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戰(zhàn)罷議和
撼天道尊躺在地上,,漆黑一片的山洞里看不見白冉的臉,,只能看見他手里雕弓,和正對著他那帶著腥味的箭鏃,。
“楊七郎縱橫沙場英勇無敵,,卻被奸佞之徒潘仁美公報私仇,綁在百尺高竿上,,亂箭射死,。”白冉把箭鏃對著撼天道尊的鼻尖蹭了蹭,,又道,,“七郎身上共計中了一百零三箭,每一支箭都帶著忠良的怨氣,,那怨氣飄蕩起來,,整個地府都開了鍋,閻羅王差點(diǎn)毀了萬年的修為,,周身上下痛如刀割,,讓人抬著去了凌霄寶殿,向玉皇大帝求來一紙詔書,,這才收了潘仁美那個惡賊,,平息了七郎的怨憤。你想不想嘗嘗那滋味,,我現(xiàn)在就可以成全你,。”
撼天道尊調(diào)勻了呼吸,,問道:“什么楊七郎潘仁美,,我怎么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的東西多了,,”白冉冷笑了幾聲,,又道,,“我再說一遍,我是來求和的,,勞駕你給點(diǎn)誠意,,告訴我你的名字?!?p> 冰冷的箭鏃就在眼前,,弓弦被白冉拉得咯咯作響,撼天道尊深吸一口氣,,平定片刻道:“我俗家姓葉,,名喚葉秋?!?p> “既然姓葉,,那就叫你一聲葉兄,”白冉道,,“想必葉兄也看清楚了,,論手段我白某人不怕你,論心機(jī)我白某人也不輸你,,我只想在這南山之上求一個容身之所,有道是先入為主,,你既然來的比我早,,也算是南山的主人,我若一箭射殺你,,卻顯得太沒禮數(shù),,既然你我都想在這座山上棲身,從今天起,,前山的地盤歸我,,后山的地盤歸你,若是相處融洽,,逢年過節(jié)也可小聚一番,,若是相處不睦,以后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你覺如何?”
葉秋道:“既然說是議和,,也請白兄給點(diǎn)誠意,,可否容我站起來說話?!?p> 白冉猶豫片刻,,緩緩收起了雕弓,。
葉秋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整理了一下衣冠,,隨手往空中一揮,四周的燈火卻又亮了起來,。
他不知何時又拿回了自己的羽扇,,帶著笑容對白冉道:“是我一時輕敵,卻中了你的手段,,而今輸?shù)睦仟N,,實(shí)覺心有不甘?!?p> 白冉聞言皺眉道:“不甘又如何,?還想再打?”
“說打我也不懼,,然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剛才白兄手下留情卻沒殺我,,我要是再糾纏不休,,卻也壞了德行,且按白兄所說,,兩家劃定界限,,就此議和?!?p> 說完,,葉秋一揮羽扇,半空之中突然出現(xiàn)一副地圖,,葉秋在前山和后山的交界之處畫了幾處記號,,轉(zhuǎn)頭對白冉道:“如此分界,白兄以為如何,?”
李伏看著那空氣中的地圖,,從山腳至山頂,諸多細(xì)節(jié)沒有絲毫遺漏,,一草一木卻都栩栩如生,,忍不住贊嘆一聲道:“此等上乘道術(shù),當(dāng)真世間罕有,?!?p> 葉秋苦笑道:“雕蟲小技而已,李兄莫再奚落于我,?!?p> 李伏又想稱贊幾句,,卻被白冉打斷了:“啊……就這么分吧,我也不是那斤斤計較的人,,多一尺少一丈,,倒也沒什么緊要?!?p> “爽快,!”葉秋回頭吩咐道姑,“取酒來,!”
少頃,,一個道姑送上了一壺酒,葉秋斟了三杯,,一杯給白冉,,一杯給李伏,另一杯留給了自己,。
“但表誠意,,葉某先干為敬?!闭f完,,葉秋舉杯一飲而盡。
李伏拿起酒杯,,怕酒中有毒,,且仔細(xì)的聞了聞,見白冉一口喝了下去,,便也跟著喝了。
喝完了酒,,葉秋拱手施禮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識,,日后還望兩家修好,再無反目,?!?p> 白冉還禮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某等就此告辭,,只盼后會有期?!?p> 白冉轉(zhuǎn)身要走,,卻見李伏站在原地沒動。
“李兄,,還有何事,?”葉秋問道,。
李伏道:“我曾答應(yīng)清風(fēng)姑娘,替她拿回丸珠,?!?p> “清風(fēng)?”葉秋笑道,,“沒想到李兄還是個多情之人,。”
李伏紅著臉,,沒有作聲,,葉秋喊一聲道:“既是有人肯救你,還不趕緊出來謝恩,!”
傅清風(fēng)緩緩從青石后面走了出來,,等到了葉秋面前,噗通一聲跪倒,,把頭磕在地上,,道:“謝神君厚恩?!?p> 白冉在身后怒道:“你卻謝他作甚,?卻不謝過李兄!”
