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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心喪父回京讀書

滿天晨霧云濤,,在那水天相接處,天河的星辰似在轉動,,像無數(shù)的船兒在舞動著風帆準備啟航,。

女孩問:“你要去何處?”他站在一葉輕舟上對她微微笑著說了一句:“如何向上,,唯有放下,。”伸手一推那船便趁著風往蓬萊仙島去了,。

朦朧間女孩醒了,,門外傳來云板聲,。不好,是連扣四下,!她從床上坐起,,兩行清淚隨即滾下,苦撐多日的爹爹還是走了,。

至和二年五月初一,,安宅全家大慟。

安家世代做茶馬生意,,安父從蒙國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兵變,,撐著一口氣把同樣滿身是傷的女兒安心帶回到京城后沒多久就走了。

安竹隱生前是個極有趣的人,,他見解獨特長于思辨,;從不鉆營達官貴人,對新鮮事物保留著強烈的好奇心,;不僅能說各地方言,,對草原各部落的番語也極為熟悉,是個廣交天下好友的豁達之人,。

安夫人早就過世了,,留下兩個孩子。老大安柏二十二歲早已娶妻生子,;安心十二歲,,許是這些年在草原度過的,性格大氣,,臉上常掛著讓人想親近的笑容,。

安家老宅在京城南郊,與太學院離的不遠,。也不知從何時起,,竹隱與太學院的顧維正成了莫逆之交。臨終前竹隱執(zhí)意把女兒交給顧師傅撫養(yǎng),,而非安心的親兄長,,理由只有一條:讀書!

安竹隱五七后,,安心就被送到顧家住下,,白天跟著師母學些針線女紅,晚上接受顧師傅的正規(guī)太學院教育,。

顧師傅原來有一房夫人,,先夫人走的早沒留下孩子,續(xù)娶后得一女名云華,,晚來得女尤其寶貝,。

顧師傅學問雖然淵博,,云華讀書的資質卻很一般。十六歲的她待字閨中,,平日里除了做些女紅,,最大的樂趣就是聽些鄉(xiāng)野口誦的才子佳人故事。

兩個姑娘從小就認識,,云華喜歡安心從草原帶來的疏闊大氣,,安心則被云華關云長般的豪爽開朗深深吸引,安心住過來后兩人很快打成了一片,。

出乎顧師傅預料的是小安心對四書五經(jīng)倒背如流,,細問后才知道她從三歲起就在父親的引導下讀書了。

顧師傅識人無數(shù),,兩個月相處下來,,斷定安心這個早慧的孩子是塊讀書料子,理解了竹隱托孤的深意,,越發(fā)悉心教導起來,。

當顧師傅連連贊嘆:“安心聰慧,有其父必有其女”時,,顧師母憂心忡忡地看著安心的針線,,嘆氣道:“這樣的女紅,將來嫁到婆家可怎么辦,?”顧師傅竟一反常態(tài)只當沒聽見轉身便走了,。

與此同時安心也在和云華抱怨:“縫補針線浪費時間不如讀書有意思?!?

云華正翹起二郎腿,享受著安心的捶背嘆氣道:“從小到大為了論語中庸大學這些破書,,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淚,,娘勸了好久,爹才算放我一馬,?!?

話音剛落云華雙眼一亮,把安心拖進被窩里,,兩人嘀咕半日達成協(xié)議:我?guī)湍阕鲠樉€,,你幫我抄女則。自此兩人各取所需,,合伙把師傅師母騙得團團轉,。

云華發(fā)現(xiàn)安心是個機靈的孩子,不僅能幫她抄書,,每次回京城哥哥家,,還會投其所好,,帶幾本才子佳人的小說回來。樂得她抱著安心親道:“你真是我的大寶貝,?!?

安心被撓得癢癢的,咧嘴大笑,,嘴里不斷蹦出一些奇怪的詞,。原來是蒙語“好癢,住手,?!卑残牡臐h語不錯,情急之下仍往外蹦蒙語,。云華覺得安心可愛的像只小綿羊,。

可是云華的好日子沒過多久就到了頭。

九月初顧師傅吃晚飯時說:“東蒙國派了幾個使臣過來,,其中一個是東蒙太子的胞弟說傾慕我朝文化,,想進太學院學習,官家同意讓他來旁聽兩個月,?!?

安心聽見東蒙國皺了皺眉,顧師傅繼續(xù)道:“說是會漢語的,,來了才發(fā)現(xiàn)其實只能勉強聽說,,想跟上太學院學生的節(jié)奏恐怕困難。

一個月后東蒙國太子會上金殿面圣,,到時若官家問起學的怎么樣,,太學的臉面怕是過不去?!北娙顺灾髯酝肜锏牟苏l都沒說話,。

顧師傅抬頭問:“安心,你的蒙語比漢語還好,,明天我?guī)闳ヌ珜W院,,你做他的譯語行嗎?”

安心正把自己不喜歡的豆子挑出來想偷偷處理掉,,猛地被師傅點名,,嚇了一跳,一勺豆子蹦出來好幾個,。

師母抬頭罵道:“你胡鬧,,一個姑娘怎可以進太學?”

安心從小在草原長大,對男女有別倒不怎么在意,。她的性格隨父親非常好奇,,她只是不喜歡東蒙國,大眼睛骨溜溜轉著沒表態(tài),。

云華一把摟過她說:“不成不成,,這是我的小綿羊,爹爹不許帶走,?!?

