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季伯卿斷然拒絕道,,“眼下是非常時刻,,本官有軍機要務(wù)要處理,不方便留你在府上,。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什么軍機要務(wù),?”萬弗萱瞪大眼睛望著季伯卿,,“我都聽說了,,鮮卑人要打江東,你會不會領(lǐng)郡兵去支援他們???”
“郡兵需聽刺史調(diào)度?!奔静浯鸬?,“刺史說不去,就不去,?!?p> “江州刺史是誰來著,譚容舟,?我記得他年紀一大把了吧,!他有兒子嗎?”萬弗萱見季伯卿邁步向后堂走去,,也急忙跟上,,“喂,問你呢,,他有兒子嗎,?有侄子嗎?外甥有沒有,?”
“你也要相處試試,?”季伯卿語氣很冷,腳步很快,,走向府邸深處,。
“我跟你說正事呢。譚容舟要是有得力的子侄幫他,,那還好說,。如果他就是孤老頭一個,眼下時局這么亂,,他怎么搞得定,?”萬弗萱幾乎是小跑著跟在季伯卿后頭,有點氣喘吁吁,,“我不管,,你一定發(fā)兵救建康,離容還在那兒呢,!”
她心里想道:還有我全家也在那兒呢,,你可能的未來的泰山大人也在那兒呢!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季伯卿一腳踏進臥房,,轉(zhuǎn)身面對萬弗萱,,把她堵在門口。
“唉,,這也怪我,?!現(xiàn)在江東是危險,,但難道冀州的塢堡里就安全么,?天下大亂啦,不管在哪兒,,都是活一天是一天,。娶媳婦,嫁老公,,也不能挑三揀四了,,得抓緊時間生孩子,否則一不小心就是斷子絕孫,!不孝不孝,,非常不孝!——哎?。 比f弗萱痛得直叫,,原來季伯卿忽然合上房門,,夾到了她的手指。
季伯卿只得又把門打開,,低頭看到蔥白玉指紅了半截,,又氣又無奈。他走進房里拿了一罐藥油,,丟給萬弗萱,,道:“你再不走,我叫家丁趕你走,?!?p> 剛剛出獄的萬弗萱本就頭發(fā)蓬亂,見季伯卿軟硬不吃,,她只好把無賴耍到極致,,忽地扯松領(lǐng)口,大叫道:“季伯卿你始亂終棄,!我已經(jīng)有你的孩子了,!你趕我走!就是讓我們母子去死,!”
季伯卿趕緊一手捫住萬弗萱的后腦勺,,一手捂住她的嘴:“你這個瘋女人你胡說什么,!”
“誒你別動手動腳!”萬弗萱一陣拳打腳踢,,掙脫了季伯卿,。
“知道怕了?一個姑娘家闖進男子臥房,,還以為自己能清白地出去嗎,?”季伯卿裝出兇惡的模樣俯身湊近萬弗萱。
然而萬弗萱卻不吃這一套,,她不退反進,,紅唇差點碰到眼前人的鼻尖,用食指輕輕點了點季伯卿的臉頰,,嬉皮笑臉地說:“別裝了,,你不會對我怎么樣。你臉皮薄到連妹妹都不敢認,,哪敢對妹妹的朋友無禮,?我看你這太守府挺大的,人卻很少,,就讓我在這兒住一陣,,給你熱鬧熱鬧?!?p> 季伯卿剛要拒絕,,卻聽萬弗萱說:“要我走也可以,我跟你說,,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誰也不認識我,我不怕丟臉的,。小心我把你季大人始亂終棄的布告貼滿尋陽城……”
“我妹妹怎么會結(jié)交你這樣的朋友,!——”季伯卿邊說邊轉(zhuǎn)身,去書房中取了什么東西,,然后又大步跨出門外,。
“欸,好問題,!你再跟我相處相處就知道啦,。”萬弗萱緊跟不舍,。
“你隨便找個房間住,。我有公事,別跟來?!奔静涞?。
萬弗萱見好就收,立刻立地停步,,對季伯卿揮揮手道:“那你去忙吧,,我等你回家?!?p> 季伯卿一出府就上了馬,,身后只有一名親隨跟從。兩騎飛奔四十里,,到達了彭澤西面深入陸地一個湖灣,。
周邊沒有民居,荒草之中,,堆積著剛剛做好的百面旌旗,。而湖灣里,是整整齊齊的百艘戰(zhàn)船,。
季伯卿下了馬,,徒步走向為首的戰(zhàn)船。船艙中出來一個老頭兒,。
