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唐志偉也一樣。
原來,，是唐唐的學(xué)生卡掉在醫(yī)院大樓門口了,，被人揀到后，交給了護(hù)士,。
護(hù)士一問,，有人看著上面的照片，說像剛才把媽媽送到急診的那個小孩,。于是護(hù)士找過來了,。
家里的鑰匙拴在這張卡上。
霜霜趕緊跟電話里的唐志偉通報：“沒事,，沒事,。是孩子的學(xué)生卡掉了，人家揀到送過來了,。這孩子,，他進(jìn)不去家，鑰匙也在卡上呢,。咱們把電話掛了吧,，我趕緊給他打個電話說一聲,，要不孩子進(jìn)不去門，該著急了,?！?p> 剛掛了唐志偉的電話，唐唐把電話打過來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媽媽,，我進(jìn)不去家門，我把鑰匙丟了……”
霜霜輕輕笑了,，哄他道：“寶貝,，不哭不哭，也別著急,，你前腳丟了鑰匙,，后腳人家就給媽媽送來了。還有你的學(xué)生證,。這世界好人多吧,？”
唐唐興奮地大喊：“真的嗎？太好啦,，太好啦,！那我趕快回醫(yī)院去取鑰匙。我還以為丟了呢,，嚇?biāo)牢伊?。媽媽，你趕緊告訴爸爸一聲,，咱們的會晚點開,。本來想趕快開完，好讓他早點睡呢,。這事還是怨我,。”
唐唐說完,，還小小地嘆了口氣,。
霜霜心疼孩子來回折騰，卻也沒別的辦法,。
家庭會議正午時分才開始,，在唐志偉那邊，正好是午夜了,。
唐志偉在南美洲吉爾伯托首都一家酒店的房間,，霜霜在中國東北某醫(yī)院病房，唐唐在中國東北某小區(qū)家中客廳。
唐志偉先做自我批評：“我在家是丈夫,，是爸爸,。可我這個丈夫和爸爸當(dāng)?shù)锰貏e不稱職,。按說，丈夫和爸爸每天都應(yīng)當(dāng)回家,，至少應(yīng)當(dāng)經(jīng)?；丶遥晌覅s是經(jīng)常不在家,。我算了一下,，去年在家的日子，一共是四十三天,。一直想把你們接到BJ去,，咱們一家能在一起，我也多盡盡我的責(zé)任,?？傻搅薆J，咱們還會有一大堆的問題和困難,，恐怕比現(xiàn)在還要難,。所以，只好先這樣湊合著,。我對不起霜霜,，我也對不起唐唐?！?p> 霜霜也說自己的不是：“我也說說我的問題吧,。我是個要強(qiáng)的人，希望志偉能夠一步一個腳印,，越走越好,，不斷進(jìn)步。我也希望唐唐能把學(xué)習(xí)搞好,，把成績搞上去,，多用些心思在學(xué)習(xí)上，當(dāng)個成績優(yōu)良的學(xué)生,，不說比爸爸媽媽當(dāng)年在學(xué)校的成績吧,，至少也能是個中游水平。當(dāng)然,，我也希望自己還能在工作當(dāng)中,，給單位多做些貢獻(xiàn)，讓自己的臉上更有光。就是有這些想法,，我在家里才容易急,，才愛生氣。一生氣,，說出來的話就不好聽了,。志偉你不在家時，咱倆偶爾會在電話里,、微信中拌個嘴,，反正也見不著面，一會兒就沒事了,。跟唐唐可就不一樣了,，我們天天在一塊，天天要見面,，說的話你愛不愛聽都得聽著,。媽媽確實時常說些讓唐唐心里不舒服的話，有時媽媽是因為生氣故意說的,，有時確實不是有意,，而是沒有意識到?！異貉砸痪淞潞?，不好聽的話，誰聽了都會不舒服,，尤其是孩子,。我跟唐唐道個歉，媽媽過去說過的讓你不愛聽的話,，是媽媽不對,，請?zhí)铺圃弸寢尅,！?p> 霜霜說著,，流出了眼淚。
唐唐聽著媽媽的話,，也哭了,。
等媽媽說完，唐唐接著說：“爸爸,，媽媽,，我，我特別特別愛你們,。但是,，我覺得我，我不管怎么做，總也不能讓你們滿意,，不能讓你們高興,，我心里特別特別難受。我學(xué)習(xí)不好,，那些功課我真的學(xué)不懂,，我也不知道同學(xué)們是怎么學(xué)的，能學(xué)會,，有的還能學(xué)得那么好,，我就是學(xué)不好。說實話,，我看著那些字,，那些題,，我心里都特別緊張,，有時候緊張得喘氣都困難。我愛玩游戲,，跟學(xué)習(xí)比起來,，玩游戲太開心了，又輕松,，又自在,。要是學(xué)習(xí)也像玩游戲這樣，我保證能學(xué)好,。但玩游戲也確實有癮,，我不會抽煙，但我覺得,，我后來玩游戲,，就跟抽煙的感覺差不多。不讓我玩,，渾身就難受得不得了,。再到后來，我就有點不受自己控制了,，凈耍渾,，還罵媽媽，砸家里的東西……后來給我治病,，我好多了,，也乖多了，不過有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了自己,。今天早上，我又犯渾了，把玻璃板給砸了,，還讓媽媽磕傷了頭……”
