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世事難料
世事難料,我沒能如愿去到昆吾山的懸崖邊,,我在飛出臨府不過百里之遙時,,便感到腳下沒來由的一軟,,化作原形墜落在一處不具名的地方。
聽聞夏裔君登基第二日,北齊便已蠢蠢欲動,,四十萬大軍逼臨北境,,多次以騎兵騷擾我邊境地帶。夏景璃臨危請命,,領(lǐng)兵十萬以安邊境戰(zhàn)端,。
大軍行進里程未半,在一處山澗將歇,。而我墜落的地方,,很不幸的是鎮(zhèn)國大將軍夏景璃的軍帳門口。
一個相貌端正的小青年見我這朵花兒還算生得雅致,,便頗為風雅地將我置于一個瓷瓶,,擺在夏景璃辦公的幾案上,整個過程我都垂喪個腦袋,,并未看清他的容貌,。
說來也怪,我在那幾案上端端靜靜呆了兩個時辰,,卻是一點化出個人形的氣力也無,。
于是,我同命運妥協(xié),,勸自己,,比之風吹日曬的昆吾山斷崖,這方小瓷瓶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
想明白這一點兒,,我便就著內(nèi)賬一個個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心安理得打起盹來,。
“報~”帳外有個通報的聲音比之帳內(nèi)的呼嚕聲更加令人震撼,驚得我險些沒掛穩(wěn)花頭,。
“報~”許是見內(nèi)里久無人應(yīng),,那人又再次吶喊出聲,聲音嘹亮,,比方才更甚,。
隔了兩息,帳內(nèi)才有一個慵懶的聲音應(yīng)下,,“何事如此慌張,?”,又聽帳內(nèi)悉悉索索折騰了半晌,,夏景璃才撐了個懶腰,,只掛了件玄色汗衫掀開簾帳一角,,嘴巴吧唧了兩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將醒未醒,,薄待了些怒氣嚷著,,“王八羔子,本帥的鞋呢,?”
良久無人應(yīng),,他又氣急敗壞喝道,,“王八羔子,,死哪兒去了?”
“要事急報,,還請將軍接見,!”此刻門外再次傳來通稟之聲。
夏景璃朝帳外人聲傳來的地方睨了一眼,,“什么要事,?事關(guān)軍機還是危及家國?”帳外隔了許久才頗為沒有底氣答道,,“都不是,。”
夏景璃冷哼一聲,,喝令道:“差侯玄武來見本帥,!”又扯了扯領(lǐng)子,裸出有些泛紅的胸肌,,添道,,“將宋姬和胡姬喚來?!?p> 隔了會子,,夏景璃便在左擁右抱、鶯燕環(huán)繞之下處理軍機大事,,場面委實有些少兒不宜,。
又隔了會子,侯玄武才前來拜見,,“小的來遲,,將軍莫怪?!?p> 夏景璃專注于兩名侍妾遞來的酒樽,,語氣有些危險道,“王八羔子,,死哪兒去了,?”我隨即會意玄武=烏龜=王八羔子,,哈,這稱呼委實恰當,。
侯玄武半跪著向前挪動幾步,,臉上堆滿訕笑,“將軍,,小的是替您分憂去了,。”
夏景璃眉尾一挑,,“分憂,?”
“方才傳訊兵來報之事,小的已經(jīng)落實清楚,,想是因為水土不服又舟車勞頓,,明崇公子確實病得不輕,若不及時醫(yī)治,,恐怕性命休矣,。”
“多事,,你以為傳訊兵要通稟什么本帥不知,?”
侯玄武本以為可以領(lǐng)上一功,卻不想人家嫌他多事,,頓時幼小的心靈就遭受到幾分打擊,,他這個主子的心思,他還真不能揣摩通透,。還不等侯玄武心里活動完畢,,夏景璃又道,“傳我將令,,質(zhì)子體質(zhì)羸弱不宜過度勞累,,大軍原地休整半月?!?p> “半月,?”即便是舟車勞頓,也不用休整半月之久啊,,何況行軍打仗,,最重要便是把握時機,侯玄武以為自己聽岔了,,遂又重復了一遍,,“真的是半月?”
“怎的,,你是將帥我是將帥,?本帥的話還不好使了是不,?”
