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寶珠風(fēng)波續(xù)更三
張嫣命匠人將珠子穿成了首飾,。二十八顆珠子成了一串,,可戴可拿,方覺稱意,??蓻]過多久,,那串珠子竟然不脛而走。像是長翅膀飛走了一般,。為了這事,,張嫣常悶悶不樂。
話說天啟皇帝雖為一國之君,,卻對帝王之術(shù)不怎么上心,,反而一門心思要做木匠。他心思巧妙,,做成了許多木制品,。大到木船,小到木偶玩具,,凡是經(jīng)他手中做出的器物,,每一樣都有型有格。普通木匠做木工是為了賣錢以周濟生活,,倒還不如他專心設(shè)計的那么精巧別致,。
每每做出成品時,他便挑選自己認(rèn)為最精致,、最有創(chuàng)意的送給張嫣,。說是要請她鑒賞鑒賞,。實則是把自己認(rèn)為最得意的木制品送給心愛之人。一來俘獲佳人芳心,,二來可趁機炫耀自己在木工領(lǐng)域的成就,,可謂一舉兩得。
皇宮中有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可作為現(xiàn)成的禮品送給張嫣,。但天啟皇帝總覺得那些隨手可拿的金銀,雖價值不斐,,但得來太過容易,。反倒比不上自己精心設(shè)計后,親自操刀做出的一樣器物,。
后宮佳麗三千,,張嫣獨得專宏,心中自是說不出的甜美,。但想到那串寶珠時,,總有些不高興。
天啟皇帝見張嫣愀然不樂,,理所當(dāng)然的要問個明白,。若是自己送她的木偶不好看,便要她指出,,立即修繕,。
一經(jīng)過問,才知張嫣是因為失落了寶珠而發(fā)愁,。一天找不回來,,她就會多發(fā)一天的愁。天啟皇帝既寵愛她,,會眼睜睜看著她發(fā)愁,,不幫她找回珠子嗎?
便傳令,,在宮中巡查寶珠,,并沒有找到。那時,,公孫羽正好被選為天啟皇帝的親隨,。天啟皇帝也知道公孫羽有些本事,于是將珠子的形狀,、大小,、顏色給公孫羽細(xì)細(xì)的描述了一遍。便傳下密旨,,要他巡查張嫣失落的珠子,。
公孫羽領(lǐng)旨出宮,,從北往南,一路尋來,。找了三個多月,,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這天路過許家鎮(zhèn),,聞到吳記酒館里時時有酒香飄出,,一時酒癮發(fā)作,便留在吳記酒館喝酒,。
他喝足了酒,,正要起身時。正巧蕭爻來到吳記酒館,。之后他看到蕭爻手上的珠子,,正是自己奉旨尋找的。公孫羽便阻攔蕭爻,,不讓他用珠子換別的事物,那是為了保全二十八顆珠子一顆不少,。甚至不惜自己掏錢替蕭爻買白猴,。
面對公孫羽種種怪異之舉,蕭爻也多次懷疑過,,詢問過,。
當(dāng)公孫羽見到蕭爻和珠子的時候,以他的武功,,要從蕭爻手上搶走珠子原非難事,。但公孫羽并沒有那么做。是因為他想查清楚蕭爻是怎么得到珠子的,。再將珠子拿走,。那么,當(dāng)他拿著珠子回到皇宮時,,既得到了珠子,,又得知珠子失落的原因,才算完美交差,。
偏偏小山兄弟將珠子偷走,,又生出后面的這許多事來。
到了這時,,公孫羽不但沒能拿到珠子,,反而要搭上自己的一條命。那年輕劫匪的話,,等于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只要自己的‘臨終遺言’一說完,,那身材高大的劫匪舉刀砍下自己的腦袋,江湖上從此再無公孫羽這么一號人物,。
霎時間,,公孫羽想到了許多往事。想到自己十五歲學(xué)藝,,二十五歲出山,。到今年三十歲,剛到而立之年,,一路走來,,雖也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波,但總體還算順風(fēng)順?biāo)?。本來這次出宮,,要是能找回珠子?;厝ズ?,皇帝龍顏大悅,必加重賞,。從此以后,,富貴加身,風(fēng)光無限,。
哪知那榮華富貴的清秋大夢還只做一半,,竟然要死在一群劫匪手上。想到以前種種,,公孫羽心中不禁十分懊悔,。
此刻,公孫羽躺在地上,,不由得心想:“如果我不是皇帝的親隨,,就不會有奉旨出宮尋找寶珠這回事。我也就不會遇到這群劫匪,,遇不到這群劫匪,,我就不會死?!?p> “但是如果我不是皇帝的親隨,,我也許還只是一個江湖武人,一生隨波逐流,。人生無根底,,飄如陌上塵。這一生就不會再有什么建樹,到死也只是個江湖武人,。什么功名富貴,,名望地位,就與我再無關(guān)系了,??晌覟榱饲笕」γ毁F,送了自己的命,,豈不是又大大的劃不來,?”
