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回來了,！”
昏暗的房間中,，一個年輕的道士正埋首經(jīng)卷,，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頭也沒回,，只淡淡地問了一句,。
“你小子還是老樣子,，剛在藥桶里泡了一天,，又埋到書堆里去了,！”老道士無奈地?fù)u了搖頭，關(guān)心地問道：“怎么樣,？身體好些沒有,？”
“沒有?！?p> 年輕道士言簡意賅,，接著說道：“昨天的雷劫又增強(qiáng)了，超出預(yù)期,，最后不得不用右肩硬抗一絲天雷……我現(xiàn)在全身發(fā)麻,，右肩組織壞死大半，經(jīng)脈中的雷霆真氣暫時雖然壓制住了,，但要恢復(fù)還得費(fèi)一番功夫……”
年輕道士一邊說話一邊看書,，不一會兒又翻了一頁,。他談及自己的傷勢時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事一般。
扎在生死之間十幾年,，他的神經(jīng)早被磨煉得堅韌無比,。他不會把時間浪費(fèi)在怨天尤人上，哪怕在渡劫的前一刻,，他也要用這點(diǎn)時間研究破解雷劫的方法,。
老道士早已習(xí)慣徒兒的這種說話方式了：這小子自從靈魂異變之后，性格越發(fā)堅韌,，遇強(qiáng)則強(qiáng),。當(dāng)初連自己也沒想到他能堅持到今天——那可是雷劫啊,！
天雷之下,，不知多少驚才絕艷的修真者葬送于此。自己徒弟創(chuàng)造了奇跡,，這當(dāng)中的艱辛,，就連他這個師父看了也覺得心酸。
好在,，這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老道士踱著步子來到墻角的搖椅旁，舒服地往上一坐,，順便從扶手上拿起一張紙,，只見那上面畫面了各種奇怪的符號，看得他一頭霧水,。
“你這畫的什么東西,？看起來跟鬼畫符似的？”
年輕道士嘴角一撇,，忍不住腹誹起來：「鬼畫符」是您老人家的本行吧,！你可是專精符箓的，怎么把這個稱號安到我頭上來了,！
他回頭一看,，這才明白過來，解釋道：“噢,，師父你說的是它啊,！那是我昨晚推導(dǎo)出來的麥克斯韋方程組,，描述電場、磁場與電流密度,、電荷密度關(guān)系的……這個方程組非常厲害,，我剛才驗證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五雷訣法》中的御雷法陣竟與它所描述的原理完全吻合。下一次的雷動能否挺過去,，可能還要著落在這套方程組上了……”
麥殼死貴,？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老道越發(fā)迷糊起來,，道：“這麥殼死貴是什么鬼東西,？還能用來渡劫？怎么我我從沒聽說過,！”
“是麥克斯韋,！”徒弟認(rèn)真地糾正了一遍，接著說道：“天外來客的神魂被打散之后,，有不少記憶留給了我,。這個人懂的東西非常多，我研究了十年,，也沒有窮盡其理……總之,，這個人必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p> “我知道,，不就是’計算機(jī)博士’，「頂級黑客」嘛,！哼,，吹得跟朵花一樣，還不是被為師打得魂飛魄散,？”
老道士得意地夸耀了一番,，卻發(fā)現(xiàn)徒弟完全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他搖了搖頭,，忍不住教訓(xùn)起來：“你啊,，說了多少遍了，要以修煉為重,！就說這什么’計算機(jī)’,、’方程組’吧，研究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只要修士煉出神識,，計算力便可以提高到凡人難以想象的高度，根本用不著什么計算的機(jī)器,！”
年輕的道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從他腦海中殘留的這位“頂級黑客”的記憶來看,，這“計算機(jī)”可不僅僅是簡單的計算工具而已,，它的背后根本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體系,，其博大精深之處，比之修真世界也毫不遜色,！
