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爺入殮后的第七日,,一個黑衫黑褲的虬髯大漢踏進了白府,,身后是兩個精壯的隨從,。
虬髯大漢年約六十,,一道粗長的刀疤從左眼穿到下巴,,煞是可怖,。
一進門,,大漢就跪在白萬隆的遺像前,,放聲大哭,。
那哭聲凄慘高亢,,像是猛獸的吼叫,讓人不寒而栗,。
門外,,站立一個紫衣婦人,一聲不響,,那是白家二姨太秀鳳,。
嚎哭了幾聲后,隨從將大漢扶了起來,。
紫衣婦人與虬髯大漢對視一眼,。
原本波瀾不驚的婦人竟笑了,大漢卻依舊面色肅然,。
臨走前,,大漢和秀鳳攀談了幾句,不過奇怪的是,,此人連白萬隆的死因都沒問,,便匆匆離去。
大漢快要出府門時,,回頭看了一眼秀鳳,。
秀鳳還在笑,,大漢似有似無的朝她點了點頭,扭頭就走,。
“他怎么來了?他不是彎刀幫的幫主刀疤臉嗎,?”白府的一個青衫小廝和兩個丫環(huán),聚在一起,,對那大漢的背影指指點點,。
刀疤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秀鳳還在看著門口,,臉上的笑意卻已盡,。
良久,秀鳳長嘆一聲,,轉(zhuǎn)身回了房,。
……
青河鎮(zhèn)的長街上,瓜販叫賣著瓜果,,餅攤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油馕,。
三人三騎,匆匆而來,,疾馳而去,,黑色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揚起一地?zé)焿m,。
馬上人的背后,,都掛著一柄奇特的彎刀,彎刀藏在鞘內(nèi),,似乎與寬厚的背脊融在一起,。
青河鎮(zhèn)外,八百里,,一座寨子依山而建,,山寨前的演武場上,健馬嘶鳴,,數(shù)百名漢子靜默如鐵,,似乎在等著什么。
為首的漢子很年輕,,雖然黑袍裹住了大半張臉,,眼睛卻神采奕奕,閃著精光,。
……
白家二少爺白午生,,還泡在煙館里,身旁的丫頭已經(jīng)換了兩個,枯瘦蒼白的手,,正捏著一個粉裙丫頭的屁股蛋子,。
距離煙館不遠的地方,是一家脂粉店,,一個紅衣紅裙的年輕婦人正擺弄著店里的新貨,,婦人身段窈窕,甚是風(fēng)騷,。
年輕婦人名喚紅香,,是白二少爺白午生的正房,聽說從良前,,曾是省城怡紅院的頭牌,。
早些年,有一回白午生去了趟省城,,見到紅香后驚為天人,,便花重金為她贖了身,帶了回來,。
白家老爺白萬隆聽說兒子要娶這么一個女子,當(dāng)然是堅決不允,,不過又心疼這個敗家子花的這些錢,,白午生跪下來求他老子,白萬隆才勉強同意,。
不過這紅香跟了白午生后也算踏實了些,,為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叫白念明,,眨眼已經(jīng)十歲了,。
紅香生養(yǎng)得早,今年也才二十四歲,,因此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風(fēng)情自是不必多說,。
盡管如此,,白午生也就新鮮了兩三年,便到處尋花問柳來,。
紅香一風(fēng)塵女子,,能夠傍上白家,算是萬幸,,因此對丈夫的作為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外面的太陽很高,脂粉店里,,紅香正拿粉帕拭著香汗,。
一個麻褲青褂的年輕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后。
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從身后環(huán)住了紅香的柳腰,。
“哎喲,!”
紅香尖叫起來,聲音似嗔怪似享受,。
纖巧的身子一扭,,便看到了身后的年輕人。
“是你啊……我當(dāng)是哪個流氓呢,!”
“不是我還能是誰,,整個青河鎮(zhèn),除了我,,誰敢碰你白家二少奶奶?。 ?p> 店里的掌柜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白面大叔,,此時見兩人打情罵俏,,知趣的低頭噼啪打著算盤。
年輕人叫丁易,,父親是青河鎮(zhèn)上的鐵匠,,母親是白府做針線的下人。
丁易小時候家里很窮,,自幼好武,,學(xué)都沒上,六歲便去河南投靠了一個開鏢局的遠房親戚,,學(xué)武十一年,,一身本領(lǐng)出神入化。
不過這丁易也不是個耐得住的主,,母親多次想幫他在白家謀個活計,,他都不干,眼看父親快六十了,,鐵匠的營生他也不愿接手,。
整日里在青河鎮(zhèn)的街頭巷尾閑逛,那雙破布鞋幾乎踏遍了青河的每塊磚瓦,。
由于經(jīng)常去白家,,一來二去,丁易與那風(fēng)塵女子出身的白家二少奶奶勾搭在了一起,。
隨便拿了盒桂花水粉,,紅香便像個小媳婦似的跟著丁易大搖大擺的進了白府。
白府的上上下下對這位二少奶奶和丁易的事都是心知肚明,白午生都不說什么,,誰又愿意多嚼舌頭,。
這對男女進去不久,東邊的廂房里就隱約傳來了呻吟聲,、喘息聲……
院子里的月季和丁香開得很艷,。
碎銀似的日光透過葡萄架,打在地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西北的秋日,日頭很長,。
俏臉潮紅的紅香幫丁易整了整衣服,,依依不舍的將他送出門。
信步走在青石街上,,丁易嘴里哼著小曲,,臉上滿是陽光,一根烏漆墨黑的短棍隨意的插在腰間,。
短棍非金非銀,,非銅非鐵,據(jù)他師父說,,這根棍子是用一塊隕鐵鑄成的,,丁易習(xí)武時,刀劍都用不慣,,就這根棍用得順手,,便送給了他,。
丁易沒有什么追求和夢想,,習(xí)武純粹是不想被人欺負。
他既不想從戎報國,,也不思除暴安良,,只想自己平平淡淡活下去,隔三差五的可以找找紅香,。
……
日頭終于落了下去,,空氣越來越?jīng)觯吙梢月牭酱箫L(fēng)呼號的聲響,。
沙子裹著枯葉飛過街巷,,月光如水,白府的青瓦鍍上了一層銀光,。
白黎生還在茶莊里盯著,,戴著老花鏡的賬房,噼里啪啦的計算著今天的進項。
西廂,,白念瑤已經(jīng)睡著了,,身旁的大少奶奶巧蘭正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眼中滿是柔光,。
大太太的房間里,,燈依舊燃著,爐中的香火明滅不定,,木魚聲時遠時近,。
東廂,燈火已滅,,二姨太秀鳳躺在床上抽著煙,,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很白,,卻沒有多少光,,四十多歲的她已經(jīng)不再年輕,盡管她還不承認,。
北廂,,三姨太玉玲躺在床上,纖手撫摸著自己還算年輕的身體,,目光陰晴不定,,似怨似恨又似盼……
當(dāng)然,北廂還有一個人也睡不著,,那就是白萬隆剛過門不到一個月的四姨太,,穆婉琴。
她才十八歲,,原本不必給白家做小的,。
穆婉琴的祖上也是大戶人家,做通俄邊貿(mào)發(fā)家,,只因哥哥染上了大煙,,敗光了家中的全部積蓄。
“唉……”
望著窗外的明月和點點星光,,穆婉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