？”

唉，也真是巧，怎么才起了偷聽八卦的心思,，偷聽到的,，就是自己呢，難道真是八卦之心不能起,？屋外的小小女子笑著自嘲,。秋日夜風(fēng)有涼意，挽起的袖口侵染著絲絲的寒,。阿遲扣了扣門扇,。

門內(nèi)聲音戛然而止，寂靜的夜中,，她的聲音澄明流轉(zhuǎn),。

“父親，長兄,，阿遲回來了,。今年的稻子收成好，明日雇三五長工來收,，有三天也收得完了,。稻子的價(jià)格也比去年高些，我明日去西街問問陳伯,，若是能收,，便可早早的定下來?！?

隔著兩道門扇,，阿遲也可以在心中生動(dòng)的描畫出他們大眼瞪小眼的神情，她忍不住偷偷彎起唇角,，流露出一絲本性的頑皮,。

父親的聲音終是僵硬的響起：“遲兒辛苦了，且去休息吧,?！?

“是?！卑⑦t恭順的應(yīng)聲,，轉(zhuǎn)身走開，裙角飄散開星寒落日,，一頭烏壓壓的發(fā),，映著月光，直垂到腳下來,。她向來不討人喜歡,，生來跛腳，不如長兄能入仕讀書，也不如宜姐姐貌美活潑,。

貌丑跛腳的阿遲是莫家的敗筆,，人人心里知道，人人都不說,。阿遲也知道,，但還是好好過著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輾轉(zhuǎn)，披星戴月,，一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