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看著我作什么,？”

　　蘭兒重又站起身，走到徐生身邊,，目光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從頭頂?shù)侥_底，再到他身后的石匣,。

　　“因為姑娘長得俊俏,，生的好看，便多看了一會,?！?p>　　不知為何，徐生對這種目光極為反感,，當下也沒好氣的回復(fù),，一旁的蘇秦聞言一怔，這話不像是徐生能說的的風格,。

　　但蘭兒卻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歡，道,，

　　“我出來這么多天,，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直接的，像那些公子呀,，少爺呀,，都是說什么蕙質(zhì)蘭心一堆彎彎繞繞的，聽著叫人生煩,?！?p>　　她嘴上這樣說著，但也不可能聽不出徐生話中的不友善,，因而又壓低了聲音道,，

　　“只是這樣的詞用來說我卻不大合適，我家小姐她在樓上,，那才是一位麗人,，你該對她去說，這才不會馬屁拍到驢蹄子上,?！?p>　　徐生目光閃爍,，蘇秦曾說這是與那隊紫衣公子一同的人，而那列人馬中唯有兩名女子,，這蘭兒說的“小姐”也只有那白衣女

　　“那你是馬還是驢,？”

　　柳樂生在旁嘀咕了一句。

　　聲音不大,，但還沒到聽不見的地步,，那叫蘭兒的女子聽了這句話后明顯身子顫了一顫，就在徐生一位她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她卻又換了一副笑臉,，朝柳樂生走了過去。

　　“你這人長得奇怪,，說的話也奇怪,，什么叫“你是馬還是驢？”,?！?p>　　“不是你自已說的嗎？”

　　柳樂生對這個女子似乎沒什么好感,，沒好氣的甩了甩頭,，“還有，我這不叫奇怪,，叫帥,。”

　　“嗤,?！?p>　　蘭兒聽了這話后忍不住笑出聲來,，

　　“人奇怪就算了,，沒想到你性子更加奇怪，我倒是有些喜歡你了…不過嘛…”

　　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zhuǎn),，對著柳樂生道，

　　“前幾日我曾聽說這附近出了一位喜歡惡作劇的老前輩,，惹得許多人滿懷怨氣,，但我與小姐一合計，卻發(fā)現(xiàn)這聲音并不是在鎮(zhèn)子附近傳出來的,，反而是…”

　　“是哪里,？”

　　柳樂生心里打了個咯噔，徐生聞言更是關(guān)注起來,，他兩自然知曉對方口中那“喜歡惡作劇的前輩”是誰,，對方這樣說分明意有所指,。

　　蘭兒繞著他倆走了一圈，此時客棧內(nèi)已有不少人看向三人,，同在這樣一塊巴掌的大地方,，眾人不會感受不到這邊莫名的意味。

　　感受到徐生兩人的認真,，蘭兒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兩人的表現(xiàn)，隨后一轉(zhuǎn)身子,，道,，

　　“我不告訴你，想知道的話,，自己去找我家小姐呀,。”

　　說完也不理會兩人怪異的目光,，兀自上了樓,。

　　“這個人…”

　　柳樂生有些無言，徐生覺得……

　　徐生覺得他說的很對,。

　　蘭兒雖然古怪,，但無疑已經(jīng)在兩人心中敲起了警鐘，憑對方那說法,，似乎已經(jīng)洞悉柳樂生的來歷動向,，但她們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晚上有人跟你進來了,？”

　　柳樂生壓低了聲音問,，徐生剛想搖頭，那晚上除了一個江雪兒外,，再沒有人跟著自己,。

　　然而在想起江雪兒以后，徐生突然有些明悟過來,。

　　江雪兒的容貌,，跟那白衣女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當時自己不知為何,，選擇相信了她,，可仔細一想，這世上哪里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哇,，你有點坑…”

　　在了解到這一點后，柳樂生一拍大腿,。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江雪兒就是蘭兒口中的那個“小姐”裝成的,，這也不難解釋為何對方能知曉自己的動態(tài)了。

