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香挽起綴著彩紗的袖口,,露出手臂上青紫交錯的印痕,新舊相覆:“田媽媽說我不肯聽話,隔三差五地用鞭子抽我,我實在過不下去了?!?p> 姚碧凝借著燭光看到那觸目心驚的傷痕,,伸手替憐香拂去眼角的淚,,心中有些不忍:“你想要離開這里嗎,?”
“姐姐,,我收下金珠就是想要攢錢給自己贖身。養(yǎng)父把我賣進(jìn)堂子里的時候只得了一個金鐲子,,可我聽說贖身需要很多很多錢,,不然田媽媽是斷不會放人的?!睉z香聽到碧凝的問話,,眸子里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姚碧凝略一思忖,,若是趙麒順利脫身,,憐香也許會被人懷疑,鄭重開口:“不過離開了這里,,你需要自謀生路,,也許會風(fēng)餐露宿,未來的路也說不準(zhǔn)是暗是明,?!?p> “我要出去,不管以后是怎樣我都認(rèn)了,。堂子里的姊妹們都拿好衣料和紅胭脂勸我,,可我簡直不能活下去了……”憐香說到這里,又不禁落下淚來,。
“好,,我?guī)阋黄鸪鋈ァ,!北棠龔膽z香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只有一線微弱的曙光藏在無邊的黑暗里,她不能親手掐滅,。
憐香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頓時又驚又喜:“姐姐,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只有一件事,,你知道院子里有關(guān)著什么人嗎,?”姚碧凝低聲詢問。
“關(guān)著的人……”憐香皺眉思索,,“對了,,我前陣子夜里睡不著,聽到田媽媽破口大罵,,那人卻支支吾吾像被堵住了嘴,,聲音是從小廚房傳來的,。”
“我先去下面,,你揀最緊要的東西收拾好去角門等我,,記住屋子里的燈不要熄?!币Ρ棠龂诟乐?,推開門往繡樓下步去。
憐香點了點頭,,等人出去,,慌慌忙忙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衣箱里裝著新做的鮮麗旗袍,,她看也不看,,只管翻到底部幾件褪色的布衣,裝進(jìn)包袱,。
謝堂春里的胭脂水粉,、釵環(huán)首飾,憐香一樣也沒有帶,,只將那十粒金珠收進(jìn)小巧的平安袋里,,貼身收好。
姚碧凝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往前廳去了,。
一個穿翠綠衫子的美人嬌滴滴地想往沈君南身上靠,卻始終被他的動作看似無意地?fù)趸厝?。那美人見沈君南并未直言拒絕,,更加鍥而不舍。
“四少,,我這可才出去,。”姚碧凝不緊不慢地走進(jìn)紗幔四懸的前廳,,把不高興全掛在了臉上。
沈君南拍了拍身邊的坐席,,笑道:“過來坐,。”
翠衫子的美人沒有討到好,,恨恨地往另一邊去了,。
推杯換盞間,席上的花樣已經(jīng)換成了牌九,。沈君南摸了一張骨牌,,桃花眼染了醺然酒意,,側(cè)首而問:“阿凝,你猜今晚誰能贏?”
“我賭四少贏,?!北棠笭栂啻穑l(fā)間的珍珠光澤流轉(zhuǎn),,“若是賭對了,,四少贏下的全都?xì)w我?!?p> “好,。”沈君南停下手中動作,,興致盎然,,“若是賭輸了,罰你自飲三杯,?!?p> 田媽媽一直在旁小心伺候著,又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聽得沈君南這樣說,,立即端了一只瑪瑙鑲金酒壺呈上來:“謝堂春的自釀桂花酒,凝小姐喝了也不會太醉,?!?p> 沈君南擺了擺手:“這一壺就分給在座的姑娘。阿凝嘴刁,,來時的車?yán)镞€有一瓶舶來的紅酒,。”
“四少果真懂我,?!币Ρ棠酒鹕韥恚枚手赝洪T外去,,只余背影窈窕,。
席間的商人聽到紅酒,只覺得無意中又找到一個拉攏沈君南的契機,,紛紛思索起如何托人從西洋帶來好酒,。
與此同時,更令他們頭疼的是,,看眼前的形勢,,不知這一局到底是該刻意輸?shù)暨€是卯足勁贏回來。
姚碧凝邁出謝堂春的門檻,,長舒一口濁氣,。方才廳內(nèi)濃郁的脂粉香和煙酒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對她而言實在是種折磨。
按照之前的計劃,,為了方便趙麒脫身,,會另有一輛車子在角門不遠(yuǎn)處等。
姚碧凝順著謝堂春的院墻走,,鮫紗紅燈籠一盞盞數(shù)過去,。角門幾米開外的地方,停一輛黑色轎車,,見到她的身影,,打開了前燈。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姚碧凝放心地拉開車門,,準(zhǔn)備將院中的情形說給接應(yīng)的人聽。
“我告訴過沈四,,不讓你沾酒,。”陸笵的身形隱沒在陰影里,,驀然開口,。
“陸先生?”姚碧凝委實有些意外,原定的接應(yīng)人選里沒有他,,“你身上有傷,,今晚不必來的?!?p> “趙麒的地點確定了嗎,?”陸笵開口詢問。
姚碧凝自知時間緊迫,,簡明扼要地闡明了院中格局和趙麒所在,,才又添了一句:“我答應(yīng)了帶一個姑娘走,她叫憐香,,會在角門等,。”
“知道了,?!标懝D沒有多問,讓司機將一瓶法蘭西紅酒遞給她,,“你們半小時后出來?!?p> 姚碧凝捧著酒盒往回走,,踏入廳內(nèi)時刻意留心了掛鐘上的時間,。牌桌上的光陰極好打發(fā),輸一局贏兩局的像是論不出個高下,。
“四少,,我有些困了?!币Ρ棠垡娭鴷r間差不多了,,朝沈君南緩緩開口。
席間的商人聽到這一句話不由松了口氣,,再這么耗下去,,怕是到天亮也分不出個輸贏。何況摸不清沈君南的意思,,眼下幾方相差不大的局面,,或許要好收場些。
沈君南沉默片刻,,忽地一笑:“你呀,,是怕過陣子就要喝酒了?!?p> “這酒還是大家分著喝才更有滋味,。”姚碧凝也不否認(rèn),,反倒說得坦然,。
謝堂春里的姑娘見慣了場面,如今北平許多富家子弟,,不管是真懂還是假愛,,席間總不少拿出這些舶來品。翠綠衫子的美人主動請纓,,玻璃酒杯換了瓷盞,,手法嫻熟地為賓客奉上了好酒。
“沈四少,,這還余著些呢,。”美人往席上奉完酒,,故意將手頓在姚碧凝身前說道,。
沈君南雖未刻意留心她,也覺察出了她和姚碧凝的不對付,。如今牌九的輸贏若是真仔細(xì)裁斷下來,,他的確沒有明顯占到上風(fēng)。
這翠衫子的美人自然記得姚碧凝的賭約,既然沈君南不輸不贏,,那么這酒理應(yīng)該罰,。
“我看四少是贏了的?!毙鹿拥哪凶有α诵?,抬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