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了數(shù)日,剛剛到達(dá)豫州境內(nèi),。再往前繞過淮南郡,,基本就是鮮卑勢力不及之處了,。
“誒,,你這畫得也太不講究了吧,!這什么玩意,,還有這,、還有這!”萬弗萱站在令狐宛鳳身后,,越過他的肩膀,,對著他的畫作指指點(diǎn)點(diǎn),“這個橋,,明明有三個墩,不是兩個,。還有那個村啊,,你畫三個人頭是什么意思?沒手沒腳的,,鬧鬼?。∵€有這個饅頭,,比你畫的人頭還大,!”
“萱姐姐,,在下確實(shí)不擅長丹青之術(shù),但這又不是寫生,,我是在畫地圖,。”令狐宛鳳坐在一條小溪邊的青石板上,,無奈地向萬弗萱解釋道,,“三個人頭代表村里民戶較多,饅頭說明此處可補(bǔ)給糧食,。兩個橋墩是小橋,,三個橋墩是大橋?!?p> “哎唷,,你早說嘛,我看你畫了好幾天都沒進(jìn)步,,才憋不住問問你的,!”萬弗萱拍了一下令狐宛鳳的后腦勺,“不用說,,肯定是崔夫人交代的任務(wù),。”
萬弗萱轉(zhuǎn)頭看向離容,,對她說:“你那位干娘真是深不可測,,不知道她這是算到第幾步了?”
“干娘其實(shí)并不比其他人算得更準(zhǔn),,只是多數(shù)人不愿接受某些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而她愿意積極作為,以應(yīng)不測,?!彪x容撿了一捆柴,在令狐宛鳳腳邊燃起來,。天色漸暗,,火堆既可供暖又能照明。
“那你呢,,你會不會算,?”萬弗萱湊近火堆,指指在不遠(yuǎn)處休息的商隊(duì),,問,,“你能不能算出,我們會不會遭遇不測,?會不會被那幾個大哥宰了喂狗,?”
在這南北音書斷絕之際,,竟然還有人敢走商,這些人必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按照萬弗萱的分析,,他們的貨物來源頗為可疑——箱子形制各異,連封條上的字體都不同,,個別箱子上還有暗暗的血漬,,還有被刮掉的官印,多半是從不同人手里搶來的,,搶來的過程還十分殘暴血腥,。
離容等三人本不想跟他們同行,但碰上他們時天已黑了,,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適合落腳的地方,,更何況這兒是荒山野嶺,林中不乏猛獸蹤跡,,如果不跟那伙人同宿山谷,,說不定也會喪命于虎狼之口。
“難說,?!彪x容搖頭嘆道,“聽天由命吧,。我想他們這樣鋌而走險,,應(yīng)該以賣出貨物為頭等要事,不至于想要節(jié)外生枝,?!?p> “咳,但愿如此吧,!可憐我這江左第一高門的小姐,,想去洛陽沒去成,竟要死在這種地方,?!比f弗萱拾了一些雜草墊在身下,然后把包袱當(dāng)作枕頭,,舒舒服服地躺到了,。
“你想去洛陽?”離容很驚訝,,“那你怎么到了冀州,?”
“我……你不知道,,我們南方人,,依水而居,,不像北方的城鎮(zhèn)那樣四四方方,把東西南北分得明明白白,?!比f弗萱答。
“所以呢,,這跟你去冀州有什么關(guān)系,?”
“就是我走錯了嘛!笨,!”萬弗萱噌地坐起,,狠狠拍了一把離容大腿,也不知她在說自己笨還是離容笨,。
原本在專心畫地圖的令狐宛鳳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就是從洛陽來的?!彪x容揉著大腿笑道,,“給你唱一個洛陽小曲,你閉上眼睛,,就當(dāng)自己在洛陽,,如何?”
“好誒,!”萬弗萱索性趴在離容腿上,,閉了眼睛。
離容清了清嗓,,唱起一首她在洛陽聽過的詞意最可玩味的小曲:
“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
悲弦激新聲,。長笛吐清氣,。
弦歌感人腸。四坐皆歡悅,。
寥寥高堂上,。涼風(fēng)入我室。
持滿如不盈,。有德者能卒,。
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
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
眾賓飽滿歸,。主人苦不悉,。
比翼翔云漢,。羅者安所羇。
沖靜得自然,。榮華何足為,。”
……
夜風(fēng)將悠揚(yáng)的歌聲傳到了東南面的小山頭上,,于柏樹下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忽地睜開雙眼,。
“故都舊曲?”
還以為是午夜夢回,,沒想到那歌聲真真切切,,就在山腳。
“汪汪,!汪汪汪汪汪,!”
次日天沒亮,商隊(duì)養(yǎng)的獵犬突然發(fā)瘋似地狂吠起來,。所有人都被嚇醒了,。
就在商隊(duì)和離容等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四面的小山上忽如黑旋風(fēng)一般沖下來數(shù)組騎兵,,直接踩死了幾條看似兇惡的獵狗,。
“鮮卑!鮮卑,!”
“是鮮卑,!”
恐懼的叫喊聲聽得令人心驚。
昏暗的光線中,,只能看清這些人穿著短衣窄袖,,袖口扎得緊緊的,確實(shí)是鮮卑裝束,。
領(lǐng)頭的一個說:“交貨,,不殺!”
這可不是鮮卑語,,也沒有外族人講漢語的怪腔怪調(diào),。他就是漢人。
商隊(duì)其實(shí)雇了不少打手,,一聽對方不是鮮卑人,,頓時有些輕敵。這趟生意本就是要搏命去做的,,此時怎能輕易投降,?白花花的刀刃刺啦刺啦的地抽出來——寒光一現(xiàn),打劫的騎兵們就知道他們不愿束手就擒,立即揮動長矛,,無情地向商人胸口扎去,。
兵刃相接與慘叫聲此起彼伏。
離容和萬弗萱蜷縮在一塊大石頭背后,,抱著腦袋,但愿不會被來人發(fā)現(xiàn),。無奈令狐宛鳳體型較大,,他藏是藏不住的,干脆站起來,,想用奔跑引開騎兵的注意,。
騎兵以為他要反抗,一箭射過去,。所幸令狐宛鳳恰好被萬弗萱絆倒了,,保住一命。
離容見令狐宛鳳暴露了,,趕緊抽出匕首——不是迎敵——而是從自己的衣服上迅速割下一塊白色的布料,,插在匕首尖上舉過頭頂。
投降,,硬拼肯定得死,,投降說不定能活。
白色的棉布隨風(fēng)飄揚(yáng),,在月光下格外醒目,。騎兵們見他們幾個離商隊(duì)的宿營地有數(shù)十步的距離,也想到了他們大概不是同路人,,就暫時不予理會了,。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商隊(duì)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已沒有還手之力。騎兵們忙著清點(diǎn)著戰(zhàn)利品,,只有之前向令狐宛鳳射箭的那個還記得東南角尚有漏網(wǎng)之魚,。他打馬向前,想來問候一下這邊早早投降的縮頭烏龜,。
“女人,?”
離容扮男裝本就不像,如今半邊的肩膀和胳膊光著,,瞎子也知道她是女人了,。
騎兵壞笑著向領(lǐng)頭人招招手。
晨曦微露,月亮還沒完全落下山頭,。在越來越明亮的光線中,,棕色戰(zhàn)馬上的劫匪頭子利落地掀開頭盔,露出一雙英目,。
跟想象中兇神惡煞的模樣完全相反,,此人相貌俊朗,目光銳利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