顧師傅皺眉道:“我實在沒辦法了,那人都來了五天了,,吃喝拉撒什么都暈乎乎的,,其實前兩天我就想到安心了,忍了這么多日還是覺得沒譯語不行,。我也知道她是姑娘,,但你們看她這光頭,穿上哥兒的長衫哪里分得出男女,?平日上課她坐一邊譯,,一放學就回我書房去,旁人也發(fā)現(xiàn)不了,?!?

師母低下頭想了想問:“這事怕也瞞不住,其他師傅的意見呢,?”

顧師傅說:“今天我和陳師傅說過了,,他也覺得可行,所以回家問問你們的想法,?!闭f罷看向安心。

師母猶豫了下問道:“就是戶部侍郎陳章齡大人的堂兄嗎,?”

顧師傅點頭道:“太學里就一個陳師傅,,下個月要升任國子監(jiān)祭酒了,這節(jié)骨眼他也不想出意外,,所以就同意了,最多二個月,,讓那蒙族人多少接觸些太學教育,,否則他回去說什么也沒學到,事后官家責我們一個有辱國威那就麻煩了,?!?

安心頓時覺得自己無比重要再不猶豫,挺起胸脯道:“我聽師傅安排?!?

顧師傅點點頭隨即囑咐道:“若太學里有人問你名字,,就說叫安莘。盡量別和貢生多說話,,你只推說自己的漢語能聽不能說就行了,。”

安心笑道:“我知道了,?!?

云華嘆了一口氣心想:真倒霉明天女則得自己抄了,偏那《燕燕傳》還有一個結尾,,怕是明天也看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安心換上以前行路時常穿的長衫,,跟著師傅上了騾車,。

城南這座太學府是在前朝舊臣的私家花園的遺址上拓建而成。進入太學正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祭祀孔老夫子的廟宇,。安心立即被氣勢惲宏的建筑和莊嚴肅穆的氛圍震撼到了。

她跟著師傅繞廟宇走進院子后,,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院內栽著數(shù)十棵古銀杏,,正值金秋,,銀杏葉紛紛飄落下來,別有一番韻味,。

走過院子是貢生讀書的學府,,分為東西兩院,兩院間也有園子相隔,。中庭園內古楓婆娑,。這時書齋里響起了晨讀聲,伴隨著秋風吹起,,楓葉搖動,,發(fā)出的簌簌之聲,聽楓變成一種獨特的趣事,。安心羨慕道:“我若能天天來就好了,。”

只一恍惚步伐就慢了,,不及多想,,跟上師傅走到后庭,這里是師傅休息書房留聽閣,此時已有五六位師傅安坐其中,,在顧師傅的介紹下,,安心向各位師傅鞠躬行禮。大家撫須戲稱:“這孩子不說還真看不出男女,?!?

大家想法一致,把這蒙族人伺候好送走就成,。對顧師傅帶養(yǎng)女入太學睜一眼閉一眼了,。

顧師傅又把那蒙族公子叫出來,介紹兩人認識,。沒想到他漢語不行,,卻給自己起了漢名叫劉元培。

元培這幾日學得頗為吃力,,苦于溝通困難,,也沒敢和師傅們提,沒想到顧師傅看在眼里,,貼心地為他安排了譯語,,小安心一開口,他仿佛聽到了鄉(xiāng)音頓覺親切,,忙向顧師傅行禮致謝,。

這之后元培終于搞明白了東南西北,安心見元培舉止有禮,,有股做學問的癡氣,,倒不是那偷奸耍滑之人,,把先前對東蒙的不良印象收了回去,。

閑暇時安心就回留聽閣,翻著師傅案頭的書籍讀得津津有味,。

半個月下來,,陳師傅暗中觀察,見她讀書多言語少,,對她印象不錯,。

這天陳師傅把她叫來問:“莘哥兒,我見你平日愛讀書,,今天負責借書的童子硯秋告假,,你可愿意去藏書樓臨時代管一下?”安心忙點頭稱好,。

陳師傅帶她往藏書樓走去,邊走邊介紹道:“那邊事務不多,你可以隨意看書,,有人外借時做好登記就行,。”當安心隨著陳師傅進入藏書樓的那刻,,情不自禁地叫道:“此生唯愿讀盡天下好書,。”這以后一得閑她便往藏書樓鉆,。

時光如梭,,兩個月彈指間過去了。十一月的上午天氣轉冷,,晨讀時安心略掃了一眼,,又是三五人沒來,心中嘆道:“天一冷就不來了,,他們生來就有讀書機會,,卻一點兒也不知珍惜?!?

直上到第三課貢生才陸續(xù)到齊,,這時顧師傅慌張地跑進來叫安心出來,一到?jīng)]人處就輕輕說:“不好了,,陳睿之被綁架了,。”

“是陳師傅的侄子嗎,?”

“就是他,。今兒晨讀時就不見人影,我原以為他淘氣去了,,剛才陳師傅收到字條,,說借睿之一用,請師傅幫忙找一本《馴馬經(jīng)》,,未時二刻務必把書放到太學北門外的圓桌上,,收到書就放人。陳師傅已經(jīng)讓硯秋他們在找書了,,你也曾看過藏書樓,,幫著去找找吧?”