霜霜阻止唐唐繼續(xù)往下說：“唐唐,，寶貝，別這么說,，今天早上是媽媽不好,，說話不注意，傷你了,。其實,，咱們都是因為想爸爸，惦記爸爸,，希望爸爸能夠回家過春節(jié),，都是，都是……”她突然說不下去了,，臉伏在胳臂失聲痛哭,。
唐唐見狀，叫聲“媽媽”,，也嗚嗚地哭起來,。
唐志偉一下沒忍住，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好在霜霜和唐唐都自顧自哭得昏天黑地,，誰也沒有抬臉看他。
他默默把臉上的淚水抹去,，誰知抹去一把,，又流下一片，根本止不住,。
他只好把手機(jī)鏡頭沖著天,。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才恢復(fù)了平靜,。
唐志偉覺得自己臉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哭過的痕跡了,，便把鏡頭重又對著自己。
唐唐哭過之后,，面容和聲音都顯得格外溫和：“爸爸,，媽媽，我可以說說,，我對你們的不滿嗎,？”
唐志偉和霜霜異口同聲說“可以”。
唐唐輕聲說：“爸爸,，我對你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心里沒有我們這個家,。你自己說的，去年你在家的時間是四十三天,，你想過沒有,，在這四十三天里，你又有多少時間是跟我們在一起的,？要不,，就是打電話，要不,，就是上網(wǎng)查資料寫東西,。說實話，對我來說,，家里有你沒你,，真的沒什么區(qū)別……”剛剛還好好的唐唐，說到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他提高聲音接著說：“爸爸,，你想過沒有,，你可能賣掉過一百列,、一千列,、一萬列動車，可是它能不能抵得過,，你給社會送出去一個廢物兒子造成的危害,？”
唐志偉沒想到兒子會從這個角度來質(zhì)問自己，一時有些語塞：“這,，這也不能這么比呀,，再說，再說,，你也不是廢物啊,，誰也沒說你是廢物啊?！?p> 唐唐沒有理會唐志偉說的,，繼續(xù)往下說，聲音越來越大：“你的客戶喜歡什么,，你知道,，你的客戶高興不高興，你記掛,，你的客戶有什么要求,，你趕快滿足,。你這樣對待過我嗎？”
唐志偉看著屏幕上慷慨陳詞的兒子,，無言以對,。
唐唐顯得十分激動：“我喜歡什么，你知道嗎,？我高興不高興,，你在意嗎？我有什么要求,，你想過要滿足我嗎,？”
霜霜見唐志偉沉著臉不吭聲，便想勸阻唐唐,，誰知,，唐唐把矛頭又轉(zhuǎn)向了霜霜。
“媽媽,，本來我不想多說,，咱倆都知道為什么。但既然今天咱們在這兒開這個會,，給我這個機(jī)會,，我還是想說幾句。我真的知道您特別不容易,，很苦,，很累，很難受,。對我來說,，平時我夠不著我爸爸，不高興的時候凈欺負(fù)您,，給您增加了好多煩惱,。我知道我有我的毛病，毛病還不少,，基本上就算是個壞孩子,。但您想過沒有，我的那些搗蛋舉動里面,，有哪些是我控制不住的,，有哪些是我故意做的？我為什么要故意做,，因為我對您不滿,，因為您做得不好?！?p> 霜霜嘴唇哆嗦著,，眼淚撲簌簌往下流,。
唐唐繼續(xù)往下說：“我爸爸他不在咱們身邊，咱們平常指不上他,，這是沒辦法的事,，您在家卻愛不停地嘟囔，不停地抱怨,。您的抱怨不就我能聽到嗎,？成天聽這些，您說我心里是什么感覺,？我能開心嗎,？我能舒服嗎？我能不愛急嗎,？”
霜霜聽到這里,，輕聲說：“媽媽是愛嘟囔，以后再不嘟囔了,，不嘟囔了,。”
