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棧道,雷聲般轟隆的響動從山的另一端蔓延到驛站,,整個安陵的東南地界陷入一股比狂雷風暴還要可怕的死亡漩渦之中。
聯軍總指揮戴潘目視著遠方的漫天沙塵,,臉上表現出的鎮(zhèn)定遠遠壓制住本該流露出的不安神色。他久經戰(zhàn)場,,一眼就能夠從馬蹄聲響和灰塵的濃度判斷出敵軍的大致數量,,雖然對方的全貌到目前為止還未完全展現,但兵力絕對遠超聯軍,。
荊歌很欽佩戴潘這一點,,他明明察覺到了這股危機,卻依舊臨危不亂,,表現出極高軍事素養(yǎng),,這也和他在綃巾衛(wèi)中的副將身份顯得格格不入。不難看出,,綃巾衛(wèi)身為東吳最精銳的力量,,從上到下每一個人都不是泛泛之輩。
他環(huán)顧四周,,觀察了聯軍成員們的表情,,事實也印證了他的想法。綃巾衛(wèi)的士兵們都能預想到接下來會是一場血戰(zhàn),,目光中透出以往慣有的堅毅,,作出殊死一搏的姿態(tài)。
洛神宮的弟子平日里很少出宮,,還是生平頭一次遇到如此的陣仗,,一些年輕的弟子看到這樣的場面表現地既緊張又興奮,握劍的手開始不停顫動起來,。
安陵的守衛(wèi)和差役是最為惶恐不安的一批人,,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在安陵這樣的彈丸之地居然會發(fā)生如此轟轟烈烈的的戰(zhàn)役,雖然衛(wèi)松疾早先就已經發(fā)布了戰(zhàn)時的警備命令,,可當戰(zhàn)事真正來臨時,,以安陵有限的資源來看,一切仍舊顯得是那樣倉促,。
朱漢注意道了下屬們的不安,,上前用手一個個拍打他們的背部,大聲呵斥道:“你們還想不想保護自己老婆孩子,,想得話就一個個把精神給我抖嘍好了,,別在咱們安陵的相親面前丟人顯眼!”
他這一聲罵罵出了氣勢,,也罵出了效果,,眾人聞聲后頓時頭腦一熱,,原本的恐懼感都瞬間消失無蹤了。
荊歌不由感慨萬分,,看來人在危難關頭表現出來的勇氣和力量遠遠要超出平常的自己,,尤其是當身后便是自己要守護的至親之人時,那份力量就顯得彌足強悍,。
他心知這些人多半以為對方是晉軍或者是叛軍,,根本不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敵人是怎么一回事,只曉得要拼死抵抗就對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這本就是一場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荒唐戰(zhàn)爭,。
眾人屏氣凝神之際,戰(zhàn)線的后方再次有動靜,,一隊士兵在一名領軍將領的帶領下趕了過來,。朱漢和那名將領似是熟識,主動上前和他打招呼,,從那名隊長口中得知原來他們是從安陵的周邊幾個縣的士兵,,從昨天晚上便開始在東山縣城集結,集結完畢后便匆忙星夜趕往安陵來支援,。當問起這一切是何人安排時,,領頭將領直言不諱講出實情。
原來他們幾個的縣的縣令昨日都不約而同收到衛(wèi)松疾的加急求援信函,,說是不久前剛剛血洗完秭歸縣衙的歹人準備襲擊安陵,,特地派使者過來請求協助。這幾個縣的縣令和衛(wèi)松疾都關系交好,,平日也受到了他不少恩惠,,再加上秭歸縣血案的震懾,他們誰也不想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唇亡齒寒之際,,紛紛出兵相救。
荊歌心道原來形勢的發(fā)展早在衛(wèi)松疾的腦海之中,,他已經預見到安陵會遭遇強敵來襲,,早早就作下了安排。而且他還十分聰明地繞開了襲擊者真實身份的話題,,只是用“歹人“這個稱謂來稱呼敵人,,也避免了那些縣令因為敵人是孫皓的人馬而心生顧忌。
雖然已經盡力做了最完整戰(zhàn)前籌備,,但是衛(wèi)松疾終究是錯估了敵人的力量,,大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孫皓居然會喪心病狂地出動整個鷹團來安陵,。荊歌現場估摸了一番,這批的支援力量總共也只有四百人左右,,對于戰(zhàn)局結果的影響微乎其微,,不過四百來號人的到來對現在危急的形勢而言如同降下甘霖,聯軍的士氣也因為援兵的到來挽回了不少,。
戴潘沒有多和這些人寒暄,,立馬下達了任務指派命令,四百人的隊伍就地分散到各個戰(zhàn)斗崗位,。就在這時,,一條白色身影從遠處的一處高崖上飄然而下,宛如一片潔白無暇云朵,,落入眾人的眼簾,。離散素足剛一著地,便用手指著自己的劍柄,。荊歌明白她的意思是告訴眾人敵軍已經到了,,做好戰(zhàn)斗的準備。
濃濃煙塵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行軍的聲音向這里逼近,,一支數千人的部隊有條不紊地開進了驛站前方的空地,,慢慢揭開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不同于一般軍隊的擂鼓喧囂,,軍號震天,,這只部隊全軍從頭到尾倒是輕裝上陣,沒有任何輜重軍械,,手持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乍看之下,完全看不出這是一支軍隊,。但是從所有人嚴格的著裝和整齊的隊形上,,還是能夠感受到森嚴的紀律性。