能來太學念書的都是七品以上官員的子弟,,陳師傅在太學的地位不用說,,顧師傅沒有在晨讀后立即告知陳師傅肯定自責,安心不敢多問隨師傅走進藏書樓,。

藏書樓里陳師傅和另三位師傅帶著硯秋翻得滿頭大汗,,卻一無所獲,。見安心來了,陳師傅問:“《馴馬經(jīng)》我們樓里原存了兩本,,一本外借,,一本在樓里,你可知道放哪兒,?”

安心點點頭說:“這本書前兒我剛看完,,我按號放這邊了?!闭f著話走到東窗邊,。

“窗邊全看過了,沒有,?!?

安心奇道:“此書這么冷門,科舉考試也用不到,,我初看時全是灰,,怎么就不見了呢?”

張師傅問:“既然找不到,,要不讓容芹回去找他弟弟來,,另一本是被容方借走的?!?

“可是這一來一去,,書得明天才能到這邊,這字條上寫未時就要,,這可怎么辦,?而且容芹說,他弟弟隨太夫人回鄉(xiāng)了,,就算他回去也未必能找到,,說不定被容方帶走了呢?”

“這分明是綁架要不報官吧,?”

“這也沒寫要錢,,衙門會管嗎?”

安心取過紙條,,上面寫道:在下對馬經(jīng)好奇想借來一讀,,但你們藏書樓管理森嚴,在下接近不了,,只能用此下策,。為了這個無辜的孩子,萬望不要報官,。慎之慎之,。

語氣越是客氣,,看著越讓人心慌。

“想來必有同黨,,若報了官,,他們把氣撒孩子身上怎么辦?畢竟只要一本書給他們就是了,,萬一哥兒出了意外,叫我怎么向兄弟交代,?!标悗煾抵钡剡B連嘆息,方寸大亂,。

“師傅,,如果綁架陳睿之的人只是想讀書,或許我有辦法,?!卑残目粗换I莫展的師傅們輕輕地說。

“什么辦法,?”“我還記得,,我來背?!?

“什么,?”眾人驚呆了,“你讀過幾遍,?”

“我雖只讀過一遍,,但當時我做過些筆記,對著筆記,,我能背出來,。”安心從常坐的書桌抽屜里拿出本子說,。

“你一個孩子怎么會對此書有興趣,?”卜師傅翻著只有安心能看懂的本子不可思議道,“竟然還想到記筆記,?”

“《馴馬經(jīng)》出自吐蕃,,我有一個吐蕃朋友以前常和我提起此書,還說這是吐蕃的驕傲和遺產(chǎn),,我碰巧看到了漢譯本,,就翻開看看。

師傅,,我十二歲前是在草原度過的,,我養(yǎng)過馬,,和馬最親了。來這邊讀書后常聽你們說科舉考試中策論考的是實務能力,,那時我就想將來我要寫一篇有關養(yǎng)馬的策論,。

我不敢說全部準確,九成能保證的,,那人應該沒見過原稿,,先糊弄過去可以嗎?”

陳師傅隱約感覺到眼前這孩子與眾不同,,來不及細想,,抱住安心的雙臂激動道:“好孩子那你試試?!?

“可是我的字……”安心猶豫道,。

“我來寫?!鳖檸煾抵腊残牡淖诌€像個孩子,,容易被人識破。

等顧師傅準備好筆墨,,安心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背了起來,。“飼馬眉寬,,額毛豎起,,雙耳松弛,腹瀉,,馬步不穩(wěn),。”

張師傅見藏書樓外都是探頭探腦打聽消息的學生,,剛出去想把他們哄走,,就被七嘴八舌的眾人擁住了。

“以慢步,、快步交替過三四個山溝,,向下騎行半度步,勒緊嚼子而跑后,,此馬即愿進食,。”

屋外孩子們關切地問:“睿之被綁了嗎,?”“回去回去,,都回去讀書?!?

“快速前先穩(wěn)步行,,長勁后再快行,,膘優(yōu)差二者之調教,與食料軟硬緊密相關,。駑馬從蘇爾通調練起,,接近跑大跨步之日,快步同前,;待長勁后,,照駑馬步法而行?!?

“師傅,,睿之會死嗎?要不要報官,?上回我鄰居弟弟被人推下了井?!薄盎厝セ厝?,再不離開,所有人罰抄論語十遍,?!?

顧師傅的手抖了一下,但安心的嘴沒停,,顧師傅收了收神立即寫了起來,。

“行走中等和膘情中等者,則跑步,、快步交替六次,。大跑僅一次,共調教七次,?!?

藏書樓外終于恢復了平靜,不知是誰點起了沉香散發(fā)著裊裊香氣,,威嚴富貴,、凝重沉斂,卻帶不走眾人的憂心忡忡,。

一個上午,,安心和顧師傅配合著把《馴馬經(jīng)》寫完,安心翻看著顧師傅寫的稿子,,思索著還有沒有遺漏,,終于她合上最后一頁,交給陳師傅說:“沒有要改的了,?!?

散發(fā)著墨香的書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陳師傅對顧師傅感嘆道:“這孩子是個奇才?!?

顧師傅點點頭說:“也不知能不能贖回睿之,。此書就是一本養(yǎng)馬經(jīng),實在談不上有什么奇特,,何至于此呢,?

“奇特之處在于沒人會看吧?!辈穾煾甸_玩笑道,,命硯秋遞上午飯。

顧師傅把炊餅給安心道:“你多吃點,,吃完了去睡會兒,,費了一上午的腦子你辛苦了?!?

“師傅才辛苦,,我吃不下也睡不著,等睿之回來吧,?!卑残陌扬炌屏嘶厝ァ?