唐唐沒停：“您希望我學(xué)習(xí)成績能提高,，讓我上這班報那班,，您不去了解一下，上那些班是要有基礎(chǔ)的,，像我這樣的,，在課堂上還啥也聽不懂呢，去上那些班,，不就是浪費你和我爸的錢嗎,？您說了,，你們花的起這錢,，可我丟不起這人，那也浪費我的時間啊,?！?p> 霜霜這時插了一句：“后來不是不讓你上了嗎？”
“那也是我得了病以后,，您看實在不行了,，才不再逼我的。您是但凡有一點可能,，就一定要逼著我做到跟別的孩子一樣,。媽，我跟您說,，孩子和孩子太不一樣了,，有些事,，別人能做到的，我真的就做不到,，打死我也做不到,。”
霜霜嘆了口氣：“唉,，媽媽現(xiàn)在也后悔了,，過去好多事不明白?！?p> “再有,，”唐唐又轉(zhuǎn)了話頭，“媽,，您別再做那些耍小聰明的事,，好吧？有些事您做得太低級了,，簡直讓我的臉都沒處擱了,。”
霜霜和唐志偉都支棱起耳朵聽他要說什么,。
“您為了讓我們老師關(guān)照我,，還給她送過錢吧？真羞恥,！您是怎么想的,？居然給她送錢！”
唐唐噙著淚,，跟爸爸媽媽講了老師是怎么對待媽媽送給她的錢的,。
“老師拿著媽媽給她的五百塊錢，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說這是咱們班最差學(xué)生的家長,，想討好老師，給她的錢,，她還說,，她不稀罕這點破錢，有本事讓你孩子把分?jǐn)?shù)考高一點,。老師還說,，她本來想把這錢，順窗戶扔樓下去,，再一想,，扔了也白扔，不如發(fā)揮點用場,。她特意叫過班長,，把錢交到班長手里,，讓她入班費的帳，并記下帳目,，就說這是唐唐家長捐贈的,。媽媽，您為什么要去學(xué)校給我丟這個人呀,！”
唐唐越說越激動,，嘴唇直哆嗦。
給老師送錢的事,，唐志偉當(dāng)然不知道,。聽唐唐這么一說，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霜霜,，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做這樣的事呢,？給孩子的老師送錢,，你把孩子當(dāng)啥了？你把老師當(dāng)啥了,？你做這些事之前,，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呢？”唐志偉數(shù)落霜霜,。
本來地默默落淚的霜霜,，聽唐志偉這樣說，一下子忍不住了：“我跟你商量,？我到哪兒去跟你商量,？我找得著你嗎？你著家嗎,？平時什么也不管,，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倒來埋怨我,！你埋怨得著嗎,？”
唐唐見爸爸和媽媽吵起來了，一下子傻眼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勸：“爸爸，媽媽,，你們別吵了,，別吵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們說這些,。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是為我好，是我不好,?！?p> 霜霜的火被激起來了，不但沒住嘴,，反而越說嗓門越大：“唐志偉你知道嗎,，自從去年唐唐生病到現(xiàn)在，我每天幾乎只能睡兩三個小時,，經(jīng)常成宿成宿睡不著,。你不讓唐唐吃的藥，我在吃,。我知道對自己有傷害,，可我不能不吃，我要上班,，要照顧孩子,，要照顧這個家。我管孩子沒管好,，我承認(rèn),。可你呢,，你管過嗎,？你管都沒管，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沒管好?!“
唐志偉怒從心頭起,，正要回應(yīng),，突然發(fā)現(xiàn)唐唐的屏幕關(guān)閉了。
他強(qiáng)壓下火,，說了句：“咱們還吵,，孩子都不見啦?！?p> 霜霜這才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