全軍上下所有人身著黑,,黃,,白三種顏色的服飾,人數也各不相同,,黑色最多,,黃色和白色只占了極少極少一部分。荊歌明白這三種顏色分別對應著鷹團當中暗閣,,銅臺和銀樓,。其中銀樓的高手個個都騎著高頭大馬,行軍在隊伍的最前方,,人數不超過十人,。銅臺之人面帶鷹形的青銅面具,,呈一條直線排開,帶領各自統(tǒng)轄的暗閣編隊緊跟在后面行軍,。
這樣極富層次,,色彩斑斕的陣型場面不由讓現場聯軍的將士看得目瞪口呆
“這些人到底是干嘛的?穿的花花綠綠的,,難道是來跳舞的嗎,?”見到這樣的情形,眾人反而感到幾分的好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原先的緊張和不安頓時被這股滑稽感淡化了不少。
戴潘也似乎面帶疑惑,,如果不是看到滿天飄揚的黑鷹旗幟,,他真得不敢相信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東吳傳聞中的鷹團。
“他們看上去不像是軍人,,也沒有任何攻城的輜重,,會不會只是沿途路過,并不是沖著咱們來的,?”朱漢向一旁的荊歌求證,。
荊歌目光犀利道:“他們看上去不是軍人,,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軍人,,他們只是殺人的工具而已,尤其是等下要出現那幾個人,,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他說話一字一頓,,聽得朱漢心中直打鼓,。
見到底下議論紛紛,戴潘回過身去舉劍一揮,,道:“眾軍聽令,,集中精神,準備迎敵,!”
鷹團大軍行至驛站前方的一片開闊地帶時,,只見為首的一名白衣秀士擺手示意部隊停止前行,然后獨自一人擎著白馬來到聯軍陣前,。
“吾乃鷹團主簿,,銀樓現任副樓主夏侯壁,奉皇詔前來進駐安陵縣,,從現在起安陵一切事物皆由鷹團接管,?;试t在此,安陵縣令衛(wèi)松疾速速上前受令,!”
夏侯壁手捧皇令,,字字鏗鏘,一股由內而外散發(fā)的氣勢令在場眾人感受到了無形壓力,。
戴潘和荊歌,,離散等人眼神交換一番后,揚鞭策馬走到陣前,,道:“衛(wèi)大人因有要事不便前來,,現在這里一切暫由本將負責?!?p> 夏侯壁從頭到腳打量他一番,,目光狡黠道:“看將軍的打扮應該是綃巾衛(wèi)吧,現在戰(zhàn)事吃緊,,我聽聞大將軍蘇曜正率領全部綃巾衛(wèi)在前線作戰(zhàn),,為何諸位會現身在安陵呢?”
“實不相瞞,,我等受蘇將軍召集,,原本正要趕往前線,但路經安陵的時候,,軍中發(fā)生變故,,耽誤了些時間,不過好在罪魁禍首已經伏誅,,只需調息幾天,,便能繼續(xù)上路?!贝髋嗣娌桓纳?。
荊歌看出他是故意借車卿之的事情來敲打夏侯壁,于是觀察了下夏侯壁的反應,。
正如預料中的那般,,夏侯壁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似乎損失一個車卿之對鷹團而言無關痛癢,。
“即是如此,,那也無所謂,命令你的人上繳兵器,,然后回到安陵城內待命,!”
“為何要上繳兵器?回到安陵又是怎么一回事,?”戴潘眉頭緊皺道,。
夏侯壁笑道:“你們不需要去前線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們來做?!?p> “這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呵呵,現在鷹團接管整個安陵地界,,安陵境內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必須接受鷹團轄制,你們綃巾衛(wèi)當然也不例外,!”
戴潘想都沒有想,,果斷說出三個字:“我拒絕!”
夏侯壁臉色頓時一青,,冷笑道:“奉勸閣下還是還是依命行事的好,,我等承受皇命,有殺伐專斷之權,,凡違抗命令者皆可先斬后奏,,你若想保住你項上人頭,就老老實實聽從調遣,?!?p> 夏侯壁一番威脅言辭頓時惹得在場的綃巾衛(wèi)士兵生出憤懣情緒,縱然他們個個心生不滿,,想要破口大罵,,但還是強忍住,只將這份怒火發(fā)泄在表情上,,沒有輕舉妄動,。荊歌看在眼里,,心理面由衷感慨綃巾衛(wèi)真不愧是傳說中紀律嚴明的東吳精銳,,換作一般士兵見到上司受辱的情形,說不定早已經拔刀相向了,。
戴潘受言語奚落,,不以為然,依舊不卑不亢道:“軍中有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也說了,現在前方戰(zhàn)事吃緊,,你們幾千號人不去支援前線,,跑到安陵這樣偏遠的地方作甚?奪我軍兵器,,阻我軍去路又是何居心,?看你們這身打扮,,東吳軍中何曾有過這般的建制,你們當真是我東吳之師么,?”
他越往下說,,語調越是激昂,到最后幾乎是以一種呵斥的語氣在質問夏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