“孩子們怎么樣了,?”陳師傅問,。

“那幫小衙內聽到讀書就犯困,上午見出了事,,一個個精神抖擻地嚷著找睿之去了,。”卜師傅無奈道,。

“可不能放出去,,別再出事了?!标悗煾稻o張道,。

“沒有,大多在碧霞池邊玩,。大門緊閉著呢,,就是收門簾的搞不清楚狀況來過兩次,還在門口大吵大鬧的,?!?

“怎么了?”

“明明大清早來過一次,發(fā)現(xiàn)漏了又跑回來一次,,怕被責備偏說從沒來過,。”卜師傅還沒說完就聽外面有人大喊大叫道:“師傅,,睿之回來了,。”眾人大驚,,全都站了起來,。

跟著硯秋一起走進來的果然是睿之,陳師傅激動道:“怎么回來的,,發(fā)生了什么,?受傷沒?”

睿之見藏書樓里全是師傅,,剛想行禮就被拉了起來,。他眨了眨小眼睛開始講起了自己的遭遇。

“其實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今兒我來的早,,剛從茅房出來,后腦勺就吃了一棍,,這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發(fā)現(xiàn)被蒙上了眼睛,,我的手雖被反綁著,,打的卻是活扣,沒過多久我就解開了,。那是一間塞滿農具的小屋,,屋里還放著水和食物,不過我沒敢碰,,我見沒人看守就逃出來了,。”

“那你是怎么回來的,?”

“其實那是北山后的一座柴房,,我以前還跑去捉過蛇,路雖有點遠我倒認識,,只是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看我這一腳泥?!?

安心走上前走,,見睿之背上胸前滿是灰塵,衣服上還粘著藍黑色的呢子問:“怎么這么臟?”“或許是在柴房里沾到的,?!?

“那你丟了什么沒?”

睿之搖搖頭說:“我沒錢,,我的玉佩還在,,好像什么也沒丟。就是路太滑了摔了幾次,?!北娙艘娝讼ドw鞋底有泥漿外衣衫完整都沉默了,難道這只是一場惡作???幸虧沒報官。

此事雖蹊蹺,,所幸孩子完好無損,,大家也就放下心來。睿之跟著陳師傅回留聽閣,,安心跟著顧師傅往學堂走去,。

“你累了一上午,回去休息吧,?!鳖檸煾敌奶鄣溃叭ノ視坷锍渣c午飯,?!?

“我看看元培去?!卑残膿u搖頭說,,“上午緊張過了頭,我還沒緩過勁來,,沒胃口,。”

兩人一起走到學堂,,見屋里空空如也,,顧師傅取了教案剛想走,只聽咚地一下,,有個人突然從桌底站了起來,,把師徒兩嚇了一跳。

“元培,,你搞什么鬼,?”顧師傅皺眉問,。

“我找東西,找……”元培一緊張又忘記怎么說漢話了,。安心走過去問他找什么,?

“奇怪,我的東西不見了,,剛才明明還在呢,。上午大家都在找睿之,后來卜師傅說睿之回來了,,讓我們去蘭雪堂聽張師傅講大課寫作業(yè),。我不放心想把寶貝帶在身邊,回來就不見了,,這都里外找了三遍了,。”元培看見安心終于平靜下來,,慢慢地從蒙語轉成了漢語,。

“什么東西,很值錢嗎,?”顧師傅問,。

“談不上多值錢,但也不便宜,?!痹喟櫭颊f,“就在這趟進京路上,,我們在路邊吃東西時,,遇到了一個落魄書生,我的護衛(wèi)原想把他趕走,,我見他一直在咽口水,就分了些吃的給他,。

他大約覺得我打扮的還算體面,,吃飽后說想把祖?zhèn)髦镔u給我換些米糧。那是一本舊書和一個玉杯,。他原要一百貫的,,我嫌貴,他就一路跟著我,,最后我花了三十五貫買下兩件寶貝,。”

顧師傅和安心對視了一眼,,這價格還真是讓人難琢磨,。按說也不便宜,但半路買的,誰知道真假,?!澳悄銕У綄W堂干什么?”

“哦,,是這樣,,再過兩天我要走了,那書倒沒什么,,可是玉杯我嫌太大,,帶在路上有點礙事,所以三天前帶到學堂,,想問問同學城南有沒有地方可以出手,?”

安心問:“有誰見過你的寶貝?”

“呃……我先問了睿之,,他是師傅的侄子,,我想他對此地肯定熟悉。

睿之一翻開書就特別有興趣,,看了半天問我能不能便宜點,。我說至少五貫吧,睿之說他沒錢,,問我沒出手前能不能再借他看看,,我說可以。

睿之對杯子沒興趣,,臨走前說容芹對字畫很懂行說不定玉器也懂,,我就去找了容芹。他仔細看過后說玉器看著還行,,值三十貫吧,,書他覺得不是什么孤本算不得稀奇。

容芹是三人中最和善的,,他說了很多古董買賣中的陷阱,,他說我不是漢人,盡量找熟人出手,,否則價格會被壓得很低,。

接著他建議我讓馬金虎看看,此人家中開過典當鋪,,他不僅喜歡收藏古物,,而是出手特別大方。后來是他幫我把馬金虎找了來,。

馬金虎看著風度翩翩,,談吐卻很粗俗,,他說我的玉杯成色一般,見我開價五十貫,,譏笑我沒見過世面,,最后他說四十五貫連你那破書一起收了。

雖然他出價還可以,,一來我希望玉杯單賣五十貫,,二來我特別不喜歡他囂張跋扈的口氣。我剛表露出猶豫,,他就說這破書送他擦屁股還嫌臟,,恨的我搶了回來,把他轟走了,?!?

