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漓輕叩門扉,,她聽見鐵鏈晃動的聲音,半晌,,門開了,。
青陽裴有些驚訝,,看見漓漓佇立在門口,不知道她來此要做什么,。
雖在同一屋檐下,,但他們已經(jīng)許久不曾說話了,。
姜漓漓見到他也有些驚訝,明明他們就住在一個宮里頭,,大概是她不曾仔細留意過他吧,。他依然如皎皎皓月又似清霜寒露,氣宇軒昂,,他長眉微舒,,俊顏依舊,他依舊高雅,,依舊如清寒的涼風,,從前眼里那縷縷不易察覺的寒冰已經(jīng)消失殆盡,只是清瘦了許多,,帶著鐐銬的手更加骨節(jié)分明,,蒼白無色,他更加落魄了,。
青陽裴對她笑著,,姜漓漓避開他的目光,端著托盤望向偏殿,。
偏殿里光線很好,,她一眼就看到了他榻上無顏的薄被,那漫漫隆冬,,他是怎樣熬過來的呢,?
也許……他在她宮中早已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還是他率先開了口,,他說:“公主怎會來此,?”
姜漓漓本想傲慢地說:這是我的地盤,我想來此便來此,。誰料,,說出口的,卻是一句體貼的不能再體貼的話,,她說:“我來給你送些吃食,。”
他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說:“這等雜事怎可勞煩公主親自動手,?”
姜漓漓心虛地說:“無妨,。”
跨過門檻,,進入偏殿,,她在老舊的席子上坐了下來,也許是前幾日下了一場春雪的緣故,地上的濕氣未曾散去,,屁股上一陣冰涼,。
他也跟著進來,姜漓漓像是做了虧心事般主動開口:“坐……”
然后他倆便是一陣沉默,,她并不清楚此來尋他的緣由,但絕不是單單來送飯,。而他……也并沒有從前那般,,纏著她說許多的話。
“咳……”姜漓漓清了清嗓子,,然后以莫名奇妙的一句話打破了他倆之間莫名的沉默,。
姜漓漓說:“我想喝點粥,你可以給我喝點嗎,?”
青陽裴端起粗劣的陶碗緩緩地說:“承蒙公主不嫌棄,。”
說罷便傾身舀了一勺子粥伸到了她的嘴前,。
粥冰涼粗糙,,索然無味,她也只好將粥咽下,。
一勺過后,,他又來喂她,姜漓漓說:“我自己喝,,不用你喂,。”
他將粥碗置于她的面前,,姜漓漓接了過來,。其實她吃了早膳的,吃了鹿肉,,雞腿,,那蘆菔湯里本來還有骨頭肉的……菜品太多她有些記不起了。
哎,,她已經(jīng)吃得如此飽了,,干什么還來搶他半碗涼粥呢?
姜漓漓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小口后就將碗還給他,。
“你喝吧……你不會嫌棄這碗粥被我喝過吧,?”
他眸子如桃花一般,淺淺一笑,,這笑容真是動人心魂,。
“我怎會嫌棄公主?”
“那就好?!?p> 他并沒有立刻吃東西,,而是在看著她,她想可能是她的嘴上沾了米粥,。她東張西望,,沒有見到侍從。
青陽裴將手伸到她的面前,,她搞不懂他想要做什么,,只好像個愣子一般不解地問:“這是何意?”
他沒有說話,,而是端起了衣袖溫柔地為她拭著嘴,。
他不是沒有對她做過比這出格百倍的事情,但此時他輕輕一靠近她,,她竟然有些不自在,。
真是奇了怪了,她臉皮這么厚,,居然也會有拘謹?shù)臅r候,,大概是臉紅了吧。
“你……你先把東西吃了吧,?!?p> “好?!?p> “青陽裴,,你知道嗎?你們珉國來人了,?!?p> “嗯?!?p> “你聽說了,?”
“略有耳聞?!?p> “那你有何想法,?”
“珉國使者一事,我并無什么想法,,若公主問我,,我此時在想些什么,只盼——”
“你怎么不說了,?”
“說出來公主又要不高興了,?!?p> “你不說又怎知我會不高興?”
“我只盼公主能偶爾像現(xiàn)在這樣和我說說話,,我就很滿足了,。”
姜漓漓有些愕然,,并不是她全然信了他的話,,只是她突然有些同情他。她在這宮中有眾多親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不知為何,仍感覺自己孤寂難熬,。他青陽裴兩年多來都被囚在這小小的宮里,且不說孤苦伶仃,,還被限制了自由,。想來,除了她,,連個說話的人都少有吧,。
漓漓這次沒有反唇相譏,不過也不能答應(yīng)他,。
“聽說使者可是來接你回去的,。”
“難道公主盼著我回去,?”
“我盼你回去做什么,?”
他在承輝殿所說的誓言如今她還歷歷在目,放他回去了豈不是放虎歸山,?
青陽裴來了興致,,不依不饒地問:“難道公主不希望我回去?好讓我在這長守宮里日日陪著公主,?”
人總是這樣,,給了點顏色就得寸進尺,況且無賴就是無賴,,她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你想如何?”
