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事情的年輕小子,,是你嗎,?
先別忙著驚訝,在你看到這句話時,,也許正守在我的尸體旁邊,,雖然不知道你具體是為了什么又跑過來了,但我猜,,是因為我,。
不說全部原因在我頭上,但至少,,它有我胡某人一席之地,。像你我這樣不過才見了一面,談了一樁生意的人,,你會特地回來找我,,確實讓人費解,但我知道,,你應(yīng)該是覺得我有些奇怪吧,。
那現(xiàn)在我想告訴你,小子,,不光是你,,就連我自己有時都會覺得,
我自己真的很奇怪,。
在你來之前,,我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想著你到底會來問什么鬼問題,,也準備了一些答案,,它就落在信的最后面,。
但是呢,咱們現(xiàn)在,,你,,先把自己那些該死的答案和問題放在一邊,咱們現(xiàn)在先聊聊我的事情,。
大概是在二十九年以前,,煜中歷第三十一年的十二月十三日,徐王朝最北的曲州季和城里,,大雪紛紛的街頭不知為何,,多了一個光著身子扔在地上的嬰兒。
那時候這個王朝的皇帝叫煜中,,徐煜中,。
徐王朝最北端是什么,不用我多說你也應(yīng)該明白吧,。
北海,。
這塊地上最大,最遼闊,,最深不可測的一個地方,,同時他也最奇怪。
傍水而居,,照理來說冬暖夏涼怎么也要有,,但北海不一樣,每年的冬天,,都會有一股邪風(fēng)從海洋中卷來,,所過之處,天寒地凍,,屋棱成冰,,曲州每年不凍死一批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曲州,。
碰巧,那個幼兒出現(xiàn)的那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那天,北海的風(fēng)幾乎把房子都要凍爛,,具體怎么樣我是不知道,,只是聽別人講起,那天護城的篆陣都差點被吹了個稀爛,,連帶著幾名篆師成了冰雕,,第二天一碰就粉碎,。
可是小子你知道嗎?就是那樣的天氣里,,這個幼兒他居然活了下來,,裸著身子在雪地打滾了一晚上,在連篆師都挺不過去的冰風(fēng)里活了下來,。
后來據(jù)人說起啊,,第二天人們看到這個幼兒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發(fā)光,,不僅毫發(fā)無損,,還很精神。
當(dāng)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瞎掰,,總之自那天起,,季和那個地方就有了一個神嬰的傳說,那個神嬰呢,,被城中一對老夫婦抱養(yǎng)了回去,,取了個名字,叫胡長生,。
老夫婦取名也簡單,,因為這個孩童糊里糊涂的在冰天雪地里活了下來,想來活的也久,,那不就是長生嘛,。
因為那些神奇的經(jīng)歷,這幼兒被寄予厚望,,人們似乎篤定他能有所成,,也對他從來不吝夸獎,漸漸他也認為自己有些了不起了,。
于是在八歲那年,,他被鎮(zhèn)上最富有的老爺帶去了祭火慕容家,想著進去做個弟子什么學(xué)成歸來,,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慕容世家的人客客氣氣地讓他們進去了,一說到收徒,,又客客氣氣的讓他們出來,。
他們說,胡長生與符師無緣,。
那老爺吃了一驚,,還有點不相信,又帶他去了一趟篆師府,但這次,,對方連門都沒讓他進,。
代表了徐王朝根基的兩大派統(tǒng)統(tǒng)將他拒之門外,不僅重重打擊到了胡長生本人,,連帶著那些對他寄予厚望的人也開始動搖了,。
后來他在私塾里,先生們也不喜歡他,,說他腦袋像榆木,,永遠化不開,于是他又去習(xí)武,,想著練些拳腳功夫,,渴求有朝一日能夠揚眉吐氣。
但事實是,,他拳腳功夫也練不好,,教習(xí)的武師說他身子骨天生不是練武的料,根骨不行,。
胡長生不服,,也不信邪,他又苦苦練了十余年,,終于有了些樣式了,,想著自己終于學(xué)有所成,然而也就是這時,,他被一個人打敗了,。
那是一個師弟,小他幾歲,,練武的時間并不足他一半,。
說到這里,你也應(yīng)該意識到了,,這個胡長生,,就是我。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條線,,別人是一路從底層攀爬,,那我就是一開始站在最高處,然后一路往下掉,。
經(jīng)歷了符師丶篆師的否定以后,,我又被學(xué)堂先生和教習(xí)武師放棄了,到最后,,季和城的人也不再喜歡我,富老爺不來看我了,路上碰到的人也不再夸我怎么樣,,唯獨那隊老夫婦還掛念著我,。
于是我也就認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那個傳的神乎其神的冰天雪地里活下來的閃閃會發(fā)光的幼兒仿佛成了一個笑話,,甚至還有人說當(dāng)年那個撿起我的人——也就是將我養(yǎng)大的老夫婦,是不是被風(fēng)霜迷了眼睛,,看錯了,。
甚至連我也都特意去問過他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不同,。
然后他們說是的,,你要相信自己,總能做成一件大事,。
我的養(yǎng)父母,,他們一如既往的相信我,但我卻不相信自己了,,環(huán)顧四周,,我這才發(fā)現(xiàn),十八年過去了,,鄰居們都起了漂亮的新房,,唯有我們家,還是一成不變,。
他們本也可以起新房子的,,但卻把錢都放到了我身上,那些教人武藝的武師本事一般,,要起錢來卻是比誰都厲害,。
也就在這時,我又發(fā)現(xiàn),,他們老了,,尋常的事情,他們做起來也開始吃力了,。
于是我在季和城里找起了事情做,,不管是建房子的小工,還是絲綢的作坊,,甚至是運貨的馬夫,,我都干過。
說到這也順帶一提,,小子你也別怪我要價狠,,幾個破事就要空了你的錢袋,,說實話錢這東西我真的不喜歡,可要活下去,,沒錢怎么弄,?