顧師傅心想今天怎么哪兒都有睿之,反正他在陳師傅身邊,,索性帶著兩人一起過去問問,。

留聽閣里靜悄悄的,陳師傅細細詢問了睿之受傷情況后便讓他歇著,。元培一進來便向陳師傅行禮,,睿之忙站了起來。

“元培,,你來的正好,,這是你的東西嗎?”陳師傅從身后取出一個玉杯放到桌上,。

“喲,,陳師傅哪兒來的?他就在找這杯子呢,?!鳖檸煾的迷谑掷锟戳丝雌娴馈?

“剛才我?guī)ьV貋淼穆飞?,容芹塞給我的,。他說在草叢里找到,可能是元培的東西,,他急著去蘭雪堂,就擱我這兒了,。既然是你的,,就拿回去吧?!?

顧師傅端詳起了這只薄胎透影玉杯,,馬蹄形狀的杯盞撇口斜削腹,,做工很精細看著有些年頭,正如元培所說東西不錯,,就是太大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是你的嗎,?”“正是,。”元培雙手接過來問,,“可有書嗎,?”

“書?什么書”陳師傅一聽見書便心驚肉跳起來,。

“叫《張丘建算經(jīng)》,。”“沒有啊,,容芹就給了我這個杯子,。”睿之點點頭問:“是我先前看過的那本嗎,?”

陳師傅轉頭問睿之:“你也見過,?那是什么書?”

“一本算經(jīng),,共有九十八問,,講了最大公約數(shù)和最小公倍數(shù)的計算,各種等差數(shù)列問題的解決,,還有不定方程問題的求解,。總之挺有意思的,。怎么丟了呢,,我還想再找你借來看看呢?!鳖V^續(xù)啃起了炊餅,。

顧師傅見硯秋在不遠處,招呼道:“把容芹叫出來,,你跟他去撿到杯子的地方再找找有沒有書,,或許就在那附近,還好玉杯找到了,?!?

“那書我雖看不懂,不過扉頁上兩個字倒很不錯,,原想帶回去臨摹的,,可惜了,。”元培自言自語道,。

安心一直沒說話,,她和陳師傅顧師傅的想法一致,今天怎么出了這么多的怪事,,而且每一件都與書和睿之有關,。她看看睿之,那雙精明的小眼睛正在不斷地打著轉,,陳睿之可是出了名的調皮鬼,。

“睿之,你那被綁的手還疼嗎,?”安心走到他身邊關心道,。

“早好了?!?

“那就好,,一點痕跡也沒有了?!卑残妮p輕嘆道,。

“我剛才說了,打的是活扣,?!?

“綁你的人,你一個也沒看見,?”陳師傅緊跟著問,。

“沒有啊?!鳖V畔率种械娘?,抬眼看見伯父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急道,,“伯父不信侄兒嗎,?”

這時硯秋帶著容芹進來,兩人向師傅行禮后說找了一圈沒有書,。

安心笑嘻嘻地問:“硯秋,,前兩天睿之偷偷帶出去的書還回來了沒?”

硯秋看了眼睿之不肯說話,。陳師傅越發(fā)覺得有問題,,喝問道:“你有事瞞著我,還不快說,要不然你明天別來了,。”

硯秋嚇得撲通跪下道:“睿之前些天進藏書樓玩,,走的時候衣服里好像藏著一本書,。”

“你怎么早不說,?”陳師傅氣得胸口發(fā)痛,。

“他經(jīng)常這么干,不過每次都會偷偷還回來,?!背幥锒抖端魉鞯卣f。

睿之放下餅跑出來說:“那書我還回去了,?!啊澳怯质潜臼裁磿俊?

“是《九章算術》”睿之解釋道:“前不久我經(jīng)過廚房,,聽伙夫說上回春游帶的碗太多了,,這次他們想少帶些。廚娘孫奶奶開玩笑說那就讓他們兩人共用一個飯碗,,三人合用一個菜碗,,四人共用一個湯碗,怎么樣,?伙夫想了半天說算了,,還是多帶些碗吧,這樣我反倒算不清要帶幾個了,。

我覺得孫奶奶的假設很有意思,,整個太學共有二百三十四個學生,我想試試能不能算出要帶幾個碗,??捎帽M辦法也算不出來,于是就去藏書樓找找答案,。

正巧那天元培讓我看了他的《張丘建算經(jīng)》,,那里就有類似的算法,所以第二天我就把《九章算術》還回去了,。”

“你想看書何必偷偷摸摸的,?”

“那是放在甲類書架上的書,,只有師傅能借?!鳖V缓靡馑嫉?。

“那你后來有沒有把結果告訴孫奶奶呢,?”顧師傅問。

“沒有,,我忘記了,。”

書房里一片靜默,,容芹原本想回去,,現(xiàn)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看著師傅寒如冰霜的臉色,,低下了頭。

“你再想想《張丘建算經(jīng)》放哪里了,,趕緊拿出來還給人家,?!标悗煾道淅涞卣f。

“伯父,,我沒拿過元培的書,藏書樓里的書早還回去了,。”睿之急了,。

陳師傅拍著桌子喝道:“你從藏書樓里借的根本不是《九章算術》而是《馴馬經(jīng)》,你讓大家忙著找你,,趁亂把元培的書偷了,,那杯子你藏不住所以扔了?!?