傅清風(fēng)就跟沒聽見一樣,,依舊小心的趴在地上,,葉秋從懷中取出了錦囊,從中摸出了一粒蠶豆大小的珠子,,丟給了李伏,。
李伏接過珠子,端詳了許久,,又聞了聞味道,,確系是清風(fēng)的丸珠,才把它收到懷中,。
鬼丸珠,,又名鬼丹,由鬼身上的陰氣經(jīng)年累月凝結(jié)而成,。這丸珠卻是鬼修煉出的精華,,而且不是所有的鬼都有丸珠。尋常的鬼魂不能過久停留在人世,,自然沒有丸珠,,沒有丸珠的鬼魂有形而無實(shí),就像幻影一樣,,看得見摸不著,。只有那長期留在人世的孤魂野鬼和冤魂厲鬼才能修煉出丸珠,,有了丸珠便有了血肉和軀體,不僅可以在白日里走動,,還可以像人一樣能吃能睡,,能說能笑,有七情六欲,,還能研習(xí)武功修煉法術(shù),。可這丸珠若是落在了別人手上卻是了不得的事情,,丸珠上被刺一針,,鬼魂便要受萬箭穿心之苦,丸珠上被割一刀,,鬼魂便要受剝皮剔骨之痛,,丸珠若是被毀,鬼魂便要灰飛煙滅,。葉秋的錦囊里裝著所有道姑的丸珠,,也難怪那群道姑見了錦囊,便嚇得魂不附體,。
李伏拿到了丸珠,,可清風(fēng)依然跪在地上,卻不肯走,。葉秋不耐煩道:“你還等什么,?”
清風(fēng)哽咽了半響,抽泣道:“我想看看我兩個妹妹,?!?p> “你妹妹?”葉秋道,,“這里都是你的師妹,,你想見哪個?”
“我想見一見清蓮和清月,。”
聽清風(fēng)這般說,,李伏卻也留意到了,,時才在道姑之中,確實(shí)沒有見到清蓮和清月,。
“原來是那兩個孽障,!”葉秋恨道,“你想見她們作甚,?”
“我與她們情同骨肉,,今朝一別,,恐后會無期,求神君開恩,,容清風(fēng)再見她們一面,。”
葉秋吩咐道姑:“且?guī)齻冞^來吧,!”
不多時,,道姑們把清蓮和清月帶到了府邸門外,但看二人披頭散發(fā),,衣衫破爛,,清月滿身是傷,清蓮奄奄一息,。
見了清風(fēng),,清月連聲呼喚:“姐姐,救我,!”清蓮眨著眼睛,,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清風(fēng)見狀撲上前去,,摟住兩個姐妹抱頭痛哭,。哭過片刻,,又抱住葉秋的腳踝,,哭道:“求神君開恩,饒過她們,,清風(fēng)任憑神君處置,。”
葉秋長嘆一聲道:“可憐你們姐妹情深,,可她們犯了我門規(guī),,今夜便要做成剎魂燈,受永世之苦,?!?p> 清風(fēng)連連磕頭,苦苦哀求,,葉秋不做理會,,李伏咬牙道:“沒想到你這般狠毒!”
葉秋笑道:“李兄又想行俠仗義么,?這是葉某門內(nèi)之事,,由不得別人指手畫腳。”
李伏正要與葉秋爭執(zhí),,白冉拱手施禮道:“既然兩家已成和議,,葉兄何不做個順?biāo)饲椋瑢⑦@兩個姑娘送予白某,?!?p> “送予白兄?”葉秋笑道,,“不知白兄要留作何用,?”
“葉兄有所不知,白某最喜鬼妾,,肩頭上正養(yǎng)著一只,。”
葉秋笑道:“可是那位叫作麗娘的佳人,?”
白冉笑道:“正是,。”
葉秋道:“不想白兄有此雅好,,想這兩個孽障留著倒也沒用,,我也想依著白兄的意思做個順?biāo)饲椋皇莵矶煌嵌Y也,,不知白兄可曾為葉某備下回禮,?”
“好說!”白冉解下背囊,,從里面拿出了一疊膏藥,,對葉秋道,“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葉兄笑納?!?p> 看到那疊膏藥,,李伏的下巴差點(diǎn)掉在地上,清風(fēng)一臉茫然,,清蓮面若死灰,,清月卻也不求饒了,因?yàn)樗龔氐捉^望了,。
葉秋看了看膏藥,,又看了看白冉,問道:“敢問白兄,,這是什么東西?”
白冉道:“此乃白家獨(dú)門瘡藥,,有止血去毒之良效,?!?p> 葉秋笑道:“白兄的好意葉某心領(lǐng)了,瘡藥我府上有的是,,就不勞白兄費(fèi)心了,。”
白冉道:“葉兄的瘡藥能治傷,,卻未必能解毒,。”
葉秋道:“不知白兄的瘡藥能解什么毒,?”