如我所料,不過一年內(nèi),,我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就都做不了什么事情了,他們收養(yǎng)我的時候,,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
我做了兩三年活,雖然換來換去,,但因為習(xí)武的原因,,身體還不錯,也賺了些錢,,不說有多舒服,,但總的說來,能保我和我養(yǎng)父母的口,,至少吃穿用度精打細算一番,,跟以前差別不大。
按理說一個人做了之前兩個人的事情,,這滋味肯定不錯,,可我卻不覺得快樂。
每當(dāng)我從搬完工地的磚頭,,裁完絲坊里的綢子,,運完馬背上的貨物,我都會莫名地開始發(fā)牢騷,。
我說,,我這一輩子就真的只能這樣,做個搬磚的小工,,拿著錢袋子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和菜場里的小販勾心斗角,,跟那群吃了睡睡了吃的傻比玩意兒每天風(fēng)里來雨里去?
我說不行啊,,好歹我也是伴隨著異象下來的人,,天生的不凡,天天這樣,,豈不是埋沒人才,?
于是我開始想別的路數(shù),一開始我想去經(jīng)商,,但經(jīng)商是要本錢的,,而且這不是個什么穩(wěn)賺不賠的活,,我那點兒東西真的不夠,萬一沒弄好,,我無所謂,,但我的養(yǎng)父母就得跟我一起受苦,這東西我干不來,;
后來我想自己建個馬隊,專門差人收送貨物,,攢一筆錢,,再去經(jīng)商。這筆買賣只要有活就是穩(wěn)賺,,于是我就去借了些錢,,轟轟烈烈就準備干了,但借錢的那人,,是我的好友,。
他說,你以前沒做過這行,,有把握嗎,?
我說當(dāng)然沒問題啊,這玩意誰做不來,?拉個貨而已,。
他又問我,貨從哪里來,?
我說,,去拉啊。
他又問,,那拉車的伙計,,拉車的馬匹你準備好了嗎?
我說總能買吧,。
他搖了搖頭,,把銀子收了回去,沒等我急眼,,他又說,,“長生,這些銀子你先放我這里,,你自己回去就當(dāng)自己有了足夠的錢,,去馬商,伙計那里走一圈,,然后,,再去貨場走一圈,,在決定這事到底做不做?!?p> 于是我去了馬商那,,沒說多少話,就問了銀子,,然后我又去了幾個跑過馬的人,,也談了一下工錢,最后,,我到了貨場,,這次我什么都沒問,只是站了一會,,就回去了,。
回去后朋友問我怎么樣,我說不做了,。
出來后,,我又成了那個每天不是搬磚頭就是在作坊里裁娟塊,要不就是風(fēng)里雨里走的運貨馬夫,,牢騷還是有,,每當(dāng)我運貨時,總要走在最前面,,想著自己是領(lǐng)頭的老板,,帶著一隊的伙計。
聽到,,哦,,看到這你是不是又開始奇怪,這樣的胡長生,,是怎么貫穿徐王朝,,來到了幾乎是十萬里之外的青州城,成了眾人口中的百里通呢?