“我沒有,,我回來后一直和伯父你在一起的?!鳖V瞾砹似?,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你回來前呢,?什么綁架全是胡扯,!你一直藏在學堂里,根本沒去過北山,,趁亂順手牽羊,,要不然你被綁了能這么毫發(fā)無損地逃出來?連綁手的繩子都是活扣,?”

睿之驚呆了,,環(huán)顧四周,大家雖沒說話,,表情卻是一致的。

“枉你顧師傅和莘哥兒為了救你費盡苦心,,寫了整整一上午,!你這個逆子,滾回你自己家去,,讓你爹你大娘管你去,。”

“我沒有,?!鳖V鰸姶蠼械馈?

“是誰抓了蛇嚇師傅,,是誰去瓜田偷西瓜被抓了個正著,,是誰一言不和潑人墨水被宗族學堂趕出來?你就是個淘氣的壞種,,要不是我可憐你,,你早被你大娘打死了,你干過的壞事還少嗎,?”陳師傅一想到自己侄子在外族面前做出丟臉之事,,越想越生氣罵道:“你原來不過貪吃貪玩,如今還學會了偷竊欺詐,,今天我就把你送回去,,從今往后再不準來太學?!?

睿之急得滿面通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時留聽閣里全是他撕心裂肺的哭聲。陳師傅氣得滿面通紅,,元培尷尬地連說:“算了,,師傅算了,書不值錢,,我不要了,。”

“不是我不是我?!鳖V疀_著元培大叫道,,“把刑部的人找來,找來證明我的清白,,我?guī)麄內ケ鄙侥莻€柴房,,那里有捆我手的繩子還有食物和水,我是被冤枉的,?!?

元培一個勁的說:“不用了,我不找了,,算了,。”這下睿之更著急了,,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元培一著急,又不會說話了,,書房里雞同鴨講亂做一團,。

安心看著捶胸頓足的睿之,再看看疲憊不堪的顧師傅,,心想這么僵著元培的書還是沒著落,。書是其次,太學院管理不善在外族面前丟臉,,也不知將來會不會受責罰,?

她對顧師傅悄悄說:“既然睿之否認是他拿的,何不把另兩個見過寶貝的人叫來問問,,兼聽則明嘛?,F(xiàn)在同窗們都在蘭雪堂,書或許還在太學院,?”

顧師傅點頭直呼有理,,立即說:“陳師傅,這件事我來處理吧,,若我處理不了再報官,。硯秋去把馬金虎找來。容芹你先把知道的說一下,?!?

容芹的說辭和元培幾乎一致,等他講完馬金虎也來了,,顧師傅隨口問:“你忙什么去了這么久才來,,你可知道元培有古董要賣,?”

“家母昨晚生病了,我一直侍立在旁,,直到她睡沉了才回去的,,所以今早起晚了錯過了晨讀。昨天吳師傅要求背的論語我還有點沒背全,,我怕被吳師傅點名,,就拿了書去聽雨軒讀?!瘪R金虎長得濃眉大眼,,若非笑的時候嘴會歪向一邊,可謂相貌堂堂,。

“說古董,。”

“哦,,元培那破杯子我見過,還行吧,,舊書根本不值錢,,完全是因為市面上不常見,我才想一起收了,,偏他還不肯賣,。”

“那不是破杯子,。是建南王用過的玉杯,。”

“哎,,兄弟,我家開當鋪的,不管你什么寶貝進了我家當鋪,,都稱破銅爛鐵,,我都習慣了,你擔待啊,?!瘪R金虎向元培行了個禮。

安心湊近元培解釋道這是中原當鋪的行話,,倒也不算折辱,。元培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顧師傅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未時,,過了申時就要放學了,到時書就真找不到了,。他站起來背著手說:“前面帶路,,我去你們休沐室看看?!?

睿之第一個沖進貢生休沐室打開竹衣箱,,把所有東西取出來,一把算盤一雙鞋子還有散落一地的廢紙,,唯獨沒有書,。

“收起來吧?!鳖檸煾悼赐暾f,。

安心蹲下幫著一起收拾,睿之不高興地從她手里把零散稿紙搶了過來,。

顧師傅指著容芹問:“你的呢,?”

“這,師傅,,我拾金不昧,,你還不相信我嗎?”容芹吞吞吐吐道,。見顧師傅嚴肅地盯著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衣箱前呆立了好半天才打開。他的東西和睿之差不多,,論語中庸,,兩支筆,一件長衫,。

看著沒什么異常,,但他剛才曖昧猶豫的態(tài)度,引起了顧師傅的注意,,反倒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來,,剛摸到長衫,容芹便嬉皮笑臉過來說:“師傅,,你看這里沒有書,。”

“手拿開,?!鳖檸煾道渚卣f,從兜里掏出了一個香囊,,湊近一看臉色大變,,容芹面紅耳赤道:“這不是我的,,是我弟弟放我這邊的。求師傅開恩,?!?

