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哥左等右等不見衛(wèi)二月出來，推門進去的時侯卻發(fā)現(xiàn)她趴在桌子上哭得都岔了氣,。和我一起上來的二哥也是一呆，和我面面相覷著,，不敢輕舉妄動,。

　　時間過了有那么兩分鐘，才聽到衛(wèi)二月主動開口：“然然,，整個世界都拋棄我了，我要怎么辦才好,？”

　　她哭得花枝亂顫,，聽的人也是肝腸寸斷。我走過去摟住她,，輕輕地在她的背上拍著：“說什么傻話呢,，還有我呢，我是絕對不會拋棄你的呀,?！?p>　　二哥一陣風似地地沖了出去，又一陣風似地地沖了回來,，手里端著一杯熱茶,，因為走得太急，杯子里的茶水便翻出了一點在他的手背上,，他齜著牙卻滿臉都是關(guān)切的神情,。他在我們身邊默默地站著，直到我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才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遞到衛(wèi)二月的面前,，一改平時伶牙俐齒的風格,，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什么，衛(wèi)小姐,，先喝點水吧,。”那副樣子倒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書呆子,。

　　衛(wèi)二月從他手里接過水杯,，氣若游絲地說了聲“謝謝”，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整張臉都寫著“憔悴”這個詞,。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二哥也被嚇了一大跳：“衛(wèi)小姐，你沒事吧,，臉色怎么那么差,。”

　　像我這么聰明伶俐的女孩子,，要聽出弦外之音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早覺得二哥對衛(wèi)二月的態(tài)度十分值得玩味，今天難得他一副木訥的樣子,，便曉得這小子定然是墜入愛河了,。至于衛(wèi)二月呢，她那么堅強的女漢子,，每次在二哥面前都顯得柔柔弱弱的,，不得不說這里頭肯定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于是我便找了一個理由悄悄地退了場,，把寶貴的時間留給兩個人自由發(fā)揮去了,。

　　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瞬間我看到衛(wèi)二月親親地將頭靠在了二哥的肩頭，整個人無助得讓人心疼,。

　　大約是平日里神經(jīng)繃得太緊了,，到了過年的時侯反倒讓人覺得百無聊賴。我和母親談了自己的志愿,，問她是不是應(yīng)該去考醫(yī)學專業(yè),，和沈叔叔一樣做一個出色的外科大夫。

　　母親的反應(yīng)卻是和班主任一樣：“你不是一早就決定了么,，我看你前段日子也跟著仲平學了不少了,。怎么，現(xiàn)在有什么新的想法,，說來聽聽吧,。”

　　于是乎，我又把那段話掏心掏肺地同母親說了一遍,，末了,，卻覺得一顆心里頭全是對于前途的忐忑與不安：“你看，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時候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就成了亡國奴,。你說我還學醫(yī)有個什么用，救得了一百個人一千個人的命,，可卻救不了千千萬萬生活在水深火熱里的同胞不是么,。”

　　母親伸出手來安撫我,，聲音也放得輕輕柔柔的：“然然,，你回頭去瞧瞧歷史，中國歷史上打過多場仗,，可哪一次不是又太平下來的,。而且我從來都不相信我們會輸，會把大好的河山拱手送給日本人,?！彼龂@了口氣：“我明白這些時間發(fā)生的事讓你覺得很亂，覺得迷茫,，可你不能浮躁,，必須定下心來。我相信如果你能學成,，將來一定能夠幫助到無數(shù)的人,。”

　　母親就是有這樣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她說的話里沒什么了不起的大道理,，也沒有引經(jīng)據(jù)典的深度，但卻有著強大說服力,，輕而易舉地讓我跟著她的思路思考。

　　三天以后,，我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電話,。沈儀突然邀請我和衛(wèi)二月和她一起共進晚餐，她幾天以后就要啟程同在國立長沙臨時大學任教的父母匯合,，一同奔赴云南,，參與西南聯(lián)大的創(chuàng)建工作。晚餐地點則是上海灘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法國餐廳,。我這人有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與人為善，但這種特質(zhì)也是一把雙刃劍，換一個角度來說,，那就是濫好人,、不懂得拒絕。我捏著聽筒,，心里的潛臺詞本來是：我和你的關(guān)系有好到依依惜別這種程度么,！沒想到一開口卻是：“好啊，我們也很舍不得你呢,。你這一走,，下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著了呢?！甭犞鴮Ψ綒g欣鼓舞的聲音,，我又忍不住畫蛇添足：“揀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我和衛(wèi)二月六點鐘在餐廳等你,，我們一塊好好聊聊?！?p>　　后來我常常思考,，我和衛(wèi)二月的個性差異如此大，怎么就成了那么好的朋友了呢,？后來想想,，大概就是因為很多時間我們都會互相遷就。比如吃飯這件事兒,，我壓根沒有知會她便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要是換做旁人大概會因此而不快，但我確定衛(wèi)二月不會,，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篤定,。

　　因為是去法國餐廳，我和衛(wèi)二月兩個人這一回也算是做足了功課,，特意穿了洋裝盛裝出席,。衛(wèi)二月身上的那條蘋果綠色的蓬蓬裙是去年母親給我買的，如今穿在她的身上倒像是奪身定制的一般,。我自己穿的則是一件鵝黃色的洋裝,，柔暖粉嫩的顏色襯著我的白皮膚，每次有人見了總會驚嘆我真有些像好萊塢電影里的外國少女,。

　　為了不讓沈儀等得太久,，我和衛(wèi)二月五點半就已經(jīng)到了餐廳。梳著油頭的俄國小伙子殷勤地給我們脫了大衣,，又把我們引到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寒冬臘月，五點半的時侯窗外的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街道的兩邊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通了電的大紅燈籠,，各種色彩的光影組合成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為了營造出浪漫和奢華的氣氛，餐廳特意調(diào)暗了燈光,，在每張餐桌上都擺著鍍金的燭臺,，借著幽幽地燭光整個世界仿佛都褪去了喧囂變得安靜了。只是因為進口限制的緣故,，鍍金燭臺里燃著的卻是中國人的紅色喜燭,，這樣的混搭難免有些不倫不類。

　　沈儀還沒到,，我和衛(wèi)二月便坐在桌邊靜靜地閑聊,。如果說過去我們還會時不時地出席一下這樣隆重的場合，自從開戰(zhàn)以后這種生活便和我們完全地割裂了,。仔細想想,，這半年來過得實在是跌宕起伏，竟然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上發(fā)生了那么多的變化,。這一回要不是沈儀執(zhí)意邀請,，我們也想不起來要來這么高檔的餐廳吃飯。

　　對面的衛(wèi)二月本來笑得十分開懷,，不曉得為什么突然嚴肅起來,。一雙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向我身后瞧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