“我箭上的毒,。”
話音落地,,葉秋大驚失色,,之前他中了白冉兩箭,卻沒想到白冉的箭上有毒,。
白冉道:“箭上是我白家的毒藥,,除了白某,沒人能解,?!?p> 葉秋冷笑道:“白兄也忒小覷了我葉秋?!?p> 白冉道:“葉兄手段高明,,不妨與白某賭上一回,明日此時必定毒發(fā),,屆時縱有華佗再世,,恐怕也救不了葉兄?!?p> 葉秋神色猙獰,,白冉一臉淡定。對視良久,,葉秋緩和神色,,笑道:“白兄好手段,葉某認(rèn)輸,?!彪S即從錦囊里取出兩枚丸珠,丟給了白冉,,白冉把丸珠遞給李伏,,低聲道:“驗(yàn)驗(yàn)真假。”李伏看了看,,又聞了聞,,朝白冉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冉將一疊膏藥扔給了葉秋,,道:“一日一貼,,三個月內(nèi)便可痊愈,白某就此告辭,,還望葉兄保重,。”
葉秋抱拳道:“恕不遠(yuǎn)送,!”
白冉拄著拐杖,,李伏扶著清月,清風(fēng)背著清蓮,,五個人走出了山洞,,緣著小徑繞過了半山。
山中濕熱難耐,,眾人且在路旁歇息,,李伏來到白冉身前,單膝跪地道:“兄長救命之恩,,小弟沒齒不忘,。”
白冉擺擺手,,扶起李伏,,卻沒有說話。
李伏又道:“真人不露相,,白兄法術(shù)卓絕,,卻從未在李某面前施展,李某不知深淺,,幾番在白兄面前賣弄,,實(shí)覺萬分羞愧汗顏無地?!?p> 白冉還是不說話,,只是沖著李伏一個勁的擺手。李伏一臉詫異道:“白兄可是受了傷,?”
白冉搖頭道:“這里卻不是說話的地方,。”
李伏道:“白兄可是有何苦衷,?”
清風(fēng)在旁道:“神君有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我等一言一行都逃不過神君的耳目,。”
聽到清風(fēng)的聲音,,李伏一臉厭惡,,他從背囊里取出五道靈符,一人身上貼了一道,,口中念起了隱身咒,念罷了咒語,,李伏道:“白兄莫再擔(dān)憂,,那妖精現(xiàn)在聽不到我們的言語,也看不到我們的行蹤,,等回了青云寺,,待我布下法陣,讓他再也不能監(jiān)視我等,?!?p> 白冉道:“當(dāng)真聽不到也看不到么?”
“慚愧慚愧,,這等小事李某卻還有些把握,。”
“有把握就好,,”白冉擦去一臉黏汗,,喘息道,“嚇?biāo)牢伊?,卻把我嚇尿了褲子,!”
李伏驚訝道:“白兄卻因何事驚慌?”
白冉道:“卻被那妖怪嚇掉了魂,?!?p> 李伏笑道:“白兄何故說笑,那妖孽確實(shí)有點(diǎn)本事,,可與白兄的手段相比,,當(dāng)屬云泥之別?!?p> “我有個狗屁的手段,!”白冉道,“且仗著滿口胡言,,連蒙帶騙罷了,。”
李伏愕然道:“白兄卻不是用了七郎之箭制服了那妖邪,?”
“狗屁的七郎之箭,!”白冉抬頭看著李伏,,苦笑道,“你卻不知道楊七郎和潘仁美,?”
李伏搖搖頭道:“小弟淺薄,,委實(shí)不知?!?p> “你卻不看戲么,?”
“看戲?”李伏掉進(jìn)了云里霧里,,根本不知道白冉在說些什么,,“小弟駑鈍,還望白兄指點(diǎn),?!?p> 白冉道:“楊七郎和潘仁美都是戲里的人,根本就沒有什么七郎之箭,!”
李伏瞪大了眼睛看著白冉,,自從認(rèn)識了這位白家術(shù)士,他卻真真見識到了什么是江湖,。
“那……白兄用的箭……”
“是我當(dāng)年從一個老獵戶手里買來的,,”白冉道,“獵戶殺氣重,,這些箭不知?dú)⑦^多少野獸,,我想著多少能有些用處,沒想到竟真能射傷那妖精,,我若是真有什么七郎箭,,早就送他上西天了,卻還跟他求什么和,?”
李伏舔了舔嘴唇,,他相信白冉說的都是實(shí)話,只是這些話不太容易讓人接受,。
“那些箭上,,真的有毒么?”
“哪有什么毒,!”白冉道,,“我一個瘸子,追著你的腳印一路趕來,,走的如此匆忙,,哪還能準(zhǔn)備的那么周全?!?p> “那些膏藥……”
“貼了卻也沒什么壞處,?!?p> “啊……這,這也好……”李伏不知該說什么了,,想了好一會,,且再次施禮道:“不管怎么說,終究要謝過白兄救命之恩,?!?p> “不必謝我,千萬不要說這謝字,,你也救過我的命,,只算兩不相欠罷了,”白冉道,,“趕緊回青云寺,把你能用的法術(shù)都用上,,千萬別讓那妖怪鉆了空子,。”
“白兄言之有理,,”李伏轉(zhuǎn)身對三個女子道,,“三位姑娘,已然到了此地,,李某卻要送你們上路了,。”
清風(fēng)一怔,,低聲問道:“上什么路,?”
李伏一臉正色道:“黃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