顧師傅攥在手里指著容芹恨道:“小小年紀不學好,看這腌臜東西,?!闭f著話對安心說:“拿戒尺來?!卑残膹臎]來過休沐室,,找了一圈沒找到,反倒是元培比她熟悉,,帶她到隔壁取了來,,顧師傅一把奪過戒尺一下下地打在容芹手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再不敢了,。

安心莫名其妙地看著眾人,,睿之一臉漠然只專注于整理自己的稿紙,馬金虎和元培別過頭,,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他們分明都知道那是什么。

顧師傅氣惱地吩咐安心:“去翻翻其他人的衣箱,,看看有沒有元培的書。馬金虎你的呢,?”

馬金虎平靜地把師傅帶到拐角處自己的的衣箱邊,,解開包袱,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兩本嶄新的書,,一把扇子,,扇墜是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

“師傅,,我怎么可能偷他的東西,?我家什么沒有?這墜子是我姐夫送我的,,我姐夫是誰,,你知道嗎?”他問元培,,“堂堂大盛朝的樂善親王,。你那杯子是什么建南王用過的,我姐夫是當今圣上的三皇子,?!?

“夠了少顯擺,,能來太學的誰沒點身份?!?

“師傅我的意思是,,我姐夫身份尊貴,我姐是他最喜歡的王妃,,我家真不圖這點,。”

“行了行了,,元培還是東蒙國的皇子呢,。收起來吧?!?

“這是什么,?”安心在不遠處的衣箱里舉起一本《張丘建算經(jīng)》問:“是你的嗎?”“我看看,?!痹嗉拥啬眠^來。

眾人面面相覷,,安心打開的正是已經(jīng)很多天沒來的容方的衣箱,。

“就是我的,師傅你看,,這就是我說的扉頁上寫了幾個很好看的字,。”

顧師傅取來一看臉色大變驚道:“你花了多少錢買此書的,?你知道這是誰的字嗎,?”

“兩件一共三十五貫啊。誰寫的,?”

“這是王黻王子敬的字,。”

“師傅怎么知道是王子敬親書的,?”安心好奇地湊過來,,扉頁上寫著:“書汝求之,同奉橘,,霜未降,,未可多得?!彼龑ㄒ桓`不通,,那幾個花里胡哨的草書,她看了好半天才辨認出來,。

“我有一個學生,,是王子敬的關門弟子,。他手邊存有王子敬的書札,這章這字絕對沒錯,?!?

“很值錢嗎?”元培好奇地問,。

“自胡夏亂華后王子敬的書法大多被毀,,如今已是一字難求。前不久王駙馬以五百貫買了一副真跡,,你這個別說三十五貫,,賣三百五十貫也沒問題。這本書不值錢,,值錢的是這幾個字啊,。”

師傅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說話聲,,是貢生們放學了陸陸續(xù)續(xù)地向休沐室這邊走來。

“衣箱收拾好,,書再也別帶來了,。”顧師傅把書還給目瞪口呆的元培后,,帶著睿之和安心走了,。

留聽閣里燃起了沉香,那藤蔓般的煙從香爐里慢慢攀上桌腳屏風,、窗欞橫梁,,幻化出團團煙粉色的花。貢生們都已回家,,太學又恢復了寧靜,。

書房里只有顧陳兩位師傅和安心睿之,,陳師傅已把馬車準備好,,打算把睿之送走,卻被安心攔下了,。

“師傅,,睿之沒有偷書,他是受害者,。他的衣箱里有計算飯碗的草稿,,足足寫了兩大張,睿之確實算出來了,,他只是享受算出來的喜悅,,卻忘記告訴孫奶奶了,。”

“就是這樣,,那天我算出來后就回家了,。可是第二天,,他們叫我一起去撈蝌蚪被卜師傅抓住,,抄了半天的論語,事兒一多我就忘記了,?!?

“自從睿之不見后,太學就鎖了門,,能藏身的地方早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睿之若是憑空從里面變出來,瞞不過大家的眼睛,?!?

“容方好多天沒來了,應該不是他吧,?”顧師傅皺眉問,。

“當然不是他,他的任務是把那本《馴馬經(jīng)》帶走,。書是馬金虎容芹容方合伙偷的,?”

“你為什么這么說?”顧師傅喝了口茶問,。

“師傅我大概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你們聽聽我說的對不對。

我們都以為元培的玉杯很值錢,,其實真正有價值的是那本書,,所以小偷就在見過寶貝的三人中。

睿之酷愛算學,,加之腦子里正好帶著問題,,見了書就被吸引過去,他說沒錢買其實是沒必要買,,憑他的聰明,,估計再看兩遍,就能把書中所有感興趣的算學題做出來了,,他對字毫不在意,。”睿之不住地點頭。

“第二個是容芹,,平時師傅們??渌茣ǎ犝f他父親是禮部的校書郎,。剛才師傅不是說王子敬早年也在禮部做過校書郎,、書畫博士嗎?

顧師傅的學生家里有王子敬的手書,,難保容芹家也有,,所以容芹一眼就看出了書的價值。

容芹雖然懂行,,但看他平日的穿著家里應該并不富裕,,他們兄弟兩與馬金虎走的近,皆因馬金虎財大氣粗,,喜歡享受讀書人鞍前馬后的伺候,。

元培曾說容芹是三人最友善的,因為他擔心元培知道真正價值后不肯賣了,,所以嚇唬他別拿出去給別人看,,隨后慫恿馬金虎去買。

馬金虎雖號稱皇親國戚,,實則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外戚,,反倒是元培才是真正的皇子龍孫,哪里受得了他的惡語相向,。馬金虎受慣了吹捧,,被元培拒絕后,也不愿意放低身段去求,,于是他們就打算去偷,。

他們先讓容方去藏書樓里借個孤本,最好是從沒人翻過的舊書,,卜師傅曾說過:《馴馬經(jīng)》的奇特之處在于沒人會看,,而且外面極難買到。

睿之能偷他們也能偷,,他們明著借了一本,,其實把兩本都帶了出去,確保師傅們在短時間內找不到,。

睿之被縛肯定有馬金虎參與的,,外面應該還有一個接應的人,,總之,,他們把睿之敲暈后送了出去?!?