　　“是我大意了,?！?p>　　徐生吐了一口氣，竟然連這種話都會相信,，蘭兒一個丫鬟都有那樣的身手,，那作為小姐的江雪兒實力自然可想而知，要偽裝什么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現(xiàn)在還是盼著這兩個姑奶奶,，不要把我消息給走漏出去，不然那群狗日的執(zhí)法者又得跑過來找我麻煩,?！?p>　　柳樂生望天長嘆，徐生看了他一眼,，道,，

　　“你總說是執(zhí)法者將你逼進山中的，可執(zhí)法者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在離開落云山脈時,，三人也略有交流，對于柳樂生的過往,，他也知道了一些,。

　　“別提了…”

　　柳樂生面露惆悵，“這群人是神經(jīng)病,，一會說自己要守護秩序,，一會又說要把我?guī)У揭粋€叫什么“三司”的地方，我才不去呢,，一群二筆,。”

　　“三司是什么地方,？”

　　“我哪知道啊,，總之聽名字就不像好東西,?！?p>　　正當兩人在一旁討論時，一旁的蘇夫人突然驚叫了一聲,。

　　“青青,！”

　　徐生一聽這聲音，趕忙看了過去,，但他心里隱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果然,，蘇青青吃著吃著突然又趴了下去，再度進入昏睡,。

　　“少俠,，這…”

　　蘇秦看向兩人，臉上滿是無措,，這不是已經(jīng)治好了嗎,？怎么又睡過去了。

　　柳樂生嘆氣,，道,，“你這個只能先找找藥師，我的方法治標不治本,，只能短暫的讓她醒來,。”

　　面對蘇秦的目光,，徐生也只能搖頭,，對這種事情，他毫無辦法,，篆器他幾乎沒有涉足過,。

　　等等…

　　篆器？

　　徐生突然又想起江雪兒來,，那個女子是一個篆師,，或許會有辦法。

　　“走,，我們上樓去找剛才那蘭兒姑娘去,。”

　　徐生說著就要轉(zhuǎn)身,，卻被柳樂生一把拉住,，“你別急啊，你知道她在哪個房間嗎,？就上去,，打算怎么找?！?p>　　他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徐生當下去問蘇秦，但蘇秦雖然知道她是與紫衣少年一隊,，卻也不會知道對方在哪個房間這種事情,。

　　雖然他有意報答，但蘭兒似乎并不在乎,，趕跑徐生后,，不久便離開了,，什么也沒有留下。

　　“算了,，我一間間去敲,。”

　　徐生說完就要走,，但卻被一名車夫叫住,。

　　“少俠，你說的是剛才那為穿綠袍的姑娘嗎,？”

　　那車夫姓杜,，名修，是車隊里的老車夫,，在蘇秦這里也做了幾年活,，他道，“那綠袍姑娘就在剛才又下了樓,，我看她出了大門就往右手邊去了,。”

　　客棧門一直敞著,，能看到走出的人也并不奇怪,，徐生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一會又從樓上走了下來，當下調(diào)頭走了出去,。

　　“兄弟等我,，我也去?！?p>　　柳樂生見他離開,，也跟了上去，眼見兩人離開,，蘇秦夫婦嘆了口氣,，抱著蘇青青上了樓，留下幾名車夫小聲談?wù)摗?p>　　“東家這么好的人,，怎么總遇上這些事情,。”

　　車老大嘆了口氣,，這些天來多有波折,，車夫也都是有些沉默，除去李復(fù)外,，其余三人跟隨蘇秦也有些年份了,，老東家對他們確實沒有虧待過。

　　而此時,，徐生兩人出了客棧大門,，往右手邊走了一陣后，卻突然停下了,。

　　“干嘛,？”

　　柳樂生不解，他扛著紫金錘子就出了門,，配合他這怪異的模樣,，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p>　　聽徐生這樣說，柳樂生隱隱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抱緊了手中的紫金錘子,，弱聲道，

　　“不…先不去成不…”