自己用了十年時間,，也僅僅學(xué)到冰山一角。但僅這一點(diǎn)計算機(jī)知識,，就讓他在陣法之道上突飛猛進(jìn),，達(dá)到了今天的高度。
“對了,，你的《五雷訣法》修煉到什么地步了,？”老道士關(guān)心地問道。
年輕道士依舊在翻著書,，連頭都不抬地回答道：“在這次雷劫里,，我吸納了不少雷霆真氣，煉化之后應(yīng)該就會突破了……”
對于修煉,，他并不是很上心,，畢竟自己修為太低，功夫練得再勤也不可能與雷劫抗衡,。要想在雷劫中活命,，關(guān)鍵還得靠陣法。
看見徒弟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老道士嘴角一抽,，又教訓(xùn)起來：“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五雷訣法》可是上古功法,！當(dāng)年為了爭奪它,，為師可是差點(diǎn)連命都丟了……偏你小子不知好歹，整天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起功法,，年輕道士忽然眉頭一皺，問道：“師父,，這《五雷訣法》只有半部,，只講吸納雷霆真氣的法門，卻沒有運(yùn)用之術(shù),。我接著修煉下去,，丹田中的雷霆真氣越聚越多，最后不會爆體而亡吧,？”
“這個……呃,，應(yīng)該不會吧，畢竟這是上古功法……”
老道的回答明顯底氣不足。
這部功法只有半部,，修煉時必須引天雷入體，可謂九死一生,，老道士得到功法之后,，至今都沒敢修煉。之所以傳給徒弟,，也只是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希望他能借此對抗雷劫，能挨一天是一天罷了,，哪里會考慮得那么遠(yuǎn),？
這些話他當(dāng)是不會說出來，畢竟師父的形象還是要保持的,。老道士面色一肅,，說道：“你小子也不想想，那雷劫對修士來說有多恐怖,，要不是修煉這《五雷訣法》,，你能活到今天？呃,，雖然主要靠的是里面的御雷法陣……不過,，好歹保住一條小命不是！單這一條,，就勝過當(dāng)世無數(shù)主流功法,！你也不去打聽打聽，當(dāng)今修真界,，能安然渡過雷劫的又有幾人,？”
年輕道士忍不住腹誹起來：我倒是想去打聽，那也得出得去??！雷劫十天半月劈上一次，哪有機(jī)會出去打聽,？
年青道士嘆了口氣,，又問道：“師父，這《五雷訣法》是不是沒有下半部,？”
“沒有,！”面對徒弟平靜的眼神，老道士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只好實話實說,。
“哦！”年青道士應(yīng)了一聲，又低頭看起書來,。
老道沒想到徒弟竟會這么淡定,，不由奇道：“你小子怎么看起來跟沒事兒人似的？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青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三年前，我讀到《上古神魔志》時,，就已經(jīng)在懷疑了,。書中記載：《五雷訣法》乃上古神魔大戰(zhàn)時創(chuàng)立的功法，創(chuàng)立者已不可考,。此功法乃魔族克星,，千葉道人憑此功法一戰(zhàn)斬殺一十七名同階魔族高手。后來他白日飛升,，功法來不及傳承,，僅有半部留存世間?！?p> “原來你小子早就知道了,！那你還敢練，不怕爆體而亡,？”老道士很不爽,，這小子明明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動聲色瞞了三年,，白白讓老子內(nèi)疚這么長時間,！
年輕道士嘴角終于綻開一絲微笑“練了可能會在幾十年后爆體而死；不練卻立刻就得被雷劈死,。兩害相權(quán),，這道理我還是知道的?！?p> 老道士頓時無語,。想到門口的那只玉龜，他有心要逗逗這個徒兒,，便故作惋惜地嘆道：“唉,，本來有件喜事要告訴你的，但你小子太不尊師重道,，傷了為師的心吶,！算了，我決定先緩兩天再說……”
“師父你是說李四父子抓到玉龜?shù)氖掳?？”年輕道士看書的速度極快,，說話的功夫,，手里的一本書便已看完了。他皺了皺眉,，從桌子上抽出另一本《黃泉考》,，繼續(xù)翻閱起來。
“咦,，你怎么知道玉龜?shù)氖?？剛才你出去了？?p> “我聽到的,。你們說話那么大聲，想聽不見都難,?！?p> “這怎么可能？”老道士大吃一驚,。
