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萬遵明所料,,錢茂山果然以平亂為先,,拖拖拉拉地沒有派人去山上搜救。一直殺到次日天明,,東黨村血流成河,,才遣了兩隊(duì)精疲力竭的衛(wèi)兵上山找人,。
衛(wèi)兵無功而返,錢茂山班師回城,。滿以為自己能在刺史缺位時獨(dú)攬大權(quán),,卻不知會稽王蕭馥早已在自己府邸中喝上藥湯了。
蕭馥一覺睡醒,,被下人扶著來到前廳,,第一件事就是召見離容和萬弗萱。
“你……真是女的,?”蕭馥打了個呵欠,,瞇著眼睛問。這位王爺三十出頭歲,,但長得比較老成,。經(jīng)歷了前兩天的事,他形神俱疲,,嗓音有氣無力,。
“屬下確是女子,。”離容眼圈泛青,,顯然也是沒睡飽,。
“……姑娘先別自稱‘屬下’,你,、你既然是女子,,當(dāng)然做不了記室參軍了?!笔掟ι磉吶艘粨]手,,“來人,拿兩匹絹,,十兩黃金——”
“王爺,!您這可不行!”萬弗萱直起身子打斷蕭馥,,“阿容早就在兩千州兵前自稱是記室參軍了,,別說州兵,,現(xiàn)在整個建康城都知道有個女參軍騎著白馬去救了王爺,。您現(xiàn)在就弄點(diǎn)絹啊金子打發(fā)她,豈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您出爾反爾了嘛,!”
“巧舌如簧,!”蕭馥提高嗓門斥道,但卻不是真的生氣,,“說得好像真為本王考慮似的,。”
萬弗萱縮頭一笑,,補(bǔ)了幾句:“王爺,,國朝也沒律令規(guī)定不能讓女子做參軍啊。這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什么主簿,、司馬、長史,、參軍,,最好還得是用信得過的自己人。離容冒死把您救出來,,足見她可靠,。她又是王妃的親姐姐認(rèn)的干女兒,從小受崔夫人養(yǎng)育之恩,,她一定會好好為王爺效力,,當(dāng)做回報的,!”
“她受高家恩惠,恐怕報不到本王身上,?!笔掟ポp嗤一聲,斷起了茶湯,。茶還沒入口,,就被一只手從后面推了一把。牙齒磕到了瓷碗,,只得忍痛捂著,。
“說什么呢你——”王妃崔道雅掀簾而出,“都說了她隨我姐姐姓崔,,跟高家有什么關(guān)系,?我姐跟高章早就不相往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p> 崔道雅比姐姐崔道真小六歲,現(xiàn)年三十六,。她把跪著的離容和萬弗萱都拉了起來,,讓她倆和自己同坐。離容見崔道雅跟干娘長得有幾分相似,,頓生親切之感,。
“令姊是個能人不假,她看重的丫頭想來也確實(shí)有幾分本事,?!笔掟ζ拮淤r笑道,“不過……”
“不過什么,?那種沒能耐還想造反的人都能做主簿,、做司馬,有能耐還忠心的人卻連個記室都撈不著,,只因?yàn)樽焐蠜]毛嗎,?”崔道雅看到離容也覺得仿佛見到了姐姐,心里美得很,,也偏袒得很,,“我姐說了,亂世不循常理,,有人才就要用,。這時候還分士庶、分長幼、分男女,,嫌這嫌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就是把智囊都留給了對頭,?!?p> “王爺?!彪x容終于開口了,,她想為自己爭取一把,她覺得如果崔夫人在場,,一定也會希望她不要退縮,,“王爺可聽過‘千金買骨’的故事?古時有個國王,,用五百金買下了已死的千里馬,,天下遂知其求馬之誠,于是不到一年,,送到國王面前的千里馬就有三匹,。如今,王爺若以我為參軍,,天下便知王爺求人若渴,。茍有賢才,不辨貴賤,,無論長幼,,悉皆用之,!如此,,則群賢至矣!”
