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甘棠的目光落在柳照影的臉上,，心里想的是，這少年不過才十六七歲年紀(jì)吧,，見到死人竟是這樣的一副反應(yīng),，說是冷漠也好，鎮(zhèn)定也罷,，總之，有種極不符合他年齡和相貌的別扭感覺。
再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任務(wù),，卓甘棠嘆了口氣說：“那你走吧?！?p> 想想還是又添了一句：“旁門左道不可取,，你若還是想找人，不如通過官府,?！?p> 卓甘棠竟然也這么多話，柳照影扯扯嘴角,，沒有回應(yīng)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到客舍，柳照影告知了王三娘和阿拴此行一無所獲,。
王三娘吃驚不?。骸帮L(fēng)門竟然遇上了這種事,！看來他們是得罪了大人物才遭此劫啊?！?p> 畢竟風(fēng)門做的是竊人私隱的勾當(dāng),，難免被人厭恨。
柳照影想著他們或許在金陵城中還有別的據(jù)點(diǎn),，但一開口就被王三娘掐斷了想法,。
“柳小哥，我勸你風(fēng)門這條線就放棄了吧,，他們這些人啊,，就像是地底下的老鼠，露次頭出來本就不容易,，這次被人端了老窩,，鐵定是要藏起來避禍了，哪里還能輕易被人找到,，現(xiàn)在就是盜行的大哥怕也是找不到他們了,，更何況你?！?p> 柳照影想到了卓甘棠,，就問王三娘：“老板娘，最近你可有聽說過什么風(fēng)聲,，江湖上是不是很不太平,？”
王三娘不知從哪里摸出幾粒瓜子磕著，還把皮吐在地上,，惹得愛干凈的阿拴對著她一陣瞪眼,。
她笑說：“江湖上從來就不太平，我就是開個客舍糊口的,，哪里知道那些大哥們的事,，柳小哥，我看你要查的事沒有這么容易,，總之姐姐還是勸你那一句,，能不要蹚渾水就別蹚，有些事可不是你們小孩子能鬧著玩的,?！?p> 末了她又補(bǔ)了一句：“你們的房錢可別忘了啊，不過你要是缺錢,，姐姐倒是可以給你介紹個地方,，怎么樣？”
如果她不朝自己眨眼眨的那么曖昧的話，柳照影大概還會問問她是什么地方,。
對面的人分明是一副對她的“男色”垂涎欲滴的樣子,，柳照影飛快反應(yīng)過來她的答案了。
“多謝老板娘,，真的不用了,，你放心，房錢不會少你的,?！?p> 免得這俏寡婦帶壞阿拴，柳照影趕緊把王三娘“送”出門了,。
阿拴在她身后愁眉苦臉：“阿姐……不,，哥哥，八十兩銀子沒著落,，我們拿什么付房錢?。俊?p> 這么大一筆銀子不翼而飛,，他們現(xiàn)在連吃個包子都吃不起了,。
柳照影第一時間想到了顧家，但她要接近顧家,，決不能是以借錢的關(guān)系,，她不是要骨氣，而是要完成孟眠春的任務(wù),，首先就不能破壞她在顧家兄妹心中“恩人”的形象,。
她有手有腳，總不會餓死吧,。
“阿拴,，明天我就去買紙筆顏料，或許……還能以此為生,?！?p> 阿拴微訝：“畫畫,？”
養(yǎng)家糊口總要有一技之長的,，好在柳家姐弟倆經(jīng)過柳芝元教導(dǎo)，畫技很不錯,。
雖然想法不錯,，但事實(shí)證明，柳照影還是過于樂觀了,。
第二天柳照影就抱著趕工出來的畫出門,，她特地繞了路看看金陵城的搜引鋪是否真的關(guān)門了，這一點(diǎn)王三娘沒有說錯，風(fēng)門確實(shí)是打算做一陣子縮頭烏龜,。
再打聽到一家慣常收書畫的良嵇齋,，柳照影就打算去碰碰運(yùn)氣。
一走進(jìn)去她就有些吃驚,，來來往往不少人,，有衣冠鮮亮的富人，也有布衣清高的儒生,，當(dāng)然最顯眼的還是來賣畫的書生,，他們多半是落魄外鄉(xiāng)人，臉上有著難掩的局促和尷尬,。
柜臺里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掌柜正在替一個書生的畫掌眼,。
“小先生，你這幅工筆敷染恰當(dāng),，用色上乘,，布局結(jié)構(gòu)卻是有些牽強(qiáng)，不過上書品評倒是不錯,，可是出自你自己之手,？”
那書生支吾了兩聲沒仔細(xì)回話，只問可以換多少錢,。
柳照影也跟著湊過去看了一眼,。
“二百文?！?p> 掌柜給了個價錢,。
二百文在金陵還不夠住幾晚客棧的。
那書生漲紅著一張臉,，也沒有還價,，一口氣同意了，掌柜便讓伙計帶他去取錢,，自己把那副畫慢慢卷了起來,。
柳照影自覺自己的畫工比那書生出色不少，她將手里的卷軸遞了過去,，掌柜的只是瞄她一眼,，淡淡地問：“第一次來？”
柳照影知道金陵城中商戶鮮少有不勢利的,，這個掌柜的態(tài)度其實(shí)已經(jīng)算不錯了,。
“這是在下仿的《春山秋釣圖》?！?p> 畫卷展開,，掌柜的只粗粗看了一眼,，給出了一個讓柳照影無比震驚的價格：
“一百五十文?！?p> 竟然還不如剛才的書生,。
柳照影氣笑了：“掌柜的可曾仔細(xì)看過了？”
掌柜有點(diǎn)不耐煩：“春山秋釣圖嘛,，喏,，這里的，全都是,！”
他指了指手邊一堆疊起來的畫卷,。
這下?lián)Q柳照影徹底沒話說了。
春山秋釣圖是前朝的一幅畫,，但稱不上絕佳的名畫,，它如今如此受歡迎，完全是因?yàn)楫?dāng)今圣上的賞識,。
當(dāng)年這幅被世人遺忘的畫重新問世,，被圣上視作滄海遺珠后，它在畫壇的地位就陡然水漲船高了起來,。
大楚的皇帝趙埕愛畫懂畫,，并且擅長繪畫，他喜歡這幅春山秋釣圖,，還喜歡自己臨摹,，甚至水平比原作更高，柳照影臨摹的不是原作,，而是趙埕的仿作,。
掌柜嘬了嘬牙花子，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小兄弟,，你想學(xué)當(dāng)今圣上的筆法,，那就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知道嗎？別和我談什么畫風(fēng)氣韻的,，你瞧瞧這里……”
他指著畫上的一處梅花枝,，這是趙埕之畫和原作些微不同的地方。
“圣上這樣畫那叫做絕妙的點(diǎn)睛之筆,，你這么畫,，就是大大的敗筆！你以為自己是皇上啊,，想怎么畫怎么畫,？我給你一百五十文已經(jīng)算是高價啦,！你回去還是照著原作臨摹臨摹,，或許下一次能賣出兩百文！”
柳照影笑了，她倒不是笑掌柜對她的輕蔑,，而是因?yàn)樗漠嫾际窃?jīng)得過當(dāng)今圣上指點(diǎn)的,，春山秋釣圖，她曾趴在御案上仿過不只一次,。
結(jié)果她這個當(dāng)今圣上的親傳弟子竟被這樣一間小小畫鋪的掌柜給批的一文不值,，趙埕指點(diǎn)過的地方在掌柜眼里全是敗筆，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會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