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屋外陸續(xù)傳來各種各樣的嘈雜聲,還有此起彼伏的雞鳴犬吠,,空氣里隱約飄著面食和白粥的香味,。
如此平凡質樸的生活氣息,一邊擾人美夢一邊又讓人覺得滿足幸福,。
蘇幄在暖洋洋的被窩里醒來,,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以極其親密曖昧的擁抱姿勢,,在男人滾燙的懷里醒來。
美眸睜開之際,,精壯結實的麥色胸肌籠罩了她的視野,,她活動了下脖子,不料撞入一雙黑暗幽深的瞳孔里,,那里罕見地少了戾氣,,純粹的黑白色令她失神片刻。
在裴越眸中,,她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睡眼惺忪,姿態(tài)慵懶,,嬌媚動人,。
可是下一刻,裴越的神情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他的眼睛像是加載完畢一樣,。
復雜,也變幻莫測,。
某一處的斗志昂揚讓她徹底清醒過來,,腦袋里一根根的弦瞬間繃緊,。
蘇幄晃了晃腦袋,,試圖忽略那抹心煩意亂。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后挪,,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
然而生活總是充滿戲劇性,,伴隨著男人不屑的冷哼,她滾到地上,,并且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聲驚呼,。
蘇幄躺在地上,一臉呆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個小孩抱著一只狗一臉好奇地探出頭來,,隨后爆發(fā)出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和幾聲狗吠,。
那是阿蕾的弟弟妹妹,阿貝和達瓦在說什么她聽不懂,,但這個社死現場足以讓她面紅耳赤想找個洞鉆進去,。
驀然抬首,裴越正撐著頭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唇角微勾,。
吃早飯的時候,阿蕾奶奶拿了一套做工精美繁復的民族服飾給她,,一看就是重大日子才會穿出來的衣服,。
和藹慈祥的奶奶握著她的手說了好些話,雖然聽不懂,,但莫名讓她動容,。
阿蕾的聲音適時插進來,“姐姐,,這是奶奶年輕時自己繡的嫁妝,,逢年過節(jié)偶爾才穿一下,十分愛惜,,可惜媽媽和我都穿不了,,奶奶說你的身段很合適,今天大好的日子該好好打扮一番出去才是,?!?p> 就在蘇幄仔細打量這件漂亮的衣服時,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叫阿蕾,。
阿蕾“噌”地站起來,,喜笑顏開地出門迎人。
“巴穆,?!?p> 兩人的互動蘇幄看在眼里,她笑笑,,心中了然,。
濃眉大眼又高大的少年給裴越帶了一套光看色調就十分精神大氣的衣服,。
他撓了撓頭,笑容有些憨厚,。
“白大哥,,這衣服給你,希望你不嫌棄,?!?p> ,!
蘇幄心里咯噔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阿蕾奶奶嘴里說著什么,,轉身往里屋走去,。
阿蕾笑瞇瞇地走過來,“姐姐,,咱們過去奶奶屋里吧,,給你好生打扮一番,奶奶的編發(fā)手藝可是一絕,?!?p> 說罷把有些愣神的蘇幄拉進去了,阿貝帶著搖頭晃尾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巴穆摸了摸達瓦的頭,,笑著詢問裴越,十足陽光大男孩,。
“白大哥,,咱們去達瓦屋里換衣服?這衣服結構有些復雜,,你們城里人可能不知道怎么倒騰,。”
裴越看向那扇關上的簡陋木門,,沉吟道,,“不必了,就在這,?!?p> 蘇幄換好衣服后坐在梳妝臺前,像個娃娃一樣一言不發(fā)的,,任由她們在她臉上頭上搗鼓,,心情已經沒了初初的驚疑不定,只剩困惑,,滿腦子都在想“白大哥”這個稱呼,。
這到底是什么來由,?
她頂著有些沉甸甸的頭飾,,“阿蕾,,巴穆管他叫白大哥啊,?”
“我也覺得有些不妥當,,應該叫白大叔更合適?!?p> “……”
阿蕾的聲音忽然有些小嬌羞,,“姐姐,你們可真甜蜜幸福啊,?!?p> “……嗯?”
“那天舅舅他們把你送過來,,你還昏昏沉沉的,,嘴里卻一直含糊著嚷嚷白什么來著,可不就是電視劇里情節(jié)嘛,?!?p> 蘇幄沉默了一下后低聲問,“我還說了什么,?”
