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外祖一家
踏出公交范圍的那一剎那,,新鮮空氣撲來,,趙大梅只覺得自己就像是重生了一樣,狠狠地深呼吸幾口,,才徐徐的舒了口氣,,翻滾的胃液也安分了不少。
真是要了老命了,,在車里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都快死在車上了。
早上出門才八點,,到市里,,竟然已經(jīng)下午五點了,天都快黑了,,仰頭望著陌生的空間,,卻沒看到想象中的繁華,趙大梅有些失落和黯然,,“珺珺,,你看這公交站周邊,怎么一棟小樓房都沒有???我們鄉(xiāng)下都有呢?!彼龖阎诖鴣?,誰知下車之后,除了空曠的公交站以外,,四周竟然都是陳舊落魄的平房板房,,四周的衛(wèi)生還亂糟糟的,到處都是瓜皮紙屑,還不如她們漁村來的干凈整潔,。
“還好吧,。”84年的連港市,,雖然也算是發(fā)展的還不錯,,老百姓的生活相較于改?革前已經(jīng)好的太多,但也不可能延伸到整個市區(qū)各個方位,,就算是二三十年后,,也是有貧富差距的,這是諾大的華國國情,,放到未來的首都,,也是如此,不可能處處繁華,,所以,,她毫不意外便宜媽會失望。
“天快黑了,,我們先去找休息的地方,,然后再吃點東西?!币苍S是出了門,,劉珺少了在家的沉默,多了從容,,言談間不知不覺就帶上了引領(lǐng)的意思,,而便宜媽也一點都沒有發(fā)覺自家大閨女有些不一樣的地方,老老實實就跟著閨女身后走了,。
出了車站,,就有攬客的人力三輪,小車廂是封閉,,可是遮風(fēng)擋雨,,問了起步價,就上了車,,這個年代,,只要是十公里以內(nèi),都是五毛,,再遠點,,就得翻倍了。
風(fēng)從小窗口吹進來,,看著玻璃窗外沿街的景色,趙大梅有些迷瞪,陌生的街道上,,有木制電線桿,,路燈高高掛起,水泥砌成的橢圓長形的花壇子,,種了些簡單的花草樹木,,為街道平添了一些生氣,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多,,比起縣城的大路上小貓兩三只的摩托車和小汽車,,市區(qū)就稱得上繁多了,偶爾有人經(jīng)過,,也是跟他們村里的人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就好像……好像,真的跟她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里一樣,,遙遠的有些不可及,,這,就是大城市么,?
隨著車子的移動,,慢慢,也有小二層的樓房開始進入視線范圍,,大多比較陳舊,,白墻平頂,沒有瓦片,,有人站在樓頂拿著木棍子撥弄著什么,,有人在樓頂支了架子曬了衣服,也有人搬了凳子坐在樓頂歇息,。
相較于趙大梅的魂不守舍和沉甸甸的心理落差感,,劉珺則是饒有興味的欣賞著對她來說像是古代一樣的風(fēng)土人情。
找了家干凈舒適的旅社,,開了雙人間,,里面有單獨的衛(wèi)浴,還有兩張床,,里面的裝修都不錯,,白墻白瓷磚地板,灰黑色的窗簾,,還算是看的過去,。
趙大梅自然又是一番驚嘆,又感嘆五塊錢一晚上花的值,,劉珺則是笑笑就上洗手間去簡單洗漱了一下,。
坐車,,永遠都是最累的。
在一個教一個學(xué),,忙活半天之后,,趙大梅洗漱完了,母女倆才算是有機會安靜舒適的躺在床上舒舒筋骨,。
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和圓形的白熾燈,,劉珺的腦海里正在不斷旋轉(zhuǎn)的時候,趙大梅有些滄桑的聲音傳到了耳邊,,“珺珺,,要不是你,媽恐怕一輩子都會困死在那樣的家庭里,,與其說是媽帶你走,,還不如說是你給了媽自我救贖的勇氣”,側(cè)首看著女兒沉靜的目光,,趙大梅鼻頭有些酸楚,,“不管未來怎么樣,最起碼,,媽就算是勒緊褲腰帶,,砸鍋賣鐵也會把你們幾個供養(yǎng)成人,媽不希望有一天,,你們?nèi)魏我粋€會跟媽一樣,,過那種任人磋磨還不敢喘氣的日子,如果真的那樣,,媽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珺珺,,你們的外公外婆啊,,都是很強大的人,媽還沒跟你說過吧,,媽出生于中醫(yī)世家,,據(jù)你外公說,延伸到一百多年前,,咱們趙家的老祖宗還是宮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太醫(yī),,一生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勞。有些可惜的是,,子孫都不是很爭氣,,隨著時代變遷,一代不如一代,,中途夭折的多,,很少有壽終的,,到你媽我這一代,也就你大舅做了中醫(yī),,我跟你小舅,,一個是半吊子,一個是什么都不懂,,小小年紀,天天想著掙錢過日子,,差點沒把你外公給氣死,。
你們外婆是個西醫(yī),出去留了洋學(xué),,回來就跟你們外公結(jié)婚了,,我們一大家子,生活一直都很不錯,,父慈子孝,,生活安樂,每天都是歡聲笑語,;但是好景不長,,你們外婆生老幺傷了身子,就是你們外公的醫(yī)術(shù)也沒能搶救回來,,當(dāng)年年底就去世了,,享年三十九歲,那時候,,我也才十歲,,但也能幫著做很多事了;你們外公傷心的太狠,,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三天三夜沒有出來,,直到大哥和我?guī)е乡圩陂T口哭了半天,人倒是出來了,,只是性子變得沉默猶豫,,沒事情做的時候總是郁郁寡歡;不過,,還好有個醫(yī)館需要經(jīng)營,,他老人家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胡思亂想。后來的日子里,,你們外公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生活,教育都沒有落下,,直到出了事,,你們外公和大舅外出行醫(yī)的時候突然被人抓走了,,留下口信,讓我們別找,,也別問什么事,,趕緊逃!那時候,,你大舅二十八,,我二十,你小舅也就十歲,,我?guī)е銈冃【艘贿吙抟贿吿?,身上也就十幾塊錢,然后,,在一個晚上,,走散了,再然后,,我瘋了一樣,,找啊,找啊……再也沒有看見他了,,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你們小舅在哪里,其他人也沒了音信……”
劉珺在趙大梅的絮絮叨叨中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在她迷迷糊糊的腦海里,隱隱約約似乎出現(xiàn)了幾張陌生又帶著熟悉的臉孔,,慈祥又溫和的沖著她笑著,,雖然她不認識,但是她知道,,這些人,,都是她的血親,她想,,她又找到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在未來去做,,她想去找祖父舅舅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墳,,都是些溫暖的人,他們值得珍惜,。
人與人的相處需要時間,,需要真心相待,劉珺自己都不知道,,相對于之前可以冷漠的看著便宜媽挨打,,到現(xiàn)在想要拼命地為大家爭取一片蔚藍,,尋找走失的血親,她已經(jīng)逐漸的融合在這個溫暖的大家庭里,,把自己當(dāng)成了其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