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千金買骨
聽了陳雨的安慰,,趙傳宗哆嗦著問:“大人此話當真,?”
陳雨點點頭:“本官又何必誆騙你?不過以后你得遵守咱們的規(guī)矩,,再私自攜帶貨物出海,,必須趕赴威海衛(wèi)劉公島,申報貨物的價值,,繳納罰銀,,然后再自行處置貨物,否則的話,,一旦被我們查獲,,船貨沒收,你也會以通倭罪被入獄查辦,。當然,,主動配合我們的差使,這罰銀可以降低為兩成……”
趙傳宗聞言如蒙大赦,。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們不干一錘子買賣,,要把這事形成規(guī)矩,你們要乖乖地送銀子上門,,免得咱們總是勞師動眾,、奔波勞累。作為鼓勵,,免去一成的罰銀以示鼓勵,。至于“自行處置貨物”云云,被他自動忽略了,,繳了銀子,,大家皆大歡喜,所謂自行處置貨物只是用來遮掩的場面話而已,,不必當真,。
他重新跪下,磕了幾個響頭,,激動地說:“大人公正廉明,,草民佩服萬分,赴劉公島自行申報繳納罰銀的規(guī)矩,,草民一定遵守,,另外愿意獻上白銀二千兩勞軍,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他也不傻,,人家話說得漂亮,,但你不能全當真,,該有的表示還是要有,,否則轉(zhuǎn)個身就用其他的理由收拾了你,喊冤都沒地喊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雨拒絕了這份好意,。
“威海水營為朝廷辦差,,不會隨意收受好處,,否則會讓人以為咱們厚此薄彼,失了公正,。趙掌柜的好意本官心領(lǐng)了,,但是這勞軍銀子,是萬萬不能收的,?!?p> 在趙傳宗萬分感激同時又百般不解的恭送下,,陳雨回到了自己的船上,。隨行的蘇大牙實在忍不住了,,一踏上甲板就迫不及待地問:“大人,,屬下實在不懂:這滿船的銀子,,少說也有四五萬,。咱們是官,,他是民,,隨便找個由頭,拿個萬兒八千兩,,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為什么就這么輕易放過他?”
陳雨反問:“拿了萬兒八千兩銀子容易,,然后呢,?顧彪,如果換做是你,,碰到下手這么黑的官兵,,還敢輕易出海嗎?就算冒險出海,,你還會乖乖地沿著山東行船,,讓人宰割嗎?”
一旁的顧彪想了想:“如果是我,,多半會改走旅順口,,或者備足干糧,冒險走深海,,在山東這地界不靠岸,,真要遇到風浪就聽天由命,死了算逑,?!?p> “這就是了,,咱們要目光放長遠一點,不要竭澤而漁,,把人逼上絕路,。這個天津衛(wèi)的趙掌柜,兩條船的貨物,,咱們上次是收了六千兩的罰銀吧,?假設(shè)他順風時節(jié)出海,一年跑日本三,、四次,,那么咱們就能從他身上獲得二萬多兩的穩(wěn)定收入,而且明年,、后年都會有,,源源不斷,直到他老了干不動了為止,?!标愑杲忉尩溃耙菫榱搜矍暗睦姹频盟Х桨儆嫸惚茉蹅?,要么就是咱們損失了每年的罰銀收入,,要么就是他在風浪中葬身大海,總之這個源頭就斷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蘇大牙遲疑著問:“理是這個理,,不過大人想讓所有的海商乖乖地跑到劉公島送銀子,,能否實現(xiàn)?人心難測,,不拿著刀子架在脖子上,誰會甘心把成千上萬兩銀子主動送上門,?要知道這些敢出海的商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p> 陳雨篤定地說:“誰說要靠他們自覺了,?咱們的刀子照樣得架在他們脖子上。不是定下了規(guī)矩嘛,,從下個月開始,,不主動去劉公島的,船貨全部扣留,,船主以通倭論處,,讓他們?nèi)馔矗瑤讉€回合下來,自然就學會守規(guī)矩了,?!?p> 他看了看逐漸消失在海平面的商船船帆,繼續(xù)說:“這次放過了這個趙掌柜,,也是效仿古人千金買骨的做法,,他感激涕零地回到天津衛(wèi),多半會把來龍去脈告知家人,、同行,,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就在海商的圈子傳開了,,加上咱們海上的盤查巡邏不遺余力,,示威和懷柔并舉,雙管齊下,,這件事多半就成了,。”
張富貴嘟囔了一句:“主動送的二千兩不要,,有些可惜了……”
陳雨瞪了他一眼:“這么大手面了,,還在乎這三瓜兩棗?既然是千金買骨,,又何必貪圖這點蠅頭小利,?”
顧彪恭維道:“大人格局和境界高,我等拍馬難及,?!?p> 陳雨擺擺手:“少拍馬屁。對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趙傳宗除了帶回銀子,,還有很多銅錠,這又是什么意思,?銅雖然可以鑄錢,,但終究沒有銀子值錢啊,?”
顧彪解釋:“大人有所不知:日本盛產(chǎn)白銀,,也產(chǎn)銅,而且銅和銀往往是混雜在一起,,日本人鑄錢的本事很差,,連純銀的成色都不足,更沒有辦法把銀和銅分離,,但是咱們大明去可以把銀子從銅里面析出來,。這樣一來,,用買銅的錢,得到幾乎等量的銅,,還可以得到不少白銀,,同時銅也可以鑄制錢,穩(wěn)賺不虧,,也就是析出銀子的辦法麻煩了點,。所以很多海商除了收取白銀,也愿意收一部分這樣含銀的銅,,轉(zhuǎn)手就又賺一筆……”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聽完顧彪的解釋,陳雨若有所思,。
顧彪以為他是在打這種銅的主意,,卻想不到陳雨的關(guān)注點卻是日本的鑄造貨幣體系、能力都有缺陷,。陳雨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在日后會成為一場戰(zhàn)爭的導火索,而這場戰(zhàn)爭,,影響了整個東亞的地緣政治格局和這個時空歷史的走向,。
有驚無險繼續(xù)返航的趙傳宗沒想到,,他與威海水營的瓜葛并沒有結(jié)束,,在幾天后又以另外一種形式相遇了。
他的兩條船過了登萊的芝罘(今煙臺市芝罘區(qū))后不久,,發(fā)生了意外,。或許是從天津衛(wèi)往返日本長崎,,幾個月的航行,,加上疏于維護,,其中一條船的帆出了問題,,裂開了數(shù)條裂縫,在強勁的海風中越拉越大,,最終連帆上的撐條也斷掉了許多根,。船帆受損嚴重,,船就失去了大部分動力,偏離了航線,,逐漸往大海中央漂去,遠離了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