　　徐生皺眉看著他,。

　　柳樂生毫不示弱的望了回去,，見狀，徐生嘆了口氣,，伸手道,，“既然你不想去，就把東西給我吧,?！?p>　　說著就要去拿紫金錘子，但卻被對方一把避開,。

　　“小弟啊,，其實這東西可以等等再還嘛，對不對,?！?p>　　柳樂生苦著臉，一雙手像是護犢子似地將錘子抱在懷里不愿撒手,。

　　“你看,，我們可以先去找那蘭兒，把一些事情弄清楚,，再把小姑娘治好了,，再把那啥落云山脈里的東西搞清楚，再把那執(zhí)法者什么打一頓……”

　　“等那個時候只怕鐵匠人都找不到了,，要不再把你就是那暗中搞怪的“老前輩”的事情說出去,？”

　　眼見對方越來越離譜，徐生冷然說了這么一句，他心知這人不能順著走,，一定要嚇一嚇才好使,。

　　果然，柳樂生一聽這話馬上換了模樣,，一張臉拉成了苦瓜,，顯然這一路走來，他也知道自己前些天的呼救已經(jīng)被多少記在了心里,，極其惡劣,。

　　好久后，他才不情愿地道,，

　　“那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兩人往鐵匠鋪走去,，一路上，柳樂生愁眉苦臉,，哀聲不斷,，似乎要送掉的不是錘子，而是他的命,。

　　“這不過是一柄錘子,，你怎么這么看重？”

　　徐生對他的作為很不解,，對此,，柳樂生只是道，

　　“凡夫俗子,，這可是大機緣啊,，說不定比開掛還好使…”

　　但他也只是說到這里，當徐生問具體是什么機緣之時,，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說話了,。

　　到了鐵匠鋪后，徐生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屋子的各個角落都打掃的干干凈凈,，鐵架挨著墻挺立，廢棄的鐵料也都用竹筐裝好,，可以看出整個房間都翻新了一番,。

　　而這才一天不到的時間。

　　“你又來了,？”

　　趙田川走了出來,，他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套，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他從屋內(nèi)走出,，還以為徐生有什么事情,，但在看到其身后的柳樂生后，老鐵匠整個人都是一怔,。

　　確切的說,，是在看到他手上拿著的東西后。

　　柳樂生抱著紫金錘,，裝作沒看到他,。

　　“干什么呢,?！?p>　　徐生一陣無言，這人真是極品,，見狀,，柳樂生才把東西遞了過去，動作之慢,，頗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

　　趙田川接過紫金錘，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他很激動,，徐生甚至能看到他那頭略顯灰白的頭發(fā)都在微微顫動。

　　“謝了,?！?p>　　良久之后，趙田川道謝,，卻沒有抬頭,，似乎雙眼被牢牢地所在了紫金錘上。柳樂生雖然不舍,，但對方這模樣他并不奇怪,，來的時候他也聽徐生提過，這錘子是鐵匠家祖?zhèn)鞯钠骶?，已?jīng)丟了有十幾年,。

　　“不必?！?p>　　兩人的對話都很簡短,，趙田川沒有再與他客氣，徐生也不打算再留下來蹭口茶或是什么,，招呼了柳樂生一句,，就轉(zhuǎn)身離去。

　　蘇青青還在客棧等他,，眼下可沒有這個閑工夫,。

　　但縱然如此,，在走出一段路后，徐生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而這時,，柳樂生也正好跟到他旁邊，道,，

　　“你不覺得剛才有點奇怪嗎,？”

　　“奇怪什么？”

　　“就是那個人啊…”

　　柳樂生在頭上撓了撓,，面上有些疑惑,，

　　“你說那錘子是他丟了十多年的祖?zhèn)飨聛淼臇|西，可為什么剛才他好像并不怎么…開心,？完全沒有那種失而復(fù)得的樣子啊,。”

