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生想,，這妻舅多了也麻煩,。前腳走了一個季伯卿，差點把離容帶去江州。那還好說，畢竟是親舅子。后腳又來一個高衍，竟然大言不慚，說要搶他的老婆——這真他娘的豈有此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將來自己有個女兒,，倒該多給她生些哥哥弟弟,，免得輕易被外人占了便宜。

　　他心情煩悶,，不為別的,，就怕離容跟高衍真有什么“朝夕相對十余年”的舊情。原本他聽說離容只是高府上的廚娘時,，還以為自己慧眼獨具,，撿到寶了。誰料高衍也不是瞎子——他果然……,！

　　想到離容將來還得常常呆在建康城中,，而口口聲聲說“離容是他生命一部分”的高衍分明沒有徹底放下覬覦之心，他便覺得如同芒刺在背,。

　　算了,，與其自己憋在心里胡思亂想，不如找離容問個明白,。

　　離容開了房門,，見是陸南生，很想把他那快進門的腦袋按回去,。

　　“喂,，這是刺史府?！彪x容把頭探出門去看了一圈，確認周圍沒人,，才放陸南生入內(nèi),。

　　“嗚誒、喂……你怎么啦,？”離容與陸南生的默契雖然還有待培養(yǎng),，但陸南生的異樣,，她還是能覺出來的。

　　“沒什么……”陸南生見到離容便語塞了,。他才不想讓眼前人知道自己還會爭風(fēng)吃醋,。他可是土匪啊，江淮匪首,，有聽說過土匪為女人吃醋的嗎,？要是傳出去了，還不笑破鮮卑人的肚皮,！

　　“我想跟你……聊聊,。……你覺得……高衍這個人,，怎么樣,？”陸南生總算問出口了，問得有點委婉,。

　　“不好說,。”離容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他這人有很簡單的一面,，也有很復(fù)雜的一面。怎么說呢,，他的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如果有一天，他終于明白了自己是誰,、想要什么,，也許他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但要是他總這么左搖右擺,，進一步退三步,，可能就終生庸庸碌碌了……就像……他爹？”

　　陸南生一聽,，心中酸味更甚,，接著問道：“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

　　離容還沒聽出陸南生的弦外之音,，天真地回道：“以前我覺得是后者，現(xiàn)在我覺得是前者,。自從他娶了媳婦兒以后,，人好像穩(wěn)重了很多。唉，果然男人很需要家庭啊~不然就像……”

　　離容本來想說“野狗”,，又覺得不大貼切,，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合適的詞，干脆不說了,。

　　“那……你心里有他嗎,。”陸南生這話說得又輕又快又模糊,，離容一時沒聽清,，回想了兩遍才意識到陸南生問了什么。

　　她該怎么回答呢,？她前半生除了見縫插針地讀書之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伺候高衍,。早上一睜眼就得起來給他做早飯,，晚上睡前還在給他縫坐墊。天冷了怕他冷,，天熱了怕他熱,。他讀書她伴著，他游宴她陪著,，他狩獵她也得騎馬跟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照顧高衍的飲食起居,，關(guān)心高衍的喜怒哀樂,，不只是她的責(zé)任，還成了她的習(xí)慣,。

　　另外,，雖然她心里知道不可能，但高衍畢竟曾是崔夫人為她指定的夫婿,。這個念頭在她心里日積月累,，難保不對她產(chǎn)生某些影響。如果她曾經(jīng)夢到洞房花燭,，夢到結(jié)婚生子,，那夢中與她鶼鰈情深的身影，亦必是高衍無疑——只不過她不怎么記得這些夢,。

　　總而言之,，要說她心里從沒有過高衍，那是說謊,。然而,，要說高衍對她來說有多么重要,，好像也談不上。

　　人心是復(fù)雜的,。從漠不關(guān)心到情有獨鐘之間，有一萬個刻度,。

　　人心也是變動的,。離容的心就在這一萬個刻度上滑動著。她小時候到底有沒有喜歡過高衍,，她自己早就記不清,、說不準(zhǔn)了。經(jīng)歷了九年的勞苦工作,，經(jīng)歷了地道里的那一幕,，經(jīng)歷了高衍的婚禮，經(jīng)歷了與陸南生的相知相許,，她的心在變化,，或許早就已經(jīng)變得面目全非。

　　如果問她,，此時此刻,，她心中是否還記掛著高衍，那么她可以斬釘截鐵地答道：否,。

　　見離容猶猶豫豫說不出口,，陸南生氣道：“算了，我不該問,?！?p>　　想要怒而離去，卻沒邁出腳步,。

　　離容拉著他的衣袖,，答道：“我喜歡你，不喜歡他,?！?p>　　“嗯?！标懩仙傺b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

　　“我不喜歡他，不是因為他對我不好,?！彪x容繼續(xù)說道，“他對我有很深的影響,，我曾經(jīng)很想得到他的認可,，這險些成了我的心魔……但我最終從這心魔中走出來了,。……我不敢說,，在從前相處的日子里,，我面對他時、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畢竟那時我還小,，雖然我努力讀很多書，努力想要假裝自己很理智,、很清醒,，但其實我的頭腦是混亂的。我沒有真的看過外面的天地,，沒有真的結(jié)交知心的朋友,。我的世界就是一個狹小的院子，里面有一個需要我伺候的少爺……”

　　陸南生很安靜,，耐心地聽她說話,。

　　“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很確定,，我喜歡的正好是高衍的反面,。不要左搖右擺，不要陰晴不定,，要有始終如一的原則,，要有始終不易的赤心。你就是這樣的,，是不是,？”

　　“嗯?！标懩仙鷳?yīng)得很敷衍,，其實心里正樂，憋笑憋得臉頰發(fā)酸,。

　　“只有‘嗯’?。俊彪x容撅起嘴道,，“你快說你也喜歡我?。　?p>　　陸南生回：“這種話我怎么說得出來,？”

　　離容眼神一黯,，咽唾沫的感覺好像咽了一口酸水。她沒說什么,，只是極輕地嘆了一聲,。

　　她這輩子還沒聽過有人說喜歡她,，就算是陸南生，也只有一句“我覺得你和其他人不同”,。

　　這時,，陸南生突然問：“他對你說過嗎？”

　　離容又是一頭霧水：“蛤,？”

　　陸南生憶起高衍那副臭不要臉的模樣,，心想那人肯定是說得出口的。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她會不會因為一句話就親彼疏此？

　　“我喜歡你,?！标懩仙w快地說出四個字，音節(jié)短促,，一閃而過,，揉了揉離容的腦袋。

　　“嗯,?！彪x容嘴角揚起，“哎呀你別揉啦我頭發(fā)會打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