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公輸零舌頭捋不直了,。
今知點頭道:“老聃最早破解神明遺留的天書殘卷和銘文,,是人類個體掌握魔道的開端,,他將這種個體驅動的魔道力量稱為法術,,世間這才有了法師,,幾千年過去了,,他著述的《法經》仍是魔道學院的公共基礎課程?!?p> “幾千年……”公輸零不寒而栗,,望向黃月英,“你師父,,是神仙吧,?”
黃月英道:“十四年前七月十五的夜里,我走到院子,,那里有棵梧桐樹,,他就在上面?!?p> “十四年前,,親愛的,你三歲就拜老聃為師,?”今知驚呆了,。
公輸零關注的卻是:“你師父還爬到梧桐樹上去了?那么大把年紀了,,也不怕像夫子那樣閃了腰,!”
黃月英搖頭道:“莊子曾在《逍遙游》中寫到姑射山上的神人‘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菍?guī)煹膶懻铡,!?p> 公輸零聽得神乎其玄,,黃月英卻垂下了眼簾,思緒也飄到了那一年的七月半,。
父親做了一個花燈去了鎮(zhèn)子外面的呼蘭河,,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看著月光像鹽一樣慢慢地灑進來,。
今天是盂蘭盆節(jié),,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也是母親的忌日,。
她閉上眼,,似乎能想象呼蘭河里幾千幾百只金乎乎、亮通通的花燈,兩岸的孩子跟著奔跑拍手的場景,,漸漸地也陶醉在燈光河色之中,。
然后,越到下游,,那星星燈火,,有的翻了,有的掛在了草里,,有的被孩子拿竿子打掉,,有的叫船夫給順手拾了去,萬千燈火一盞盞地熄滅,,漸漸稀疏……
她的意識就跟著那最后一盞燈飄啊飄,,再也沒有人聲,越往后,,連蛙叫蟲鳴都沒了,,只有無邊無涯的黑色,那一點微光也不知要去往何處,。
月光終究灑到了她緊閉的雙眼上,,她緩緩睜開,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卻什么也沒有抓住,。
艱難地起身,撐著床沿,,雙腳在空中踩不到地,,她干脆松了手,落在地上,。
她爬了起來,,摸索到了書案邊,接著月光看到鎮(zhèn)尺下面壓著一張紙,,一張空白的紙,。
她知道那是父親留給她的,她也知道這是一封遺書,。
所以,,今天也是父親的忌日。
她久久地佇立著,,直到手腳冰涼,,直到月亮升上了正中。
她在漆黑的屋子里憑記憶找到了父親以往打算用的三尺白綾,,咳嗽了幾聲,,端了跟小板凳往院子里走,。
她清楚那里有一棵梧桐樹,有道枝椏能用上,。
到了庭院,,再次沐浴在月光下,她抬頭最后看了一眼皎潔的圓月,,那一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走到樹下,,拋起白綾穿過枝椏,踩上板凳,,將兩股白綾系上死結,。
平靜地將自己的頭伸了進去,腳一蹬,。
結束了,,她想。
沒有掙扎,,也沒有叫喊,。
意識模糊之際,白綾卻自動解開了,,一股無形地力將她托了起來,,輕柔地放在了地上。
她茫然地望向四周,,一陣風拂過,,樹影婆娑中,皎皎月光下,,她看到一個人盤坐在梧桐樹冠之上,白衣白發(fā),,皆似雪,。
那人道:“小娃娃,到底絕望到什么程度才能讓你想要去死,?”
“沒什么,,”她說,“只是想死一死,?!?p> 說著,她又撿起白綾,,站了起來,。
樹上的人說:“你的癌病并非無藥可救,。”
“你要救我嗎,?”她問,,“不救的話,這棵樹我要用來上吊,,請你去對面那棵柿子樹上歇息,。”
“可我非梧桐不息,,也并不想看到‘床底下死人’,。”樹上的人一倒,,側臥著,,雙手擱在腦后,“遠來是客,,勞駕主人家你去柿子樹死,。”
她道:“不行,,樹椏太高,,我夠不著?!?p> “那你就明天再死唄,。”
“好,?!?p> 第二天,晴,。
“你不走嗎,?”
“瞧!今天天氣多好,,我想曬曬太陽,。”
第三天,,雨,。
“你怎么還在?”
“看,!今天天氣多好,,我想淋淋小雨?!?p> 第三天,,風,。
“還不走?”
“這風吹得才舒展喲,!”
第四天,,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你……”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第五天,多云,。
“你再不走,,我就快餓死了?!?p> “行,,我走了?!?p> 她卻又叫住了他:“你會做蛋羹嗎,?母雞生了蛋,我想吃了再死,?!?p> 那人從樹上跳了下來,笑道:“我已經兩千年沒沾過陽春水了,?!?p> 她道:“我家只有井水?!?p> 兩人折騰了半天做出來的一碗蛋羹,,沒掌握好火候,蒸太老了,,舀一勺里面全是蜂巢眼,。
“你不吃嗎?”她說,。
他道:“我吸點風兒,,喝點露水就夠了?!?p> 她不解道:“為什么?”
他道:“吃普通的食物免不了拉屎撒尿,,你覺得那與我神人氣質相符嗎,?”
“這樣啊,”她將舀起的蛋羹放進嘴里,,咽下后,,又道,,“我從小就沒奶吃,父親就給我做蛋羹,,我想著我要是能少吃一點,,父親就能多吃一點,他會不會就不去死了呢,?”
說著,,聲淚俱下,她一邊努力地往嘴里舀蛋,,一邊哭嚎著,。
在黃月英這一生中,也只有這一次哭泣,。
她像個真正的三歲小孩,,哭喊著:“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為什么……我還想活下去……”
他嘆了口氣,,將她攬在懷里,她是那么的小,,輕得像只小貓,,也伸出利爪,抗拒他的懷抱,。
直到實在爭不過,,才安靜了下來。
他端起那碗蛋羹,,拿過湯匙,,一勺一勺地喂她。
喂完了后,,他問:“好吃嗎,?”
她道:“不好吃,咸得發(fā)苦,?!?p> “那為何還要吃?”
她小聲答道:“我不想死了,?!?p> “什么?”他似乎沒聽見,。
她大聲說道:“我想活下去,!”
他會心一笑,把她放在地上,,手放在她的頭頂說道:“阿英,,在你家樹上歇息了五天,,我為你添二十五年陽壽當住宿費?!?p> 一股力量從她頭頂的百會穴流經全身血液,、骨骼和經脈,似清泉般,,她從未如此舒坦過,。
“謝謝哥哥?!彼p膝跪地,,給他磕了一個響頭。
“哥哥,?沒大沒?。 彼Φ溃骸霸俣嗫膬蓚€,,全當拜師禮了,。”
見她茫然無措的神情,,他蹲下來,,與之平視,而后說道:“我叫李耳,,從今以后就是你的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