　　的確,，趙田川那樣子,，不僅沒讓人覺得多喜悅，甚至還讓人覺得有些沮喪,，這事怎么說都有點反常,。

　　對此，徐生并沒有多少反應(yīng),，而是道,，

　　“你記得幾個時辰前，我在老王頭家對面問的那個老嫗嗎,？”

　　“記得啊,，你不是問那個什么胡長生的事情嗎？”柳樂生疑惑,，西街的老嫗和北街的鐵匠,，有什么聯(lián)系嗎？

　　“當時我多問了一句,，正好那老嫗一直在鎮(zhèn)子里,，也知曉了一些事情?！?p>　　“什么事情,？”

　　徐生放慢了腳步，道,，

　　“你沒從他那覺得喜悅是應(yīng)該的,，失而復(fù)得確實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但他失去的并沒有回來,，又哪里來的喜悅呢,?！?p>　　可錘子不是給他了嗎？柳樂生還沒問出這句話,，就生生閉住了嘴,。

　　在離鐵匠鋪十幾個屋面的街道拐角，有兩個四五十來歲的婦人正在晾衣,，其中一個開口道,，

　　“那趙鐵匠怎么了？平常我見他懶得不行,，屋子跟幾十年沒掃過似得,，遠遠看著都蒙著一層灰，可今天我路過的時候,，竟然看到他在打掃,，哎喲,，整個屋子都弄得干干凈凈的,，跟變了一個人似得?！?p>　　她是近幾年才來的鎮(zhèn)子,，對于鎮(zhèn)上的事情知道不多。

　　另一個婦人年齡稍大,，幾十年一直在鎮(zhèn)上,，聽到她這樣說時，沉沉嘆了口氣,，道,，

　　“你也別笑人懶，要知道在以前人老趙可是出了名的勤快,，一打鐵,，整條街都能聽到，屋子里也從來是一點灰都看不到,?！?p>　　“那他怎么變成這樣了？”

　　“十幾年前,，他家祖?zhèn)鞯淖辖疱N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見了?！?p>　　“就這樣,？”

　　一開始提問的婦人張了張嘴，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錘子,，丟了就丟了,，至于這幅模樣嗎？

　　年老一些的婦人又是嘆氣,，道,，

　　“一同不見的，還有他的相好,，還有…老趙頭剛滿十歲大的女兒…”

　　……

　　兩人討論的聲音雖然不算大,，但從面前經(jīng)過的柳樂生自然不會聽不到，到了這里,，他已然知曉,，徐生口中的失而不得是什么意思了。

　　“那只手掌…”

　　柳樂生突然有些愧疚,，在洞中,，他還曾想將手骨踩下去，但最終因為空間太小,，只能作罷,。

　　起初聽說徐生把手骨埋起來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現(xiàn)在想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妻女,，你也不用這幅樣子,。”

　　徐生繼續(xù)朝前走,，在鐵匠初提及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對方情緒上的不對勁。

　　那種期待與興奮,，縱然是祖?zhèn)鞯奈锲?，也終究只是一個物件，怎么可能讓一個人在十幾年時間里都變得頹廢翻不過身,，只是趙田川不說,，他也不愿多猜測。

　　而在見到那截手骨后,，徐生心中才突然有了些想法,。

　　盡管，這與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卻莫名的能引起徐生的共鳴,。

　　因為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一樣的,。

　　街上人來人往,，幼童在父母懷中張望，互為朋友的幾個男子摟著肩商討著過幾天又要去哪里捕獵,，情愫漸生的青年男女并肩行進,，自顧自的臉紅,，徐生看著這一幕，沒來由的一股酸澀涌到了心間,。

　　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父母是否健在,，朋友又有幾多,，又是否有人與之相戀？

　　徐生不知道,，只能靠著唯一一個朦朦朧朧的“四?！弊鳛榉较颍诜讲?，胡長生的信里又為他點明了一點,。

　　撫州。

　　徐生將手放到懷中厚厚的信紙上,，目光漸漸堅定,。

　　在將蘇青青送回月華城后，他一定要去走一趟,，哪怕是再大的風險,，他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