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讓一聽魚菀青并不想真正留在不爭觀,頓時心慌起來,,忙為仁清太子說話:“太子對你很好,,你父親也把你托付給了他,去東宮不挺好的嗎,?”
魚菀青苦笑一聲:“我沒有見過我父親的字,,他平時連一個字都不會留給我與母親,深恐與我們扯上半點關(guān)系,,又怎么會寫一封信給我呢,?這封信來得蹊蹺,又不像是我父親的作派,,是真是假,,我不知?!?p> 月娘頭七那晚,,阿讓買來冥紙,二人在江邊,,給月娘燒紙送行,。
阿讓看著魚菀青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忍不住問道:“青兒,,為何不哭,?”
魚菀青閉上眼,冷靜地說道:“我也不曉得我怎么想的,?!?p> “什么?”
“我爹娘一直在騙我,,瞞著我很多事,。其實我很早就偷聽他們說話,我娘是金陵城中有名的妓女,,所以我娘從不出門,,我在家時,生活物件都是我爹差人送來,或是我自己出去買,,我娘不出門,,也不和左鄰右舍打交道,整日籠閉室內(nèi),。后來長大了,,我一直覺得是不是我娘這么個身份,才讓我不能認(rèn)祖歸宗的,,唉……”
“你恨她嗎,?”
魚菀青搖搖頭:“她是世上和我最親的人,是給我命的娘,,怎會恨她,?”
“那你怎么這么說她?”
“我是怕,,怕受人白眼,,怕受人欺負(fù)?!?p> 阿讓扶著她的肩膀:“不要想你,,都過去了,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不會讓別人欺負(fù)你,。”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魚菀青問,。
阿讓想了想,原本想說自己覺得他無依無靠甚是可憐,,可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傷她的心,便說了句:“因為值得,?!?p> 阿讓擔(dān)心魚菀青離開不爭觀,走上邪路,,一回到不爭觀,,便懇求若拙道長收留魚菀青。
“菀青妹妹她才十歲,,外頭世道這么亂,,她一個女孩子如何安身?難道和她母親一樣淪落風(fēng)塵嗎,?”
阿讓這樣一說,,叫若拙道長心生憐憫,。可自己又不能拿不爭觀上下數(shù)百人的性命去冒險,,搖擺不定,,幾番思量之后,決定暫時留下魚菀青,,一切還需等請示正清道長之后再做定奪,。
若拙道長讓她住在客舍,囑咐她不要隨便外出見人,,一應(yīng)飲食物件,,由阿讓親自送去的??墒?,阿讓來不爭觀是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道法和武藝的,,不能時常陪著魚菀青,。
魚菀青在道觀中,也覺得無趣拘束,,時常趁著阿讓練上課的時間,,一個人偷偷離開客舍,去不爭觀后山樹林中尋覓個僻靜之處看書,,練琴,,游山玩水,以此來消遣時光,。
一日,,魚菀青在山后懸崖邊上撫琴。
她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錯了錯了,?!?p> 魚菀青也不轉(zhuǎn)頭,更不驚慌失措,,只是嘴角之處微微上揚,,若拙道長無意說正清道長酷愛音律,便日日在后山無人之處撫琴,,引正清道長出來一見,。
“哪里錯了?”
“《廣陵散》這一段你奏得太急,,浮躁之氣太重,。”
魚菀青雙眼帶著笑意,,將方才奏的那一段急切之聲改的靜而緩的平和韻律,,身后那老者的哈哈大笑三聲,,說道:“孺子可教也?!?p> 魚菀青還是沒有轉(zhuǎn)過頭去,,正襟危坐,目視前方,,說:“多謝老先生指教,,請受菀青一拜?!痹捔T,,便起身來,對著前方無人的懸崖,,磕了個頭,。
身后的老者言語中帶著笑,問:“丫頭,,我在你身后,,為何要對著你的前方磕頭?!?p> 魚菀青機靈俏皮地說道:“老先生若是想要讓我見到您,,何必在我身后說話呢?菀青不敢造次,,自然是不會回頭的,。”
這位白衣老翁,,出現(xiàn)在魚菀青身后十幾步的位置,,只見那老翁鶴發(fā)童顏,道髻寬袍,,神閑氣定,,聲音圓潤而渾厚,語調(diào)平穩(wěn),,語氣緩和,,她便猜此人十有八九便是正清道長。
“你就是魚菀青,?”老翁問她,。魚菀青依舊不回頭,認(rèn)真的回答道:“是,?!?p> “知道我是誰嗎?”老翁又問,,魚菀青語態(tài)俏皮地回答道:“不知道,,可若是讓我猜,,您應(yīng)該是正清道長?!?p> 老翁一笑,,答道:“你這丫頭,倒是挺有眼力的,?!?p> 正清道長話音落下,可魚菀青依舊不回頭拜見,,而是照舊望著前方的古琴,,以及高聳的懸崖,用撒嬌的語調(diào)狡辯說道:“道長,,您可別冤枉人,!我可沒回頭去看您,只是聽到您的聲音,,您應(yīng)該說,,我是有耳力的?!?p> 正清道長屢須,,哈哈大笑,連說三聲是,,而后又道:“你這丫頭倒是有趣,可你委實太過無禮了,。既然知道我是正清道長,,為何不轉(zhuǎn)過頭來,拜見我,?”
魚菀青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正清道長還未答應(yīng)收我為徒,,我怎么敢見您呢?再說,,您指點我《廣陵散》時,,我便磕了頭了,算不得無禮吧,?”
“哦,?我不答應(yīng)收你做徒弟,你就不轉(zhuǎn)過身來,?”正清道長覺得她機靈可愛,,想細(xì)細(xì)去瞧一瞧她的模樣。
可是,,魚菀青固執(zhí)得很,,把無禮說成有理,,振振有詞之中,還顯得很是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
“為何,?”
“自從九幽洞建好之后,正清道長曾立下規(guī)矩,,說除去天子與若字輩的道長外是不見外人的,,若是見了,便收那人為徒,。菀青可不能叫道長壞了規(guī)矩,。”
正清道長捋須,,打量著魚菀青的背影,,說道:“你倒是聰慧的孩子,留你做個徒弟,,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魚菀青卻也不急著歡喜,,而是又問道:“可是,,我是女子,大師不在乎嗎,?”
正清道長答道:“若是在二十年前,,我必不會收女子為徒??墒?,就在二十年里,我才感悟道,,陰陽八卦,,你中有我,我有中有你,,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則為平衡,,天地大道造出男女,、陰陽,、黑白,,不是為了區(qū)分,,而是為平衡,、為調(diào)和、為大道生生不息,,如此說來,你是女子,,還是男子,都是天地孕育出來的人罷了,,何必分來分去,做庸人評斷,?”
魚菀青咧嘴笑了,便轉(zhuǎn)過身來,,沖著正清道長說道:“魚菀青拜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