“這么個半大不小的哥兒怎么帶出去的,?”

安心笑笑,,走到睿之身邊,從他的背上取下一些織物問:“師傅仔細看看,,眼熟嗎,?”

陳師傅顧師傅看了半天后說:“這色倒有點像門簾?!?

“就是門簾,!師傅可還記得卜師傅說過,收門簾的人來過兩次,,第一次根本不是那個收門簾的,。

前些日子張師傅讓硯秋硯夏找?guī)讉€人把門簾拆下來堆在墻角,說今天有人來收,,所以他們才選了今天綁架,,把睿之敲暈后卷入門簾,堂而皇之的運了出去,。

他們確實只想借睿之一用,,把他扔在柴房后,連扣都不敢打死,,還提供了水和食物,,這都表明他們沒想害他。目的只是讓學堂亂一下可以混水摸魚,。

這里有兩點我確定馬金虎肯定有參與,,首先他的鞋子和睿之一樣全是泥。他貴為公子,,來學堂必是坐馬車的,,那鞋臟的有點離譜。他應該是在搬運睿之時無意間沾到的,。

另一點就更奇怪了,,你們還記不記得顧師傅見了他只問:你忙什么去了這么久才來?

師傅不過是順嘴一問,,但他立即從昨晚說到了今天,,你們不覺得他說的太多了嗎?

馬金虎答非所問,,想必是他們排演過的,,他一緊張直接把元培的書和今天早上睿之的被綁聯(lián)系起來,他想自證清白,,反而越描越黑,。

玉杯是被容芹“正好”找到的,那也是刻意安排的。因為在元培的意識中,,杯子比書值錢,,先讓兩件一起丟了,能找到杯子也就算了,。如果不是因為遇到顧師傅,,他確實已經(jīng)放棄了。

至于書為什么會在容方箱子里,,很簡單是馬金虎扔的,。在顧師傅在打容芹的時候,睿之正賭氣背對著大家收拾自己的箱子,。馬金虎借口幫我們找戒尺時就把書轉移了,,他的衣箱離容方的衣箱最近,又在拐角處不易發(fā)現(xiàn),。

馬金虎為人霸道,,我曾見過他打人毫不留情,時時刻刻把他那了不起的姐夫掛在嘴上,,之所以沒有搶而是偷,,可能是因為元培身份特殊吧。而他們選擇睿之的原因,,就因為他是陳師傅的侄子,,陳師傅一緊張,所有的師傅都會緊張,,學堂必定會亂了,。”

陳師傅被說服,,盯著睿之的眼神也溫和下來,,點了點頭問:“顧師傅,你說怎么處理他們,?”

“師傅已經(jīng)打過容芹了,。”安心笑道,,“顧師傅可能也猜到這里有鬼,,所以才揪著容芹的小過不放,在馬金虎面前殺雞儆猴,?!?

“是啊,他們完全可以推的干干凈凈,,拿他們有什么辦法,?就算今日我把他們退回去,,恐怕過兩天陳師傅就會收到哪位大人的拜托。又不是每家父母都像陳師傅這般鐵面無私,,對自家子弟從嚴徹查的?!?

陳師傅沒再說話,,徑直走到安心面前,摸了摸她的光頭笑道:“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這時睿之看安心的眼神也變得友善起來,他拿起手邊沒動過的餅給安心笑道:“莘哥兒,,你嘗嘗,,很好吃的?!卑残臎_著睿之也笑了,。

十一月初三午后,元培到留聽閣感謝師傅的栽培照顧,,也感謝安心這二個月來的悉心陪伴,。顧師傅送他出門時,元培說:“這次來的匆忙,,等我回去后,,定會派人送份謝禮,報答師恩,?!?

顧師傅擺手笑道:“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彪p方一陣寒暄后分手道別,。

安心知道今天是自己最后一天來太學了,心情無比沉重,。她又去了趟藏書樓,,執(zhí)意要幫硯秋整理書籍擦拭桌椅。

硯秋見她滿眼不舍,,拉著安心的手臂道:“莘哥兒,,你去求師傅讓你來太學吧,我也舍不得你,?!卑残男πu搖頭。

與硯秋道別后,,安心回到大書房向各位師傅磕頭道別,,陳師傅嘆著氣對顧師傅道:“這孩子真是塊讀書的料,。回去后想讀什么書,,盡管讓顧師傅來借,。”

安心含淚謝過陳師傅,,臨別前不忘添一句:“師傅,,將來太學若需要跑腿干粗活的盡管吩咐,只要能回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著安心的背影陳師傅連連嘆氣,卜師傅笑道:“明明是個極聰明的孩子,,這二個月來,,任憑別人嘲笑她光頭,她偏能忍住不還口,,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開口。

那收門簾的我特意去問過,,確實只來過一會,,門房也說第一次來的是張陌生面孔?!?

“不刻意顯露才華,,本身就是一種才華,真正的聰明人都懂得裝傻,?!?/p>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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