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從象牙塔出來不久的陳平凡，似乎也對此中道理頗有研究,。

　　對王春江這個人，陳平凡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幾點基本了解：

　　這第一點就是王精明能干,，凡事精打細算,，能算到人的骨子里，而且遇事不亂,，關(guān)鍵時候沉得住氣也能成得了事,；第二點是王有野心，不甘心當(dāng)一個小小的政教主任,，他嘴上雖不說,，心里卻始終掛念著晉升政教副校長的事兒，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而這第三點則是王好面子,，喜歡吹噓自己的過人能力和光輝歷史，更喜歡讓別人高看他一眼,。

　　眼下要想攻克王春江這一關(guān),，陳平凡心想，還得投其所好——

　　王主任,，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我剛才聽蘇云夢說完她的事兒，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王主任你,，沒辦法,，這事兒也只能依靠你了。

　　實事求是地說，蘇云夢這孩子不錯,，平時刻苦努力勤奮上進,，就在剛剛過去的期中考試中，還考了年級第一的優(yōu)異成績,，絕對是咱們二中的種子選手,。

　　所以，我覺得,，出于保護咱們二中種子選手的角度考慮,，我們也應(yīng)該幫他一幫……

　　聽陳平凡有此一說，王春江仔細端詳了一下蘇云夢,，“呦,！小姑娘，不錯嘛,，說不上以后就是清華北大的料,！”

　　蘇云夢矜持地笑了一下，“謝謝王主任的鼓勵,，以后,，我會更加努力的……”

　　王春江笑著點了點頭，隨即開口道：“聽你們這么一說,，當(dāng)然也依我的經(jīng)驗來看,，為今之計，咱們只有走打官司這條路了,，畢竟涉及錢的事兒,，而且是這樣一大筆錢，單靠中間人從中說和,，不太現(xiàn)實,！這樣吧，我有一個朋友,，他就是干律師的,，我聯(lián)系一下他，看他能不能幫上忙,。只是我跟這朋友也沒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在酒桌上跟他喝過兩次酒而已，所以,，他的律師費該花還得花,，省是省不了多少的——，沒辦法,，我在這方面的人脈資源有限,，幫忙也只能幫到這個程度了,。”

　　陳平凡看了一眼蘇云夢,，想征詢一下她的意見,，卻見她面露難色，顯是被可能存在的大筆律師費弄亂了陣腳,，于是他推了一下眼鏡兒,，對王春江說道：“王主任，不知道你說的這位律師是如何收費的,，你看你能不能幫著打聽一下,，我們也好參考一下！”

　　王春江拿出手機,，在通訊錄中上上下下找了一番,，然后，撥出了一個被他命名為孔律師的手機號碼,。電話接通,，王春江滿臉堆笑，在一番蜻蜓點水的自我介紹和沒有營養(yǎng)的寒暄之后,，終于跟對方正式說出了他致電的真正意圖,。

　　這時，陳平凡注意到了蘇云夢那雙緊握褲線的手,，也分明看得出她此時的緊張與不安,。

　　莫名地，他竟有些心疼,，他知道對于蘇云夢這樣的單親家庭來說，平平常常地單給她拿出點兒學(xué)費生活費就夠吃力的了,，何況是在天降橫禍之后,，又要拿出那高昂的律師費呢？

　　是啊,，蘇云夢所承受的生活重量,，早高出了她這個年齡段其他女生所承受的生活重量，小小年紀的她要獨自承受這么多,，她心里該有多苦?。?p>　　悲哀,！而這種悲哀是一個人的,，是一個家庭的，或許,，也是一個城市的,。

