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楊家村,,已近中午,,板車放在楊家院子里,,兩人向師父行了禮,,便坐在餐桌上吃飯,。
四碗面條,,面條里加了雞蛋,,楊老頭與他的獨生女楊小娟以及兩個徒弟,,有滋有味的吃著面,。
看著師父喝下最后一口湯,,王儉小心翼翼的問道,,
“師父,聽說您近日得了一張滿弓,。”
師父得到一張建州武士戰(zhàn)弓的消息是小師弟曹變蛟偷偷告訴王儉的,,王儉對于傳說中的滿弓有些好奇,。
“恩,這幾日你文詔師兄會來,,來的時候再上弦試弓吧,。”
下午時分,,麥場上熱鬧起來,,幾十個楊家徒弟被分成兩組,一組幼童在楊小娟的指導(dǎo)下學(xué)習(xí)拳腳,,一組少年在溫習(xí)槍術(shù),。
“中起,刺”隨著楊老頭洪亮而悠長的口令,,十幾個少年手持九尺長槍齊刷刷做出中部位置的刺殺動作,,頗有氣勢,。
學(xué)堂里的長槍有兩種,一種是七尺長,、一種是九尺長,。七尺長槍被稱之為游場槍,因靈活多變,,行走江湖用的就是這種七尺長的槍,,九尺長槍用于戰(zhàn)場結(jié)陣使用,被稱之為戰(zhàn)槍,。
楊老頭從過軍,,教授的槍術(shù)以戰(zhàn)槍為主,招數(shù)也都是軍中實戰(zhàn)的招數(shù),。
這種中平直刺的動作,,徒弟們已經(jīng)學(xué)習(xí)許多年,感覺枯燥無味,,可是楊老頭卻堅持讓大家每天都要練習(xí),。時間久了,難免有些風(fēng)涼話傳了出來,,有人說楊老頭槍術(shù)招數(shù)太少,,所以不敢出去和人對槍,也不讓徒弟們出去對槍,。
對于這種風(fēng)涼話,,楊老頭聽到了也不生氣,也不訓(xùn)斥,,只是在某天練習(xí)結(jié)束之后,,讓徒弟中最為強壯的劉大勇出來,與他對槍,。四十多歲的楊老頭只是一個中平直刺,,就將年輕力壯的劉大勇?lián)舻埂?p> 此后,徒弟們再也沒有人去說風(fēng)涼話,,老老實實每天重溫這些基本功,。
“裴俊,出槍要直,?!睏罾项^大聲喝道。
“殺”身材瘦小,,面色蒼白的裴俊右腿發(fā)力向前一蹬,,奮力的刺出一槍。
步伐要穩(wěn),,出槍要準,,刺殺要狠,。楊老頭時常這樣教導(dǎo)徒弟們,這也是楊老頭槍術(shù)的精髓所在,。沒有人聽楊老頭說過他是宋代楊家將的后人,,也沒有人聽楊老頭說過他教習(xí)的槍術(shù)叫楊家槍。不過在北方大地流行的各種流派的楊家槍,,也都具備這種不求花樣只求兇猛的槍術(shù)風(fēng)格,。
“收”楊老頭怒喝一聲,,十幾位徒弟收起長槍,,絲毫不亂。
“散”楊老頭對著徒弟們又喝了一聲,。
刺殺與攔拿這些基本功練習(xí)完畢,,接下來就是對練。
楊家學(xué)堂對練用的長槍沒有槍尖,,去掉鐵質(zhì)槍尖的槍頭又用棉布包裹,,即使如此,對練時還需要穿上護甲并規(guī)定不準擊打頭部,。
第一組是楊二弟對陣鄭獻敏,。楊二弟今年十九歲,是楊老頭的遠房親戚,,他的弟弟楊三弟拿了對練用的單面皮甲幫助他穿上,,系緊了背后的帶子。
其他的徒弟們圍成一個大圈,,有說有笑的等著對練的開始,。
這時裴俊靜悄悄的湊到王儉的身邊,小聲說道:“劉大勇和謝富貴今晚請大家喝酒,?!?p> “喝酒?他從哪里來的錢,?”
王儉的心中掠過一絲疑問,,劉大勇在羊肉鋪子里幫忙,謝富貴在布店里當(dāng)學(xué)徒,,忙的連師父家習(xí)武都沒有時間,,他們怎么會有那么多銀子呢?
“劉大勇他們幾個和麻家學(xué)堂的人賭槍了,?!?p> “和麻家的人賭槍?”王儉有些驚訝,。
“是的,,聽李二狗說的,,昨天傍晚在城里的小校場,劉大勇和謝富貴跟麻家子弟賭槍,,賭注是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那么多,!”
