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微曦,山色碧洗,。
這鳳陵西南有座青云山,,山上有座青云觀,是女子出家修道的道觀,,除了女子,,觀中就只剩下些神像了。
忘輕是個孤女子,至少在四年前她的身份是如此,,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是鳳陵城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女子,。
后來不知怎地,,忘輕也就成了忘輕,不過現(xiàn)已是青云觀里的師姐,,平日是少言,,似總是專于修道,除此之外,,女冠子忘輕做得最多的就是青云山里采挖草藥,,給了觀中的師傅與山下的農戶獵戶換些用度。
畢竟,,山上的清修日子像是一湖深水,,靜的沒聲。觀中的女冠子們有些耐不住的,,來了不到一年又走了,,當然,沒有再回來,。留下的都是那些個經(jīng)歷了世事后心灰意冷的女人,,不、女冠子,。
像忘輕這么年輕的女冠子,,青云觀里很少。
這是個二月初春,,青云山頂尖上的春雪還未消融,,不懼寒的花木們有的已經(jīng)出了芽色。忘輕一身道袍,,背上背著竹簍,,一步步地往深林處去,為的是尋找這時節(jié)鮮嫩的碧柒,。
深山中總是寂靜的,,偶有鳥鳴,但腳踩在濕潤的泥土上都是軟軟的清新感,,山和水透出絲絲散出的幽冷氣息撲面而來,,叫人清醒爽快。
忘輕記得自己為何而來,,但走到青云山那個她常去的山崖時,,見到了一個故人。
這個故人與她在五年前相見,,四年前分別,,如今又見著了。
“忘輕,?!蹦侨诵θ莼磉_明媚,英氣十足,。
忘輕聽見了她在叫自己,,扔掉了手里的樹枝走上去,不說一句話,。她知道,,她不會是因為想要聊天來的。那年回到鳳陵的時候,,她們約好了不輕易相見,,而相見也就是有事了。
“這一身道袍穿得合身嗎,?”那女子笑道,,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女冠子。
“霍言,,這四年你做了多少事情呢,?”女冠子問她。
“我什么都沒做,?!被粞曰卮鹫f,“但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了,,安素,,你知道的,四年了,?!彼哪抗馓谷挥謳е鴩@息,不知為何如此,。
“我命局已定,,這里就是我的棲身之所,直到老死,?!迸谧诱f,唇瓣翻覆之間清醒而果決,。
“恐怕由不得你啊,?!被粞孕覟臉返湹貒@息,“你這一次,,還是好好在這個世界待著吧,。”她的眼睛里有著狡黠和戲謔,,道,。
女冠子容色不變,像是無關于己,,漠然道,,“塵緣已了,青云世外觀,?!?p> “隨你吧?!蹦隳芄虉?zhí),,能自苦,能任性,,卻沒法叫那兩人割舍得下,。一個梁王,一個公子,。梁王你從未有意,,可那位西樓應呢?當年可就是你找到他的呀,。
“忘輕告辭,。”她倒真似成了個女冠子,,成了個心無己,、心無他的女冠子。轉身離去,,連半分的溫情也不留,。
“唉——”霍言看她走遠,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事兒還得她做做功夫,,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現(xiàn)在那個西樓應可以將女人拆吃入腹吧,。等有了這樣一層糾纏,,要是有了孩子,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糾結無比的妹子還舍不舍得,?
這么想著,,霍言已經(jīng)有了主意,便消失在空氣中,,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
鳳陵藏梨鏡館
梨渦的水是靜的,然而卻不腐,,西樓應立在青石的小道上,,身量挺拔如玉樹,,墨發(fā)雪衣,,容如冰雪。
“公子,?!眮砣耸窃使樱止臣?,一身銀色的長袍,,銳利而凌冽。
西樓應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梁王這幾日在空庭流連,告病不朝,?!痹使拥溃曇羧缏《?,透著冰冷,。
西樓應嘴角扯起一個笑容來,“還以為他知道,,卻躲在一角去了,。”
“公子,,我們該啟程去風都了,。”允道,。
“我知道了,。”
允見他不再說話,,知是無事了,,于是離去。只是心中有些不明白,,這么多年,,公子還在找一個已死之人,,是否太——不過,他信公子,。
西樓應一人獨立,,呢喃道,“梨花開了,?!倍吕婊ò祝阍诤翁?,還會不會釀那枝上白,?