“刺史大人,。”季伯卿拱手行禮,。
譚容舟看了他一眼,,灰白的須發(fā)在斜風細雨中一顫一顫。他慢悠悠地說:“咱們的船造得差不多了……卻不知,,他們什么時候來,?!?p> 等,。譚容舟在等人,蕭馥也在等人,。
揚州境內(nèi)的數(shù)萬僮客已在蘇長史的號令下聚集到建康城外,,加緊操練,而州兵則有一半戍守長江南岸,,一半留在建康城內(nèi),。
一連十五日,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長江之水只漲不退,,戰(zhàn)船的木頭都發(fā)出霉味了,但州兵連鮮卑的人影都沒見到。
終于,,在三月底的這一天,,哨兵來報:
段長秋帶兵飛騎至長江北岸,全軍臨江長歌,,響聲震天,!
江南的守兵趕緊列隊操戈,長江上的戰(zhàn)船也將旗幡次第揚起,,只等對岸的鮮卑下水一戰(zhàn),。
然而天公不作美,從早上到午后都是灰云壓頂,,江上一片水汽彌漫,,濃霧中誰也看不見誰,這不得不使士兵們更為緊張,。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一直到濃霧散去,,眾人才發(fā)現(xiàn),,沒人。
原來鮮卑的軍隊還真是飲了長江水就走了,。
蕭馥急召軍府官員議事,。船艙中,剛剛經(jīng)歷了虛驚一場的蘇穎,、韓謨,、王瑾之等人,此刻都是眉頭緊鎖,。
“他們走了,。”蕭馥說,,微微嘆了口氣,,“不知什么時候會再來?!?p> 顯然,,臨江待敵的戰(zhàn)略太被動,對方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長江飲馬,,弄得州兵一驚一乍,那么再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會士氣衰竭,。
“不如……”長史蘇穎說,,“我們分一部分人去江北設(shè)伏,,若是索虜故技重施,我們就趁其后撤時擊之,?!?p> “州兵人數(shù)本就不多?!表n謨說出了之前的顧慮,,“鮮卑長于陸戰(zhàn),分去江北的人若是少了,,就等于羊入虎口,。多了,建康城便守衛(wèi)薄弱,?!?p> 蘇穎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說:“既如此,,只得——”
所有人心中都同時出現(xiàn)了三個字:
陸南生,!
這其實就是離容早先說的,讓陸南生的兩萬流民守在江北第一線,。于是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點上——能信他們嗎,?
離容的觀點不變,但她沒有吭聲,。船艙中氣氛凝固,,諸人埋頭沉思,真希望靈光一閃,,就能想出不需要陸南生便可自行退敵的妙計,。可大家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雖然不覺得餓,,但頭昏眼花,也心煩意亂,。什么都想不出,。
突然,蕭馥抬頭,,對離容說了一句:“本王要見他,,就在今夜,?!?p> 韓謨問:“讓陸南生來這里?帶兵來肯定不行,,孤身來恐怕他不敢,?!?p> 蕭馥道:“關(guān)于如何相見,崔記室應(yīng)該早就想好了,,是么,?”
離容回道:“王爺是否愿意與陸南生在江心相會?就在建康與廣陵之間的中點,,有一個小島,,叫磊磊島。眼下水位高,,磊磊島不過十丈見方,,無處設(shè)伏。在兩城的中點輕舟相會,,省時又安全,。”
蕭馥點點頭,,說:“寅時三刻,,江心相見。以三舉火把為號,。你這就去廣陵報信吧,。”
離容應(yīng)了一聲,,速速退出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