阿蕾認真地回憶當時的情景,,“好像還說了什么愛不愛、死不死,、痛不痛之類的話,。”
莫名羞恥,。
大腦給蘇幄精準推送了一個情景,,如無意外應該是當時渾噩中夢到前世中槍倒地的情景。
“好啦,,大功告成,!姐姐你真美,傳說里的拜月神女應該也就這個樣了吧,?!?p> 伴隨著阿蕾的歡呼聲,小狗也搖著尾巴“汪”了幾聲,,似在附和,。
蘇幄看著鏡子里的美人,復雜的編發(fā),,絢麗多彩的頭飾,,輕輕一晃,,美麗的流蘇蕩起招搖的弧度,端的是俏麗多姿,,容光煥發(fā),,盡顯民族風情。
“很好看,,謝謝你們,。”
“咱們穆措節(jié)是個大型節(jié)日,,晚上的篝火之夜是壓軸節(jié)目,,是族人的狂歡,未婚男女可以盡情釋放自己的魅力,,還可以向心儀的對象獻花,,姐姐,說不定你會收到很多男孩們的花哦,?!?p> 阿蕾湊近蘇幄耳畔,悄聲說著,,言語中盡是掩不住的愉快和期待,。
蘇幄勾著唇,拎起裙擺,,原地轉了兩圈,,心思卻飄到別處去。
熱鬧好啊,,這可是個好時機,,裴越此人心思復雜,陰晴不定,,她也該做好打算才是,。
門打開的一瞬間,兩人目光不期而遇,。
裴越的造型讓她眼前一亮,,頭上纏著頭帕,一只耳朵上戴個樣式張揚又特別的銀耳環(huán),,印花斜扣短衣搭樣式豪邁大方的大腳褲,,襯上他的高大身軀以及頗有些凌厲的面容,竟出乎意料的協(xié)調,。
他肆無忌憚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似笑非笑,莫名讓她想起那個夜晚,心情一時有些難以形容,。
出門后,,蘇幄被裴越帶去阿蕾舅舅那里,看著眼前有些年頭的電動三輪車,,她不由看向裴越,,卻得到他一記冷眼,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她也默契地沒有發(fā)問,。
看來,,他也按捺不住了,。
阿蕾舅舅到鎮(zhèn)子上采買東西,裴越二人下車后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里頭不少旅行團,。
他緊緊攥住蘇幄的手穿梭在人群里,盡管腿傷未痊愈,,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卻是不甚影響行動,。
游客見他們這身穿著打扮,都以為是當地人,,上來又是問路又是想合影,,但都被裴越的冷臉勸退,蘇幄為了圓場只好比劃手勢假裝聽不懂對方的話,,游客們也只好悻悻而歸,,唯獨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頻頻回頭看他們。
邊看還邊說,,“哥哥姐姐好好看,。”
蘇幄的小心臟都快被融化了,。
裴越帶她轉了幾圈,,估摸是在熟悉路線,然后走到一個不起眼的小賣部打電話,。
他聲音壓得低,,語焉不詳,隱隱說到一些局外人難以理解的黑話,,蘇幄不好明目張膽地偷聽,,裝作左顧右望,卻還是被他緊緊提防著,,不時一記眼風掃過來,。
似是談妥了事情,他掛斷電話,蘇幄回頭看他的時候,,明顯察覺到他整個人都陰沉了下來,。
他轉身找小賣部老板買了包香煙和一盒火柴。
站在路邊,,看著人潮涌動,,人聲鼎沸,他們面前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隔絕了這世俗喧囂,。
裴越嘴里叼著一根煙,兩指夾著火柴盒,,眸光冷凝,,示意她點燃。
蘇幄接過火柴盒掏出一根火柴,。
“呲~”
一縷白煙裊裊升起,,古樸的木香飄散開來,這一星火光點燃的不止是他的煙,,還有屬于魏千繁的回憶,。
“嘶~”
裴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煙,他在感受尼古丁帶給他的生理愉悅,。
兩人挨得很近,,雖然他閉著眼,但始終密切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稍微有點動作便會迎來他冷漠的審視,。
“很特別的習慣,曾經有個人也像你一樣,,喜歡用火柴點燃香煙,。”
他的面容籠罩在氤氳彌漫的煙圈里,,神色莫測,。
“姓白?”
“不是,?!?p> 他輕嗤一聲不再說話,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流露著不加掩飾的譏諷,,叫她心里輕輕一刺,可想而知這個男人心里把她想得多不堪,。
可她現在沒有立場去解釋,,也不屑于解釋,。在偏見面前,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
她的目的很明確,,哪怕自己的身份是個妓,也要叫這個男人俯首稱臣,!
