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這兩日住在客舍里,,食不甘味,睡不安寢,,心煩意亂,,度日如年,生怕喬師望和廬陵公主突然找上門來,。以那兩口子的表現來看,,弱冠之年的駙馬爺喬師望,明顯是個不認識平陽公主的,,可平陽公主的庶妹廬陵公主,,李曜就只得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今天李曜一大早親自上門去找何潘義,,詢問商隊何時才能出發(fā),得知自己還需得再熬上兩日,,感覺內分泌都快要失調了,。不想經過曲廊,見到一位中年貴婦跟女店主劉氏嘰嘰喳喳的聊天,,細細一聽,,便發(fā)現關于自己的傳聞竟然演變成了這般模樣,不由暗暗松了口氣,,仿佛心頭有一塊大石落了地,。
李曜發(fā)自內心地想要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宏藏寺的眾僧,,感謝姑臧城的八卦人士們!
照此來看,,這般傳言有如此驚人的發(fā)展勢頭,,很可能是得到了喬師望和廬陵公主的默許,雖說事實上是李曜救得他們的性命,,跟觀世音菩薩沒有半分關系,,可畢竟家丑不可外揚,而且李曜又主動躲了起來,,那對小夫妻一時找不著人,,便以為李曜不在乎名利得失,于是只好揣著明白裝糊涂了,。
當然了,,這些都是李曜一廂情愿的臆測而已,。
結果,在午后時分李曜正想要睡一個安穩(wěn)的囫圇覺,,來修復她那倍感衰弱的神經,,劉氏就領來了一個讓她不希望與之相見的人——廬陵公主。
李曜暗暗叫苦,,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她可沒想到廬陵公主居然會親自找上門來,。
不過對方既然來了,,再避之不見,未免顯得欲蓋彌彰,。
更何況,,她連平陽公主的親弟弟李元吉和丈夫柴紹都成功地忽悠了,再加上她現在也已知道事件的輿論走向,,又怎會沒有信心應對廬陵公主的到訪呢,?
李曜邁入客舍后苑的花廳,見到劉氏與廬陵公主跽坐在席上有說有笑的模樣,,便看出她們的關系絕不普通,,而且她不用猜也知道,劉氏聽得廬陵公主落水之事,,肯定到對方的府上去了一趟,,然后雙方再相互一打聽,傳言不攻自破,,于是劉氏就把被救者引到真正的救人者面前來了,。
李曜此刻身穿一襲月白色道袍,腳下一雙云紋布鞋,,頭上挽著道髻,,橫插碧玉簪,手執(zhí)一支拂塵,,身后還跟著青衣道僮打扮的魚巧巧,,當真是擺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氣派。就見她緩步上前一禮,,道:“福生無量天尊,,終南山宗圣觀李明真,見過廬陵公主大駕,,不知公主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廬陵公主雖然沒有雙方首次相見時表現得那般驚恐,可她一見到李曜的面貌,方才還是巧笑嫣然的小臉立刻就變得蒼白了幾分,,似乎對李曜有一種來自本能的懼意,,李曜站了好半晌,這才聽到她緊張地開口應道:“多謝阿姊……明真道長關心,,快請入坐,。”
李曜聽到對方脫口而出的“阿姊”二字,,面上現出一絲愣怔之色,,卻是轉瞬即恢復了平靜,隨后斂袍入席,,動作無比自然,。
劉氏自是先行知曉了李曜的身份,又從喬駙馬和廬陵公主的口中得知了李曜救人的整個過程,,她見到公主竟是這般不正常的反應和態(tài)度,,再看向李曜時,便感覺對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不由變得有些局促起來,,忙不迭地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張素色的絹帕,擦了擦額頭鬢角上因莫名緊張而冒出來的汗滴,。
廬陵公主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說道:“前日吾與夫君為道長所救,可是我們更衣之后,,卻尋不見道長的身影,,幸得吾家從母相告,這才曉得道長竟是住在此處,,只是夫君公務纏身,,不能陪吾一起前來拜訪道長,有道是知恩當圖報,,吾帶了些薄禮過來,,還望道長莫要推辭,否則吾心難安,,亦難以回去向夫君交待,。”
話音落下,,四名健婦便將兩個箱子抬到了李曜的面前。
李曜端起方外之人的架子,,老神在在地道:“人之福禍自有定數,,駙馬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災厄本來自可化解,貧道只是順手而為罷了,?!?p> 李曜正說著,廬陵公主示意四名健婦打開箱子,,李曜瞥了一眼,,只見兩箱都是賣相極佳的絲綢,眼睛不禁微微一亮,,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劉氏,,見此機會,連忙討好地講解道:“這左邊的一箱,,是蜀州的單絲羅,,既工麗又輕薄,在夏日里,,用作裙衫特別涼爽,,那右邊的一箱,是江南潤州的名產水波綾,,道長拿去作成燕居時穿的輕衣霓裳,,端的是舒適至極?!?p> 李曜聽得對方話里行間不提這兩箱絲綢的高昂價值,,只介紹其用途和好處,倒是不好再繼續(xù)裝什么高風亮節(jié),,微微一欠身,,說道:“既然如此,那貧道就收下了,,只是這實在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闭f著朝魚巧巧遞了個眼神,,魚巧巧機靈地點了點頭,便領著四名健婦抬起箱子朝李曜的居室方向而去,。
廬陵公主轉頭對劉氏有些為難地說道:“媛兒有些話,,想和道長單獨一敘,還望從母暫避片刻,?!?p> 雖說廬陵公主與劉氏是親戚,可實際上廬陵公主也是隨同駙馬喬師望來到了姑臧,,這才與她母親的妹妹劉氏有了來往,,并沒有到無話不說的地步,,而劉氏本就感覺氣氛不對勁兒,正有些不大自在,,一聽公主說出這話,,登時如蒙大赦,趕緊退身而去,。
廬陵公主掃視四周,,見到花廳中再無第三者,這才開口說道:“明真道長,,你可知道……吾當初見到你時,,為何會因驚慌而落水么?”
李曜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淡淡地道:“因為公主可能將貧道看成了另外一個人,。”
廬陵公主登時露出愕然之色,,不由失聲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李曜泰然自若地說道:“因為齊王和岐州的柴刺史見到貧道的時候,他們最初的眼神都和公主你一模一樣,,想來那個人與你們都很熟悉吧,。”
“你見過吾四哥和柴將軍,?”廬陵公主依舊驚疑不定,,卻是點頭承認道:“不過你說的沒錯,吾跟她很熟,?!?p> “哦?”李曜站起身來,,坐到廬陵公主身邊,,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附耳過去,,低語道:“公主可否告知貧道,,她是誰?”
廬陵公主的心肝兒微微一顫,,登時想起自己曾經被那人管教的感受,,不由自主地就交代了出來:“吾姐,平陽公主,?!?p> 說著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曜一眼,就畏縮地低下了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補充了一句:“可她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