憑耳力聽清外面的事情,，老道自問也可以做到?？蛇@小子不過是個煉氣一層,，剛剛邁過修真的門檻，怎么可能聽到觀外那么遠(yuǎn)的動靜,？要知道,，從這里到青陽觀的大門，足足有兩百丈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見師父一臉鄭重，青年道士回答道：“從三娃到觀門口開始,，你們的話我一字不落的都聽見了,。”
奇怪,，這怎么可能呢,？煉氣一層的修士，決不可能有這種耳力的,！
老道士狐疑地問道：“你小子什么時候有這等聽力了,？”
年輕的道士好奇地問道：“昨天渡過雷劫之后，我就能聽到許多細(xì)微的聲音了……很吵,，卻也很有意思,，重新認(rèn)識了這個世界?！?p> 老道士沉吟了一會,，想到了一種可能。他伸出兩根手指搭上徒弟的脈搏，感知了半天,，才終于松了口氣,，回到搖椅上，悠哉游哉地說道：“小子,，你走運(yùn)了,！你這是開辟了耳竅，獲得了耳神通,！”
“耳神通,？這不是佛門六神通之一嗎，我怎么會練出耳神通來,？莫非師父你以前是個和尚,？”
“呸！你小子才是和尚呢,！”
老道手里的紙瞬間化為飛灰,，看得年輕道士眉頭一皺，“師父,，注意形象,！”
“這兒又沒有村民，有什么好注意的,！你小子真是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
“我不過隨口一說，誰知道你這么大反應(yīng)……”年輕道士搖了搖頭,，接著問道：“那我這耳神通是怎么回事,？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哼,，跟天上掉下來的也差不了多少,！”老道士哼了一聲，拈須說道：“《五雷訣法》專門采集雷霆真氣用來修煉,，雖有極大的風(fēng)險,，卻也蘊(yùn)藏了罕見的機(jī)緣。雷霆真氣一旦被降服,，便可以替修士伐毛洗髓,，刺激穴竅。你修煉《五雷訣法》,，真氣意外地刺激到隱秘的天聰竅,，這才使你獲得了耳神通。小子,，平白得了這么大的好處,，偷著樂去吧,！”
“原來如此……”年輕道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吟道：“難怪我這兩天竟連門外花開的聲音都聽得見,，原來都是修煉《五雷訣法》搞的鬼,。師父，你就別在這說風(fēng)涼話了,，這能力根本不受我控制,，各種聲音鉆進(jìn)耳朵里，想不聽見都難,。我已經(jīng)兩天沒有睡覺了……”
“你小子別不知好歹,！這可是神通，多少修士求之不得,，你倒好,，得了便宜還賣乖！想睡覺還不簡單,？老夫呆會就給你配兩副安眠藥，保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老道士翻了個白眼,，把徒弟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良久,，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話又說回來了，你這小子還挺沉得住氣,，你知道玉龜是何物,？”
青年道士抹去臉上的唾沫星子，指著旁邊一摞厚厚的書,，說道：“這本《異物志》上記載：玉龜乃八大名龜之一,，擅水。此龜五百歲一劫,，劫后便生神通,，一曰攝魂、二曰浮游,，三曰辨兇,，四曰尋奇，五曰化形,?；沃螅咸烊氲?，逍遙無待,?！?p> “那你可知道，這玉龜對你的傷勢有何作用,？”
青年道士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按照書上的記載，玉龜?shù)膬?nèi)丹可以用作陣法之源,，卻不能用來煉丹,。徒兒不明白，師父為何在觀外說要用它來煉丹,？”
他波瀾不驚地看著師父,，臉上分明寫著“我見識少，師父你可別唬我……”
老道士一見徒弟那波瀾不驚的表情就來氣,，小小年紀(jì),，搞得比我還深沉，干什么,？
他顧左右而言他,，道：“這只玉龜已渡兩劫，煉成丹藥剛好可以讓你融合異種神魂,。你可別小瞧了這玉龜,，若它全盛之時，咱們師徒聯(lián)手也不是它的對手,！”
“師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青年有些不滿,，都什么時候了,，還賣關(guān)子。
“嘿嘿,，急了,？難得難得，為師還以為你小子當(dāng)真勘破生死,，心如枯木了呢,！”