他隨手丟掉嘴里的煙頭,,大手攥緊她的手腕,步入人流量最密集的街道,,對她的提防卻從未松懈,。
這是一條古建筑群改建的特色商業(yè)街區(qū),叫塔桑街,,處處透露出濃郁的當地民俗風情,,是淄壩鎮(zhèn)政府斥巨資打造的旅游勝地之一,一些特色旅游項目聞名遐邇,,常吸引大批游客前來拍照打卡,,熱鬧非凡,。
經過塔桑街毗鄰的塔祈廣場,,那里正進行著十分熱鬧的節(jié)慶活動,密密麻麻的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廣場中央有當地的民族舞表演,,服裝造型吸睛,舞姿熱情奔放,,十分具有觀賞性,,表演結束后則是萬眾期待的環(huán)節(jié)——送彩頭,將色彩繽紛的顏料抹到賓客身上,,寓意添彩添福添如意,。
為了防止被人群沖散,裴越幾乎把蘇幄夾在腋下,,緊緊的桎梏把她憋得一口氣不上不下,,一抬頭便會被他冷眼瞪回去。
穿過人山人海,,他帶著她走進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在一個狹小的紋身店門口停下,她敏銳地感受到他的身體在繃緊,。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他邊把玩著她的頭發(fā),邊陰聲怪氣道,,“你是個聰明人,,我是瑕疵必報的小人,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p> 蘇幄愣了一下,想提醒他說錯了,,是“睚眥必報”才對,,又怕他立刻就睚眥必報。
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心想沒必要跟他擰著來,。
她垂眸點點頭,思考他這句話,,眼里掠過一抹不為人知的光華,。
“裴哥好,這一路可辛苦了吧,,趕緊坐下喝杯茶,。喲~這位美女就是蘇大小姐了吧,真人比雜志好看多了,,當紅明星也要遜色幾分,,不過,只要你乖乖配合,,咱大老粗們也不會苛待你的,。”
看到裴越進來,,男子迎了上去,,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眼睛里流露著精光,,目光落在蘇幄身上時更是從頭到腳打量了她幾遍,,四周站了好些花臂壯漢,頗有些氣焰的樣子,,似乎并沒有把裴越放在眼里,。
蘇幄微挑眉,這情況有點意思,,裴越作為翟太利的一把利刃,,也是一把手,這些人卻連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
裴越毒蛇一樣的目光環(huán)顧四周,,最后落在面前這個男子臉上,目光陰沉,,“現在還不是時機,?!?p> 面對裴越的單刀直入,男子笑容不變,,目光閃爍了一下,。
“裴哥別介,現在各幫派下了聯合追殺令,,這不翟爺為了不被截胡,,特意叫了小的來掩護協(xié)助你?!?p> 裴越勾了勾唇角,,“哦?掩護我,?那可勞你費心了,,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搜尋我的人,當地警方估計也得到消息了,,或許已經通過監(jiān)控掌握了我的行蹤,,在趕來的路上了?!?p> 男子臉色微僵,,打了個哈哈道,“放心,,翟爺都部署好了,。”
他朝手下示意,,兩個花臂壯漢上前把蘇幄押到一邊,她倒也不反抗只是不動聲色地看了裴越一眼,,心里快速分析當下的情況,。
裴越靠在沙發(fā)上,一副大佬坐姿,,臉上看似滿不在乎,,實則渾身肌肉在蓄勢待發(fā)。
他的目的還沒達到怎會輕易看著她被人帶走呢,,現在連自己人都不可信了,,她倒想看看前有財狼后有虎豹,他要怎樣脫身,。
“老七,,人可要看好了,這女人可不是隨便能動的,?!?p> 蘇幄不由瞪了他一眼,,這男人可真會說一套做一套啊。
她這番神色落入老七眼里,,倒覺出些味來,,不禁用曖昧的目光在兩人間游走。
電話鈴響,,他接聽后神色沉了下來,。
“裴哥,黑刀似乎收到風聲,,正帶著一些地頭蛇趕過來,。”
裴越氣定神閑地看著他,,叫人捉摸不定,,只有蘇幄察覺到他隱藏在眼底的興奮。
腦袋里飛快閃過一個念頭,,怎么他一出現就暴露了自己,,所謂大隱隱于市,想找一個人也不容易,。
要么是自己人爆的,,要么……她合理懷疑是他。
這男人不就喜歡在作死的邊緣體驗刺激嘛,。
或許這也是他設的鷸蚌相爭的局,?不過,借力打力不失為一個上策,。
老七咬咬牙,,眼神狠下來,對手下比了個手勢,。
“裴哥,,得罪了!”
蘇幄只見幾個彪形大漢朝裴越出手,,隨即她脖子一痛,,便失去意識。
由于腿傷未愈,,裴越對付幾個大漢略有些吃力,,堪堪拖到黑刀趕來。彼時,,帶著蘇幄走的人也被黑刀的人堵住去路,。
擔心到手的人被截胡,老七趕緊集中火力跟黑刀的隊伍開干,。
黑刀的目標是裴越和蘇幄,,這下被老七的人纏上倒有些活動不開,。
緊接著,警笛聲傳來,,在場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他看向近在眼前的目標,瞬間激起不服輸的氣性,,咬咬牙狠下心,,掏出裝上消音器的家伙什,老七瞇了瞇眼,,也不甘示弱,,掏出同樣的硬貨,雙方人馬就這樣在狹窄的巷子里血拼起來,,一時死傷慘重,。
裴越嘴角勾起,眼里掠過一抹嗜血的輕狂,。
他趁亂把握時機,,干倒抓住蘇幄的人,抱起她突破防守薄弱的地方逃出重圍,。
這時,,老七被射中肝臟有些失血過多的跡象,黑刀也身中數槍,,雙方都沒落著好,。
警笛聲越來越近,他們這一遭賠了夫人又折兵,,再氣憤也只能走為上計,,還不忘遣人緊追裴越和蘇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