“我自是想陪著公主,?!?p> 他說的風輕云淡,毫無波瀾,,姜漓漓看不出他眼中的欲望,。
也許他也同她的一樣,,知道傳言畢竟只是傳言吧,古來如他這般身處囚籠的人,,又有幾人輕易回國的呢,?
青陽裴手中的蘆菔湯還沒有喝完,宓香便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宓香將面紗遞給她說:“公主,,王君來了?!?p> 姜漓漓將面紗帶好,,走進庭院,朝姜越走去,,率眾人向姜越行了禮,,包括青陽裴。
姜漓漓看到了站在她王兄身后的中年男子,,他滿頭青發(fā),,容光煥發(fā),,精神抖擻,,果真一點都不像年過五旬的樣子。
姜越數(shù)落她說:“漓漓,,怎么磨蹭了老半天,,你同青陽公子在偏殿做什么?”
青陽公子,?莫不是我聽錯了吧,?王兄何時這么客氣了?
好在她是個略懂世事的人,。
“我給公子送些吃食,。”
使者見了青陽裴的模樣,,很是心疼,。他看不慣姜漓漓和姜越一唱一和的模樣,便目光如炬,,對姜漓漓怒火相向,。
使者朝姜漓漓行了一個禮說:“請恕在下冒犯,敢問公主,,給我珉國太子送的是什么吃食,?”
姜漓漓高傲地微笑:“使者不必感念吾的恩德,吾不過就是同青陽公子一同吃了點蘆菔骨頭肉湯,?!?p> “既然王君和公主宅心仁厚,,為何我珉國王子手上戴著如此重的鐐銬?”
姜越這廝也當做不知情般,,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問她:“是啊,,漓漓,吾讓青陽公子住在你的宮中,,你怎么可以如此怠慢青陽公子呢,?太不像話了?!?p> 姜漓漓望了一眼靜立不語的青陽裴,,他并無表情,她想,,他應(yīng)該不會拆她的臺吧,。
姜漓漓羞怯難耐,她說:“哎呀,,難道王兄和使者忘記了吾與阿裴的……關(guān)系了么,?這是吾與阿裴之間的樂趣,你情我愿的事情,,王兄和使者也要管么?”
使者咄咄逼人,,神力四溢,,怪風亂起,目如畫中鬼眼,,想必是被她氣到了,。
青陽裴看了她一眼,眼中稍起波瀾,,被她那聲“阿裴”給驚駭?shù)搅恕?p> 青陽裴想,,若她永遠用她那清脆的聲音溫柔地喚他“阿裴”該有多好。
可惜,,她深諳人心,,過于冷靜,不會施與他柔情,。
怪風亂起時,,北冥信風吳銘以及一眾將士紛紛提高了警惕,手握劍柄做好了拔刀的準備,。
姜漓漓暗笑他們太傻,,使者再厲害,也絕不會動粗的,,沒人會傻到在別人的地盤動粗,,除非他不想活了,。
使者只說:“公主真是巧舌如簧?!?p> 姜漓漓淺笑:“吾知使者心疼阿裴,,自然不信吾的話,不過這鐐銬啊,,就如破布一般,,若不是公子與吾兩廂情愿,以公子高超修為,,這些東西又怎會戴在身上呢,?既然使者不愿意看到,那吾與阿裴便給使者面子,,把它割了便是了,!”
她隨后喊了聲:“宓香!”
宓香會意,,去大殿里把匕首拿了出來。
姜漓漓說:“宓香,,你把公子身上的鏈條打開吧,。”
“諾,?!?p> 宓香用她不高的修為把匕首往鏈條上輕輕割了幾下,鏈條應(yīng)聲而碎,,“哐當”幾聲掉在了地上,,直到青陽裴的手上再沒有鏈條的痕跡,宓香才把匕首雙手逞上,,遞到她手上,。
她把它別在了腰間。
使者繼而發(fā)問:“既然公主如此看重我珉國殿下,,為何我家殿下面色蒼白,,如此消瘦不堪?”
這等事情也要問她,?這分明就是說她這個做公主的怠慢了青陽裴,!這老頭子打算扯著這件事情不放了?還是想要日后讓她給青陽裴改善生活,?
反正她在青瑯時看了許多不該看的書,,也不怕丟了姜越的臉。她厚著臉皮說:“公子與吾感情深厚,,日日與吾席枕而眠,,自然不勝繾綣,,難道使者沒有看見吾與公子一般消瘦不堪?”
使者大怒,,對著姜越說道:“滿嘴污言穢語,,難道這便是你堂堂姜國的長公主?”
“這怎么會是污言穢語呢,?若使者一定要說吾說的是污言穢語,,也是使者先問,吾才答的,。難道使者千里迢迢來吾的長守宮,,便只是來盤問吾和阿裴之間的瑣事?”
“你……”他氣得咬牙切齒,,轉(zhuǎn)而對姜越說:“難道這便是姜國的誠意,?”
姜越面上含笑,真不愧是他姜越的同胞王妹,,可高雅,,可粗俗,可正經(jīng),,可無賴,。不得已,他裝模作樣地訓(xùn)斥她:“漓漓,,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