“又一個,,巧舌如簧,。難怪州兵信你?!笔掟バα诵?,“記室參軍雖然不過是起草文書的官員,但既然在軍中,,就要隨軍征戰(zhàn),,甚至在兩軍對壘之際銜命出使,遞送檄文,,未必沒有人頭落地的危險,。你的膽量,本王見識過一次了。就是不知道沒有萬家的幫助,,你敢不敢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不敢不敢,!”萬弗萱忙替離容拒絕道,,“算了算了,王爺,,您還是給她點(diǎn)金子吧,!”
蕭馥兩眼盯著離容,似是很期待她的回答,。
“不知王爺想要屬下去哪兒,?”離容依然以“屬下”自居,回視蕭馥的目光十分堅(jiān)定,,“軍令一下,,屬下自是萬死不辭?!?p> “好,!”蕭馥又突然提高音量,“你自北而來,,想來已很熟悉一路上的環(huán)境,。我叫你北還江淮之間,撫諭群盜,。第一,,叫他們自行解散;第二,,不準(zhǔn)他們南渡長江,。”
離容愣了一下,,心想憑她一張嘴,,怎可能讓群盜從良?
“王爺,,既是‘撫諭’,,我等將以何‘撫’之?入冬漸深,,江北乏食,,是否要運(yùn)糧濟(jì)之?若群盜自愿散而為民,,是否賜予良田,,使其能在江北安家,?……對了,群盜之中也頗有可用之人,,是否擢其賢才,,隨資敘用,以慰流民之心,?”
蕭馥本是隨口一說,,所謂“自行解散”,他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本以為離容會立即屈服投降,,沒想到的是,她立刻提出了幾條招撫流寇的對策,。
“你說的這些,,都可以商量?!笔掟セ氐?,“你先去找到幾個匪頭,討價還價,,探探虛實(shí),,聽聽口風(fēng)?;貋砀嬖V本王,,他們想要的條件?!?p> “王爺,,這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危險的任務(wù)啊,!”萬弗萱明知陸南生等人不會傷害離容,,但故意夸大其詞地渲染道,“那些盜賊殺人如麻,,最愛對阿容這樣的妙齡女子起歹意,。我們當(dāng)初南下的路上,,就是九死一生,!這一次她要是能平安歸來,不管談的結(jié)果如何,,您都不能再撤她的官了,!”
“哈哈哈哈哈——”蕭馥笑著對萬弗萱說,“只要崔記室能走完這趟,,就如萬小姐所言,,不撤她的官。”
聽到王爺口中說出“崔記室”三個字,,離容莫名感到氣血翻涌,,當(dāng)真有了提劍效死以報知遇之恩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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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淮河邊上,,令狐宛鳳又遇到了陸南生,。他咬咬牙,擠出了一個“謝”字,,把陸南生的玉佩還給了他,。
“小子,等等,?!标懩仙T在馬上,攔住了令狐宛鳳的去路,,“那個丫頭怎么樣,?平安過江了?”
“什么丫頭,?離容姐姐不是丫頭,,她是女先生,她在塢堡里教崔氏,、盧氏,、邢氏、蔡氏,、鄭氏,、范氏的公子讀書!她是關(guān)東大儒崔玄的……徒孫,!范濬都不敢叫她丫頭,!”令狐宛鳳氣呼呼地說。
“女先生,?哈哈哈,!”陸南生爽朗地笑了兩聲,“好的,,那就叫她女先生,。女先生送她的小姐妹回鄉(xiāng)后,是不是還得再北上,?”
“她當(dāng)然要回到北方去,,到時候,她就一個人……”令狐宛鳳硬低下頭,,抱拳道,,“還望公子能護(hù)她一程,。”
“小子,,你就放心吧,!”陸南生身邊的一個護(hù)衛(wèi)插嘴道,“前兩日,,陸公子又并了好幾支人馬,,算來手下豪杰已逾萬數(shù)!江淮之間,,無人能抗,。只要陸公子一發(fā)話,沒人敢動你的女先生,?!?p> 陸南生手指摩挲著玉佩,朝南邊望去,。臉上笑意淡淡,,恍惚間,仿佛能從風(fēng)中聽到悠遠(yuǎn)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