“聽說昨天他們贏了,所以今天請大家喝酒,?!?p> 說完之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麻家成名以后,,大部分搬到大同,留在右衛(wèi)城的麻家開辦了私塾和武術(shù)學(xué)堂,,武術(shù)學(xué)堂請折家槍的后人做教習(xí),。麻家子弟氣傲,經(jīng)常四處約人比賽槍術(shù),,比賽時加了賭注,,這也成為這些麻家子弟的一項樂趣之事。先前也有人約王儉賭槍,,都被他拒絕,。
裴俊低頭想了一會,猶豫的問道:“今晚我們?nèi)???p> “你去吧,,晚上我要幫助母親熬藥?!?p> “我也不去了,,晚上給舅舅幫工?!?p> 王儉和大勇他們情同手足,,但是師父嚴禁外出賭槍,如果今天晚上去喝酒,,讓師父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開”擔(dān)任裁判的劉大勇大喝了一聲,,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嗓音洪亮,,聲音響徹全場。叫了開始之后,,劉大勇迅速向后退了兩步,,兩支包裹棉布的長槍逐漸靠近,。
楊家徒弟們?nèi)康纱罅搜劬Γ坎晦D(zhuǎn)睛的看著楊二第和鄭獻敏,。
只要天氣許可,,楊家徒弟們可以到麥場習(xí)武,那么對練都會進行,。與其他人的對練不同,,如果這兩個人被分到一組對練,無疑是最吸引人的,。因為如果一旦眨巴一下眼睛,,就錯過了他們的對練。
一招制敵,,這兩個人都是楊老頭的忠實粉絲,,自從他們看到師父一槍撂倒劉大勇之后,他們不約而同的認為再好的招數(shù)也不如速度快,、動作猛,所以,,他們的對練就是一次對扎,。
倆個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對方,。一點一點的相互靠近,,像繃緊了的彈簧,或者是拉滿的弓弦,,蓄滿了力量,,隨時都將要爆發(fā)。
“殺,?!眰z人幾乎同時發(fā)出了吶喊。
隨即響起“??!”的一聲慘叫。
聽到這凄慘的聲音,,裴俊撓了撓頭,,說道:“看起來,明天他是不能去抓兔子了,。這兩個家伙,,真是死腦筋,也不躲閃,、也不格擋,,每次都是一樣的動作,,直愣愣的刺出去?!?p> “他們在比拼速度,,如果獻敏以后能用腿追上兔子,那他就能贏了,?!?p> 隨著大家的哄笑聲,王儉也呵呵笑了起來,。
太陽開始西下,,槍術(shù)的練習(xí)結(jié)束,楊家的徒弟們?nèi)齼蓛傻目钢L槍從麥場返回楊家院子,,身材高大,、虎頭虎腦的劉大勇追上王儉,放低了聲音問道:“師弟,,晚上喝酒,,你怎么不去?”
劉大勇平時說話嗓門奇大,,即使掐著鼻子壓低了嗓門,,傳到耳邊的聲音還是嗡嗡作響。
“晚上要幫助母親熬藥,,還要給傅先生洗澡,。”
“那好吧,,代問伯母好,!下次再請你?!?p> 劉大勇說完,,嘿嘿笑了幾聲,扛著長槍甩著胳膊,,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趾高氣昂的向前走去。
王儉搖了搖頭,,此時能向大勇說什么呢,?以劉大勇的大嗓門,如果與他說出賭槍的事,,想必大家都會聽到,,如此一來劉大勇就會很難堪了。
楊家院子里有一間房子里放置了一些木架,王儉將長槍放到架子上,,出了房門,,正想去和師父道別,楊小娟迎面走了過來,。
“王儉,,劉大勇今天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王儉將頭扭到一邊,,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你怎么也看的怪怪的,?”
楊小娟皺了皺眉,。
“我,沒有什么??!槍房里的槍都擺好了,我去給師父道個別,?!?p> “去吧,不過千萬不要有什么事瞞著我,?!?p> 夕陽西下,路上起了淡淡的薄霧,,裴俊拉著板車,王儉扶著一側(cè)的車把,,兩個少年溶入落日薄霧之中,。
巷子口的槐樹下坐著一個人,即使光線已經(jīng)暗淡,,那身白色的僧衣在薄霧里依然十分的醒目,。王儉下意識的向著古井傍邊靠了靠。
真奇怪,,那個戴著大大斗笠的僧人盤著腿,,光著腳穿著草鞋,坐在那里,,不言不語,,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