一時之間,竟也覺得矛盾重重,。臨死之前,,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尚有許許多多的矛盾與困惑。倘若痛痛快快的一刀下來,,腦袋一掉,,這就死去。那么,,完了也就完了,。反而從此一了百了。
偏偏在臨死前的這一刻,,才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空白了一大塊,。這些空白又無法彌補。倘若就此死去,,那不是死不瞑目?
公孫羽為人機警,,又是十分理智之人,。但這一刻,種種情緒襲上心頭,,如一層層的絲網(wǎng)將他越裹越小,,卻又無法解開。公孫羽不禁凄然一笑,,笑聲中沒有半點歡悅之意,,聽來比哭還難受。
那年輕劫匪卻忍不住道:“死都快死了,,你還有什么好笑的,?”
公孫羽自知將死,不由得觸目傷懷,。只聽他說道:“我這輩子從來沒做過一件對別人有益的好事,,我活得太自私,我所做的事,,全是在為自己打算,?!?p> 年輕劫匪哪里能想到公孫羽心中的悲哀。只聽他輕描淡寫的笑道:“你也不用太傷心,,要說自私,,大家都差不多。人生短暫,,不為自己打算,,你還有什么勁?”這幾句話,,他說得很得意,。似乎自私正是人生的標(biāo)簽,該當(dāng)人手一個,。而且也只有拿著自私這個標(biāo)簽才能橫行天下,,順意適懷。
公孫羽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知道,,我十五歲到太行山拜師學(xué)藝,便立志等我學(xué)好武藝后,,要行俠江湖,,普濟天下窮苦倒霉之人??僧?dāng)我藝成之后,,卻只想以所學(xué)本領(lǐng)來謀求富貴。當(dāng)初在師傅面前立下的行俠仗義的誓言,,被我忘記了,。我今天就將死在你們手上,卻還沒摸到俠的邊,?!敝灰姽珜O羽的眼角邊上已滲出了眼珠。他很少流淚,,但此刻確實是在流淚了,。
那劫匪頭兒卻說道:“做大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起碼會很窮,。你沒有做成大俠,,也不必太過懊悔?!?p> 公孫羽道:“我很想重新來過,,不要自私,不求富貴,做一個真正的大俠,。哪怕要我一窮二白,,我也愿意,可惜不能夠了,。哎,、、,、,、、,、,!”公孫羽嘆息不已,又后悔不已,。
年輕劫匪卻道:“你的遺言數(shù)完了嗎,?是時候送你上路了?!?p> 公孫羽向蕭爻看了看,。不禁想到,自己死了后,,蕭爻也難逃一死,。自己是為寶珠而死,蕭爻明明就沒有貪圖寶珠的心思,,若搭上一命,,他實在太過無辜。忽然轉(zhuǎn)念一想:“我答應(yīng)師傅要行俠仗義,,卻從來沒做過一件俠義的事,。蕭兄弟最是無辜,我何不在臨死之前,,為他求求情,,若能讓他免于一死,,我也算做了一件俠義之事,。”
于是說道:“匪頭,,我知道做劫匪的規(guī)矩,。你們要殺死我,還要殺光這里的人,,以絕后患,。我死不足惜,但請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劫匪頭兒沉吟不語,。公孫羽道:“那位蕭兄弟真誠良善,從來與人無憂,,是天下第一等品性優(yōu)異之人,。我求你放過他?!?p> 那匪頭道:“你為他求情,,讓他活命。我殺了你之后,,他必會殺我,,來替你報仇。你的請求,,我不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