空庭
梁王坐在梨花樹下,任由那些梨花片片飄落,,些許落在他肩上,,也不去拂去。
面前是粗瓷的酒壇,,和晶瑩剔透的水晶杯,。
“輕輕,你要是能像這梨花一樣落到我身旁就好了,?!彼麚u搖頭,一口氣喝盡了水晶杯里的酒,,暗暗的香氣在鼻尖和口舌中流轉,,可酒的滋味是卻是苦的,不似黃連苦,,不像苦蓮心,,只是一種酸澀難言的苦楚,形容不出,。
那顆梨花淚就在眼前的桌案上,,他拿起了端詳。這顆梨花淚,,算是她留下的遺物吧,。冰檀玉棺里連同她的尸身都被西樓應奪走,他也只留下這顆她當初勉強收下的禮物了,。
或許是酒的滋味熏人神智,,恍惚間記得當初他們在船中的對話。還記得她那時說的,,千萬不肯收自己的禮物,,還讓自己照顧西樓應,還說什么要出家,,她出什么家,?一個年紀小小的姑娘家出什么家,?
是了!終于猛然地回想起這一切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腦海中頓時清醒起來,。
輕輕,,你好狠的心腸——手里的梨花淚頹然墜落在地,飄飄蕩蕩的梨花落在那顆美玉上,,梁王站起身來,,拂去了身上點點的花瓣,眼角帶了淚又有著笑,。
輕輕,,你竟是藏得竟是如此近,。他嘆息一聲,,不知道心緒中藏了多少的莫可奈何。這么聰慧狠決的女子,,他心驚,,更心動。
這一次,,我會先遇見你,。
三月,桃花開到叫人迷醉,。
青云山已經(jīng)是新綠成疊,,青云觀也多了些因著春日春色帶來的鮮活。如絲微雨落下來,,點在草葉花木之間,,濕潤又溫柔。那一日的青云觀來了外客,,客人說是來求神靈一事,。
那客人一身藍色的錦袍,外罩了湖藍的紗衣,。神情溫潤,,一身的高貴氣度。只可惜,,這個客人在尋覓了所有的女冠子之后,,卻是失望的神色。
“公子是找什么人嗎,?”觀里的知觀問,。
“不瞞知觀,,我的確在尋訪一位故人?!蹦强腿诵Φ?,卻掩不住眉目中的著急。
“那公子要失望了,,這里是我們所有的修士了,。”知觀說,,獨獨遺忘了那個年紀輕輕的忘輕,。
“真的沒有別的女冠子了嗎?”客人不死心,,問道,,眼睛掃過每一個女冠子,都不是她,。
“沒有了,,青云觀只有我們這些世外之人,不問紅塵,。公子,,或許她在別處?!敝^道,,神色無悲無喜,淡如清湖,。
“如此,,告辭?!笨腿苏f道,。一身錦藍,轉身而去,,出了青云觀,,觀前栽了兩顆梨花樹,此時正逢盛開,,這三月中清耀如雪,,絲絲縷縷搖風而舞,在青石地面上睡了滿地,。
“駕,!”那客人卻是無心探看,腳下的絲履踩過零落的梨花,策馬呼嘯而去,。身后的青云觀飛快的遠去,,漸漸隱沒在山霧與樹影中。
“知觀,,我們忘記忘輕了,。”有個女冠子這才開口,。
知觀這才回想起來,,原來還有個忘輕,“無妨,,忘輕是孤女,,與他定然不是故人。她現(xiàn)在在哪里,?”
“估計在山里,。”有人道,。
“我知道了,。”那忘輕,,身前是鳳陵孤女,,如今是青云觀女冠子,,早已不是紅塵中人,。
不見,不是故人,;見了,,亦不是故人。那位客人尋錯地方了,。
令狐星塵
繼續(xù)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