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赭北的習俗,，首領(lǐng)娶親要先進行殿拜，就是在大殿之上舉辦宴會,，讓新人見過他的族人,。我聽聞有此講究,，但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個罪臣的庶出女兒，哪里需得如此陣仗,。
到赭北已經(jīng)五天,，我仍然只敢在自己的“熵云殿”里活動，不敢踏出殿門半步,，一來這地界春天風沙大,，二來人生地不熟，不方便隨處走動,，婢女泠崖和敕嵐總是勸我出去看看,，說塞北的風光雖比不得江南，也是另有一番滋味,，我卻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碰了筑槃的敏感神經(jīng)，被他上極刑,。
第六日未時,，筑槃的護衛(wèi)前來告知我，今日在大殿設(shè)晚宴,，舉行殿拜,，請我在戌時到正殿上。泠崖和敕嵐把筑槃賜我的水紅色赭北族服拿出來為我穿上,，我對鏡顧盼,，赭北的服飾不似浙東，寬袍大袖,，這水紅色的族服窄腰收袖,，正突顯我的纖細腰肢，很是利落精干,。敕嵐為我扎了赭北的辮發(fā),，頭頂?shù)陌l(fā)絲分綹編起，編至耳根處與余下的發(fā)絲一起披肩而下,，煞是飄逸,，這是未成親的赭北族女子發(fā)式。泠崖要為我涂胭脂,，我拒絕了,，想著水紅色的族服在赭北的荒涼背景下已經(jīng)足夠艷麗，素面反而顯得莊重,。
戌時,，我走到正殿門口，見筑槃及其族人已經(jīng)落座，我定了定神,，款步走進去,，站在正殿中央，行欠身禮,，說浙東凌玖顏給諸位赭北尊上行禮,。筑槃的祖母讓我落座，我見只有筑槃旁邊的座位空著,，便輕輕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筑槃的祖母說筑槃的父親三年前在一場戰(zhàn)爭中陣亡，他的母親沒過多久也因病離世,，他們兄弟姊妹五人,，他的大哥池暝是赭北族大將軍，四弟晉拓是赭北族太師,，一武一文,，三妹離鳶嫁給西戎族首領(lǐng)越蜍，五妹思鸞嫁給東夷族首領(lǐng)淮霂,。
正殿之上,，筑槃的四弟晉拓忽然向我發(fā)問：“公主可還接受得了我二哥的容貌？”我余光看見筑槃放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知道他們兄弟之間必有嫌隙,，便笑著反問他“難道太師不懂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嗎？”“哦,？那不妨喝個交杯酒以示你對我二哥的愛慕,？”“...好...”我為筑槃倒酒，淺笑將酒杯遞給他,，他眼里有疑惑和慍怒,，我將端酒杯的胳膊從他右臂中穿過，酒杯送到嘴邊,，仰頭飲盡,。晉拓仍然不肯放過我，說聽聞?wù)銝|女子的舞姿最是妖冶纏綿,，請我為眾族人舞上一曲助興,，我毫不客氣回敬他，玖顏的舞是跳給首領(lǐng)看的,，若是太師想看,，我可以從浙東引婢女來跳。沒想到晉拓忽然震怒,，拍著桌子說我不識抬舉,，不過是一個罪臣的庶女,，竟敢不把他堂堂赭北族太師放在眼里。我知道自己捅了婁子,，正在想如何找個臺階下，筑槃卻說,，四弟何必如此震怒,，玖顏說的沒錯，她的舞,，只有我能看,，也只有我敢看。
殿拜結(jié)束后,，我起身準備離開,，被筑槃的祖母叫住，她告訴我,，筑槃是上一任赭北族首領(lǐng)的第二子,，因武力超群和強大的威信力，被選為新任首領(lǐng),，而他的大哥和四弟覬覦他的首領(lǐng)位許久,，各自心懷鬼胎，暗中窺伺時機,。她希望我是筑槃最后一任夫人,，能幫他穩(wěn)固赭北的江山。