　　終于,，王春江結(jié)束了和孔律師的通話，不過他沒有著急說出事情結(jié)果,，而是把手機放回桌子上,，又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孔律師那邊說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給咱們一個親情價,，咱們這邊只要拿出兩千塊錢,，就可以隨時去他的律所簽委托合同。而就蘇同學(xué)母親這種情況來說,，要是按照市場價收訴訟基礎(chǔ)服務(wù)費的話,，他們至少要收三千塊錢，一分錢都不能少,，所以他現(xiàn)在完全是賠本賺吆喝,，吃力不討好。而且他還特意說了,，律師這一行有個專門的行業(yè)規(guī)定,，那就是凡事涉及財產(chǎn)爭議的案件，律師在勝訴之后,，都有權(quán)利在總賠償款中拿到1％～6%不等的提成……我覺得這一點也很重要,，你們應(yīng)該提前弄清楚，省得事后被動,?！?p>　　陳平凡皺著眉頭，大概齊地計算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一場官司打下來,，即使是打贏了，原告方要花銷的律師費也足有四五千之多,，這真是雁過拔毛,，殺人不見血，能讓窮苦人家脫層皮,。

　　陳平凡能算過來這筆賬,，蘇云夢又何嘗算不過來？蘇云夢抿緊嘴唇,，輕輕地又頗為艱難地對陳平凡搖了搖頭,，要表達的意思已經(jīng)是不言而喻了……

　　從政教主任辦公室出來，陳平凡和蘇云夢的心情都很沉重,。

　　那些有錢人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可他們真的是沒站在窮苦人的角度考慮過問題,。

　　可以這么說，沒錢人遇到的事兒那都叫事兒,，有的還可能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

　　“要不,，我們到街里走走，看看其他律所怎么收費,?！?p>　　“好——好啊——”蘇云夢顯然有點兒心不在焉。

　　陳平凡將雙手插進羽絨服的兜里,，陷入了沉思,。

　　其實，自打參加工作以來,，每次被錢的問題難住時,，陳平凡都是腦袋發(fā)大束手無策的，因為沒錢誰都玩不轉(zhuǎn),，他陳平凡也不例外,！

　　他默默出神，凝眉思索,，甚至幻想著他現(xiàn)在要是有點兒存款就好了,，哪只有兩千塊錢，也不用像現(xiàn)在這么受憋了,！

　　有時候思緒的閘門被打開了,，就關(guān)不上了。

　　鬼使神差地,，陳平凡又想到了落實編制的問題,。起初，他真的沒把這件事兒十分放在心上,，他還天真地以為,，一切順其自然最好，盡人事聽天命,，沒必要要死要活地爭一時的輸贏勝敗,。

　　但——,，此一時彼一時,，現(xiàn)在，他的想法跟以前不一樣了,，大不一樣,！

　　寒冷的現(xiàn)實讓他意識到，落實編制絕不是小事,，非但不是小事,，而且是重中之重的事,！

　　是啊，只有落實了編制,，他陳平凡才是正式老師,，也才可以拿到更多的工資。

　　人之熙熙,，皆為利來,；人之嚷嚷，皆為利往,！他陳平凡一個凡夫俗子,，又何嘗不用為這個“利”字辛苦奔波呢？想明白了這一層,，陳平凡決定,，他要在落編這件事上全力以赴！

　　依陳平凡對清屏這個地方的了解,，清屏的幾個大一點兒的律師事務(wù)所都集中在清屏法院附近,，與法院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生態(tài)圈子，輻射清屏全城乃至清屏全境,。

　　陳平凡和蘇云夢來到這個生態(tài)圈子時,，不約而同地都被這里的別樣氛圍感染了，感覺這里與學(xué)校的環(huán)境決然不同,，給人的竟是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他們連續(xù)咨詢了三家律所，結(jié)果大同小異,，每一家律所的收費都差不多,，也都不低。

　　從第三家律所出來的時候,，蘇云夢已經(jīng)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之色了,，“陳老師，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么多,，這次失敗就失敗吧，反正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陳平凡苦笑,，難以掩飾臉上的失落與無奈,，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或重要人物似的,，眼前陡然一亮,，既而對著蘇云夢露出了他那標志性的溫暖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