其實那一陣子,,我也幾乎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可沒想到,最終,,我還是迎來了轉(zhuǎn)機,。
只是這個轉(zhuǎn)機,是以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性命換來的,。
那是天風(fēng)歷第八年的十一月一日,,在北海的寒風(fēng)到來之前的一個夜晚,我從絲紡回來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外面冷風(fēng)吹得我直打顫,,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還有更冰冷的事情在家中等著我。
一進門,,我叫他們沒有回應(yīng),,我覺得奇怪,就到他們房間里去看了一眼,。
我看到養(yǎng)父坐在炕上,,懷里抱著養(yǎng)母,在兩人身上,,蓋著我新買的大被,,養(yǎng)母眼睛緊閉,看樣子是睡著了,。
“長生…”
突然,養(yǎng)父這么叫了一句,,語氣與平常截然不同,。可笑的是我當(dāng)時還以為他們冷了,,連忙去抱了一捆柴火,,塞到了炕里。
讓我意外的是,,養(yǎng)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他說,,
“長生,,你不該做這些事情,也不該被我們拖累,?!?p> “不論別人如何說,我和竹蘭都是…都是相信你的…”竹蘭,,是我養(yǎng)母的名字,。
說到這里他還咳蔌了一陣,好一會兒才繼續(xù)道,,
“我們都……相信你注定會有一個不凡的人生,。”
我當(dāng)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安慰他老人家不要多想,,結(jié)果到了第二天,他們遲遲沒有起來時,,我才意識到不對,。
打開房門,,我只看到兩人相擁而眠,跟往常一樣,,只是胸膛已經(jīng)不再起伏,,他們就安安靜靜躺在炕上。
這座炕我精心調(diào)過,,過了一晚,,屋內(nèi)也有著一股暖意,只是當(dāng)時…
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只覺得自己不是在屋子里,,反而是赤裸著身子,來到了屋外的寒風(fēng)里,。
他們身子不再溫?zé)?,即使有著炕也保持不住,我瘋了一樣的往炕里加火,,想讓他們再多溫暖片刻?p> 當(dāng)然,,這不過是徒勞。
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當(dāng)時滿腦空白,,只是呆呆倒了一杯水,,坐在一邊,動也沒動,。這樣過了一陣,,突然有人敲門。
我愣愣端著水去開門,,門外是絲坊的總管,,滿臉的氣急敗壞,這時我才想起,,自己今天應(yīng)該去他那里做事,。
他沖我吼,說胡長生你搞什么呢,,飯碗不想要了是不是,?!看你一個人不容易,,錢都給你了,,結(jié)果你就不來了!,?
他這樣是常態(tài),,平常也沒人會在意,但那一刻,我突然無比的討厭這張臉,,我把剩下的錢還給了他,,說你走吧,我不干了,。
總管啪的拿走我手上的銅子,,轉(zhuǎn)身就要走,嘴里碎碎罵著,。
“我看你凍死,。”
我只記得他說了這句話,。
我把他叫住,,讓他回來,他又拉著臉,,估計是以為我后悔了,。
“你還有什么事,趕緊說,,這外面冷死老子了,!”
他緊著衣服,外面風(fēng)呼呼的吹,,確實冷,于是我決定讓他對這天記憶再深刻一點,,右手一甩,,一整杯的水嘩啦都到了這孫子的臉上。
他愣了一下,,就過來要打我,,我舉著拳頭就迎了上去,最后好像誰都沒贏,,我們被聞訊趕來的鄰居拉開,,這孫子走時還不停地念叨著以后季和城別想有我做的事,我聽后掙開,,一把將桌上的碗扔了過去,,沖他道,小爺不稀罕你的破事,。
天風(fēng)歷八年十一月八日,,辦完了養(yǎng)父母喪事的我?guī)е化B包裹出了季和城,當(dāng)天風(fēng)雪很大,,不管是遠處的山還是腳下的地,,都是一片耀眼的白。
也許真是命數(shù)使然,,我曾數(shù)次以為自己會葬身雪原,,但卻又每每與危險擦身而過,,走出嚴冬的那天,我突然找到了些方向,。
我找了許多書,,不是學(xué)堂里的的教課,我如癡如醉的沉浸其中,,了解了許多真真假假的事情,,經(jīng)歷了這江湖的兇險,一路南行,。
五年時間,,我從徐王朝的最北走到了最南,到青州之前,,我并沒有固定的去處,,只知道往前走,到青州以后,,我忽然停下了,,不想再前行,連我自己都不知為何,,這座城市與以為我所走過的并沒有多少不同,,卻像是磁石一般將我牢牢吸住。
不管如何,,我停了下來,,開始了解這附近的事情,同時也尋找著那個原因,。
直到………
小子,,接下來,就是有關(guān)你的事情了,,你自己看好,。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一個消息,,青州隔壁的撫州御使府受襲,,圣符軍死傷過半。
初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雖然驚訝,,卻并沒有多放在心上,這些事情與我無關(guān),,但就在那天的夜晚……
我,,
看到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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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