殿拜過后第三日亥時,，我在熵云殿里讀書,，愈讀愈覺疲乏，便起身扣門準備歇息,，關(guān)上內(nèi)門轉(zhuǎn)身的一剎,，看見筑槃立在身后。我登時愣住,，他一步一步緊逼,，我退到內(nèi)門上再無處逃遁，他貼近我,，呼出氣息在我左耳邊試探,，我駭怕到不能自已。這樣的場景我從未見識過,，自小娘對我管教極嚴,，從不讓我與旁的男子接觸，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要懂得自愛,。娘去世后,，我更是在府中深居簡出，不論什么樣的盛會慶典,，大夫人都不會允許我出現(xiàn),，自然沒有與男子單獨相處的機會。此刻,，筑槃已將整個胸膛貼近我,，臉頰在我脖頸處摩挲，我在他的氣息里不停顫栗,，我知道反抗定會讓他震怒,，或者對我處以刑罰，但我還是本能的推開他的胸膛,，他楞了片刻,，眼里漸漸燃起怒火，我吞吞吐吐的說“我...我們...還...還沒有成親......”,，他冷哼一聲,，松開我拂袖離去，我聽見外間門響如鐘撞,，知道他定然是生氣了,。
自那日起，半月有余,，筑槃一直未現(xiàn)身,，期間赭北的賽馬會他也沒有邀我出席。
五月立夏,，是筑槃祖母的壽辰,，老人家耄耋之年，精神健爍,，婢女早已告訴我她的壽辰在五月,，我提前準備了蠶絲繡布和繡線，為她繡了一方福壽手帕,。宴辰當日,，一直未見筑槃，席散之時,，他風塵仆仆趕來,，行禮祝祖母壽辰安康。祖母拉著他,，一直夸我繡的手帕好,，筑槃卻一眼都沒有瞧我。
我是在卯時的吵吵嚷嚷聲中醒來的,，婢女泠崖說：“公主該起床梳妝了,，今日可是您的大好日子,。”我打著哈欠問她什么大好日子,？她神秘的笑著告訴我：“您還不知道吧,？首領(lǐng)剛在殿上宣布今日大婚，您今日就要和首領(lǐng)成婚啦,！”“今日在大殿上宣布成婚,？”“對呀，快起來梳妝,，今天奴婢要把您打扮的絕美,?！蔽夷X袋“轟”的一下大了,，他不是很討厭我，不是都不愿看我一眼,，為何忽然要成親,？
泠崖和敕嵐為我穿上大紅色的喜服，扎了繁瑣的盤發(fā),，喜服上寶藍色和大紅色的繡鳳格外華貴美艷,。我從卯時一直枯坐到未時，敕嵐說這是赭北的婚俗,，叫做醒婚,。申時，外面吹吹唱唱,、敲敲打打,，我被泠崖和敕嵐帶出熵云殿。在正殿門口,，我透過蓋頭看見筑槃著一襲紅衣立在一個火塘前,，泠崖在我耳邊輕聲說：“公主，一會兒您要從這個火塘前跨過去,，這叫做邁新,。”走到近前,，我才發(fā)現(xiàn)這火塘著實寬大,，我很難跨過去，但所有人都在旁邊等待,，我只好硬著頭皮抬起左腳,，眼見著左腳要落到火塘里，筑槃伸手托住我的腰,，將我抱到火塘另一邊,，周圍立時響起歡呼聲,。之后，跪禮,、對拜,、聲誓，一系列繁瑣的禮節(jié)過后,，我被送回熵云殿,。
泠崖和敕嵐都走了，熵云殿里只有我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發(fā)呆,，哪個女子沒有幻想過自己的姻緣,，我也曾想象過很多次，我會嫁給一個什么樣的男子,，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成親的場景有多么浩大,，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婚姻竟然如此倉促而違背意愿,。我看著燭臺愈燒愈短,，想到自己前路未卜，愈覺得心傷,。正難過間,，忽然門開了，我知道是筑槃來了,。他走到我跟前,，掀掉我的蓋頭，見我一直未抬頭,，冷聲問我：“我的樣貌如此可怖,，你都不愿看哪怕一眼嗎？”我抬頭回答：“我沒有,?！彼蛣輭合聛恚N近我的臉頰,，問我：“今日成親了,，你還有什么要求？”“我...我想...想喝口水......”“來人,！”“你干什么,？”筑槃沒理我，對進來的婢女說：“公主想喝水,，端一杯水進來,?！蔽液退@樣親昵的姿態(tài)展示在下人面前著實羞愧，我愈發(fā)把臉埋在他胸膛里,，他哂笑不語,。婢女將水端進來后放在離床榻數(shù)米遠的檀木桌上，筑槃喝道：“把水端過來,，放到床上,。”我只覺整個臉發(fā)燒,，我不過想要喝口水,，他竟然如此作弄人。婢女顫顫巍巍把水放到床榻上后快步轉(zhuǎn)身離開,，我被他壓在床榻上,，側(cè)臉看見水杯，伸手去拿,，卻被他搶先一步拿走,，只見他自己端起水杯一仰而盡,，我正欲質(zhì)問,，他卻俯身吻下來，一股水流緩緩落入我口中,，我瞪大眼睛看他,，他等我吞咽完畢道：“還渴嗎？”我搖搖頭,，他的吻立刻落下來,，我正想推開他，卻見房頂射下一支羽箭,，立時推開他翻身,，卻還是被射中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