老道士哈哈大笑，解釋道：“玉龜?shù)墓πO其隱秘,，一般只記載在玉簡之中,。你小子平時只能看書，自然不會知道……”
“原來是修真秘聞,，難怪……”
徒弟這才明白過來：修真界歷經(jīng)的歲月以百萬年計,，積累的知識更是浩如煙海。如此巨量的信息,，根本無法用紙質(zhì)書籍容納,，只有使用玉簡才能承載,。
年輕道士個為低微，只勉強(qiáng)能閱讀玉簡,，但精神損耗很大,，不利于應(yīng)對雷劫。因此這些年來他要么閱讀老道士為他搜集的紙質(zhì)書籍,，要么就推導(dǎo)記憶中的知識碎片,，很少接觸玉簡。
老道士晃了晃搖椅,，悠哉游哉地說道：“為師看重的并不是玉龜?shù)膬?nèi)丹,，而是它體內(nèi)的凝結(jié)的神通晶體?！?p> “神通晶體,？”
“不錯，玉龜乃是神物,，它每練成一種神通,，就會在體內(nèi)凝成晶體，晶體天成,，能夠用來施放玉龜一族的血脈神通,，是玉龜神通的根本。因此,，煉丹的材料并不是玉龜?shù)膬?nèi)丹，而是其體內(nèi)的晶體,。山民不懂其中的門道,，說和沒說一樣，為師也就懶得費(fèi)這個口舌了……”
青年道士點(diǎn)頭說道：“明白了,，玉龜?shù)牡谝粋€神通是攝魂,，據(jù)說神妙無比，如果將這晶體煉成丹藥,，或許可以讓我體內(nèi)的異種神魂徹底融合,。”
老道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煉丹的事情交給為師來做,，七天的時間就足夠了。倒是你的任務(wù)比較重,，村民們把玉龜奉送給你,，相當(dāng)于救你一命，這恩情須得還的,。以你現(xiàn)在的陣法修為,，以玉龜?shù)膬?nèi)丹作陣源,，保青陽村三百年平安，應(yīng)該不難做到吧,！”
老道士從不懷疑徒兒這方面的能力,，這孩子極有陣法天賦，成就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這個師父,。
不說別的,，僅靠一部殘缺的御雷陣圖就能抗衡雷劫十年，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只怕整個修真界都會瘋狂,。擁有這等陣法天賦，擺個風(fēng)水局還不跟玩兒似的,？
不過,，信任歸信任，老道還是要過問一下的,，他打量了徒弟一眼,，拈須笑問道：“你打算擺個什么局？”
“什么局都行不通,！”青年合上手中的書本,，認(rèn)真地說道。
“什么,？”老道士差點(diǎn)沒從搖椅上翻下來,，他“蹭”地一下站起身來，瞪著眼睛問道：“不就是保個小村子三百年嗎,？有玉龜?shù)膬?nèi)丹相助,，還有什么難的，再不濟(jì),，一個聚靈陣也可以吧,？”
年輕道士搖了搖頭，說道：“當(dāng)初選擇在這里落腳是有原因的,。青陽山的地下乃是一座巨大的磁礦,，磁電之間互生感應(yīng)，利用得好,，便能助我渡劫,。不過，凡事有利便有弊,，這磁礦的存在,，會大大妨礙風(fēng)水局的效果：風(fēng)水最講究地脈的穩(wěn)定性，在此地貿(mào)然布局,，過不了幾年青陽山就可能變成兇煞之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此說來,，這陣法布不成了？”老道士嘆了口氣,，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承諾,，竟會這么麻煩。也怪自己把話說的太滿,，開口就是三百年,，圣人說得好，“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本來就違背天意的嘛！
“那也未必,，如果我渡劫成功,，便有足夠的時間研究，或許能想出克制磁脈的方法……”
“唔,，有辦法就行,！你慢慢想，為師明天就開爐煉丹,，先把你體內(nèi)的異種神魂煉化,，你也免受雷劫之苦！”
青年道士看著師父的背影消失在墻的拐角,，不知怎么,，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出一篇名為《背影》的課文來。
天色漸漸黑了,，屋里亮起了燭光,。
青年道士沉思良久，仍是沒有想出克服地脈之法,。漸漸地，倦意襲來,，道士只覺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不一會房中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