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一回府就馬不停蹄地又出了門,暫時沒空處罰離容,。
離容不知道高衍在忙什么,,莫非是明日的經(jīng)筵,?因皇帝瘋傻,,身為侍從官的黃門侍郎一向是個閑職,,要不然高衍也沒時間一天到晚跟她這個下人不對付,,更沒空蒔花弄草,??此@樣忙到顧不上跟自己生氣,,離容倒有些不習(xí)慣。
說到花草,,剛剛離容在前院聽到了幾個下人的談話,。大意是今日送去西市售賣的二十盆花,居然銷了一半,,所得的銀子照例由當(dāng)日賣花的兩個家丁分了,,那二人正高興。而不負(fù)責(zé)今天賣花的家丁則流露出艷羨不得的遺憾之情,。
離容也有些艷羨,。她想要銀子,不用多,,夠買一點(diǎn)布裁衣服就行,。今天她穿了崔夫人寄來的青衫,肯定是觸怒了高衍,。她還不知道等高衍有空了會怎么處置她,。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明晨高衍會去宮中用餐,不需要離容做早飯,,她有了片刻悠閑,。難得浮生半日閑,離容卻看不進(jìn)書,,只因她還擔(dān)心著擅自穿青衣的事情,。心煩意亂,外加窮極無聊,,只得去后院數(shù)花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果然二十盆里賣了十盆,,還剩十盆。
點(diǎn)完花盆,,離容起身欲走,,但突然腳步一滯,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齊齊整整排列在后院里的盆花,。
她記得早上家丁把花盆擺上牛車時,,她就想提醒那人,有幾盆花已經(jīng)蔫了,,肯定賣不出去,。怎么晚上回來一看,余下的十盆花都開得正好,,難道蔫了的都賣出去了么,?
奇怪。
通宵未睡的家丁,,氣質(zhì)英武而衣袍窄小的書生,,半夜發(fā)出怪聲的廚房,管自己叫“離容姑娘”的侍婢,,蔫壞反而賣出去的盆花……
還有,,還有夢里張口對她說“城郊”的鍋碗瓢盆!
這府上真有許多怪異的事,,怪異的恐怕還不止離容此時想到的這些,。一定還有那些她雖耳聞目睹但沒過腦子的細(xì)節(jié),雖然眨眼間就忘了,,但怪異的感覺一直留在她心中,。
她呆呆地倚柱而坐,陷入毫無頭緒的思索中,。瘦小的身軀隱沒在柱子的陰影里,,這時要是有人進(jìn)這院子里四下看一看,,可能都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所在。
比如現(xiàn)在進(jìn)來的這人,,就沒看到她,。
高衍的侍寢婢女,名叫輕羅,。
她徑直向高衍的臥房走去,,離容正想提醒她高衍不在,但腿長腳快的她已推門入內(nèi),。
怪,。即使她再受寵,也不能不敲門就進(jìn)入高衍的臥房吧,?莫非她知道高衍不在府中,?
離容躡手躡腳地逼近高衍臥房,,透過門縫往里瞧——她想知道府上這些怪里怪氣的下人在搞什么鬼,。她若是搞明白了,說不定就立了功,,能抵過,!
“啊……”
離容平時穿的衣服都是窄袖窄褲腳,方便干活,。今天這身寬袍大袖,,讓她覺得十分累贅。此時一緊張,,她竟踩到了下擺,,一個重心失穩(wěn),就跌入了門中,。
里面沒人,。
離容的心已砰砰砰地跳到嗓子眼了。她現(xiàn)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趕緊跑出去,,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二是留下來查看,,尋找輕羅的蹤跡,。
前陣子聽說西面來了一伙流寇,駐扎在洛城周邊,。雖然官府貼出的告示說流寇已退,,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喬裝入城,甚至混入士人府中,,圖謀不軌呢,?若高衍的府邸已被這些人設(shè)下機(jī)關(guān),,那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不在此時挺身而出,,最后亦難逃歹人毒手,。
想到這里,她不再猶豫,。
高衍的臥房她不能更熟悉了,,只是快速掃了一眼,她就發(fā)現(xiàn)了唯一與平常不同的地方——被褥凌亂,。走向床鋪的路上,,離容不住地想著:
如果輕羅真是江洋大盜派來的探子,待自己與其正面交鋒,,勝算幾何,?輕羅雖是女子,但身材修長,,論打架,,面黃肌瘦的離容恐怕不是她的對手。但沒關(guān)系,,到時候自己只管大喊大叫,,做賊心虛的人肯定會露出馬腳。
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的多心所致,,根本就沒有什么內(nèi)賊外盜,,到時候自己被誣為小偷可怎么辦?唉,!那高衍就愛信不信吧,。自己并非奴籍,高衍無權(quán)取她性命,,頂多把她趕出高府,。趕出高府?哈哈,,這個想法倒讓離容有幾分興奮,。
她此時心思太雜太亂,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有個黑影正在門邊暗暗窺視,。
手指觸到被褥的剎那,離容終于察覺到了背后有人——如果只是府上尋常的下人發(fā)現(xiàn)她在不對的時間出現(xiàn)在了高衍房中,,為什么不直接吼她一聲,?
離容知道身后人絕非善類。
她佯裝為高衍整理床鋪,,一邊自言自語道:“唉,,怎么這時候還讓我來收拾屋子,,廚房的活兒還沒干完呢?!?p> 兩手抖著絲線織成的被褥,,那光滑的表面隱隱映出了身后人的輪廓。與此同時,,被褥的角落鏡光一閃,,那人一定是掏出了什么比絲緞更能反光的東西……
“啊,!——”離容突然大叫,,一面滾上床鋪,“蟑螂,、蟑螂,!……”
門邊黑影因離容的叫聲而慌了神,立即挪了一步退回門外,,但離容已真真切切地看到門邊的衣角,。
那是家丁的衣服。
她想繼續(xù)大叫,,但突然被恐懼鎖住了喉嚨,。
一手死死抓著里側(cè)的床柱,,沁出的汗水使她的手慢慢往下滑,。
咔啦、咔啦,、咔啦——
床柱居然在轉(zhuǎn)動,!
咔啦、咔啦,、咔啦——
機(jī)關(guān)觸動,,離容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身下一空,,直直墜了下去,。
機(jī)關(guān)門關(guān)閉的瞬間,離容抬頭看到了一雙眼睛,,家丁的眼睛,。
屁股落地的同時,離容的腦袋也開了竅,。
原來搞鬼的不是府里的下人,,而是高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