“自然您是,半月就半月,,小的即刻下傳將令,。”侯玄武準備退下時,,忽又想起一件事,,“明崇公子那里……”
“吃穿用度照舊,照舊令軍醫(yī)做做樣子,,隨意熬些湯湯水水過去便是,。”
“紇奚明崇雖是先齊王同卑賤宮人所生,,早年入我大魏為質(zhì),,但畢竟也是紇奚穆煌同父異母的胞弟,如此豈不是給了紇奚穆煌正當?shù)呐e兵理由,。”
夏景璃睨他一眼,,“多嘴,!滾!”,。
侯玄武聞言一陣哆嗦,,再不敢多留,連滾帶爬滾出了營帳,。
夏景璃忽然松開身旁的兩位侍妾,,銳利的眼眸一掃空蕩蕩的營帳,搖了搖頭,,忽而對身旁兩位侍妾上下其手,,眼神掃過我時,忽然神色一變,,見他眼睛一瞇,,將幾個字放在嘴中慢悠悠嚼了嚼,似笑非笑,。
“那王八羔子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還沒等我想明白那侯玄武究竟做下過何等好事,,夏景璃忽然虛空指向我,,同其中一個姬妾吩咐道,“去,,給本帥把那朵花兒摘來,?!?p> 那姬妾會意,很快就來到我邊兒上,,將我打量一番后如此評價:“不過是一朵兒最為普通的白花兒,,既無牡丹的高貴,又無寒梅的傲骨,,究竟有什么特別,,能得將軍青睞?”
我一聽她言語不屑,,頓時有些不悅,,我作為一株繁縷,再不濟也是個得道的花,,怎容她這般作踐,,那時臨鳶還曾寫下“繁縷如織,夢如塵寰”的讖言,,其中高雅,,又豈是她一介凡人可以領(lǐng)悟?
但,,一想到臨鳶,,我便有些木然,木然地任由她的素手將我捧起,,待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被她簪在鬢邊,,任她一番搔首弄姿地朝夏景璃獻媚,“將軍,,奴家這般簪著它可好,?”
只聽她口中的將軍爽朗大笑,“美人艷骨,,這花是否太清淡了些,?”下一秒夏景璃已湊在她耳畔,輕輕將我摘下,,我分明看到她面上的紅霞一路燒到了耳根,,最后難為情的舉起粉拳砸向夏景璃半敞的胸膛。
夏景璃佯裝吃痛,,駕輕就熟地將美人的纖腰攬住朝懷里一帶,,巧不巧地將我這株方才被他順手別在腰帶里的花兒,壓了個扁兒,。
“唔,!”我吃痛忍不住悶哼出聲。
二人一頓,,不以為意,,繼續(xù)共赴巫山的前奏,。
“啐!不要臉,?!蔽乙粫r氣急,有意如此道,。
豈料正同夏景璃你儂我儂的這一位美人,,竟誤以為是遠在一旁被冷落的另一美人妒火中燒才出言辱罵。
一頓時掙開夏景璃的懷抱,,同另一美人“據(jù)理力爭”,。
“你說誰不要臉?”
“投懷送抱能算是要臉,?”
“你沒本事憑什么說我不要臉,?”
“下賤!”
……
兩位美人,,吵得不大盡興,,竟一改方才柔情似水的模樣,雙雙掄起袖子,,一個扯頭發(fā),,一個拽脖子,幾個清亮的巴掌聲呼在這旖旎到畸形的夜色里,,別提多提神醒腦。
二位美人就此吵得不可開交,,夏景璃卻完全沒個要拉架的意思,,灌了幾大口茶(想必是為了下火,欲火),,便朝帳外走去,。
待兩位美人發(fā)現(xiàn)夏景璃離去,方才停下扭打,,又聽帳外傳來夏景璃冷鷙無比的言語,。
“宋姬、胡姬,,貶入軍妓營,。”
一言地獄,。
淪為軍妓,,便是要受盡千人騎萬人壓的苦楚,軍妓們雖可憑借自身獲取微薄收入,,但若不是走投無路,、別無選擇,,是沒有一個女人會愿意成為軍妓的。我不曉得此刻宋姬,、胡姬二位美人是何種絕望的表情,,但我卻能清晰地意識到一點,夏景璃此人行事無端,、脾氣乖張,、喜怒無常,不可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