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第七只燈籠編織完了,。籽籽沒想到竟然這么快,。記得編織第一只燈籠的時候,,忍受不了手中彼岸花莖帶來的的煎熬,,每天都盼著媽媽能呼喚自己的名字,,可看到病房里的自己和媽媽,又忍不住地哭啊哭……這些好像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可不就是上輩子嗎,?
籽籽不由抬頭看了看掛在廊柱上的五盞燈,,一個人的一生有時候很短暫,但總有些東西能留下來,。比如,朵朵的善良,,葉子的溫暖,,魏小嫻的勇敢,郝暅兒的自我要求,,還有陳奇……就像陳奇自己說的“無論如何,我還有心”……這句話讓籽籽忽然聯(lián)想到朵朵的繼母,。陳奇心里有秘密,,朵朵的繼母心里也有秘密——其實,,又有誰沒有呢,?陳奇最終選擇打開自己的內(nèi)心,,審視它。而朵朵的繼母……想到這里,,籽籽不由聳了聳肩膀,,很遺憾,,朵朵的繼母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摘出來,深埋到一個連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好——或許,,她已經(jīng)做到了??墒恰炎岩廊欢⒅俏灞K燈,,總有些東西能留下來……
尤多福正是在這個時候闖進了籽籽的視線。
籽籽看見一個比媽媽年紀還大的女人捂著胸口,,四下張望著朝自己走來,。她指著桌邊的凳子問籽籽:“小姑娘,我可以坐下嗎,?”見籽籽點了點頭,便一屁股坐下來,,一臉痛苦地呻吟著,。籽籽看著她把手從自己的胸口拿開,,傷口已經(jīng)不流血了,可衣服上手上,,全是血跡,。尤多福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籽籽仍然坐在地上——坐在那五盞燈底下,,默默地看著尤多福。經(jīng)歷了那么多故事,,籽籽明白,每個人總會遇到些事情,,就像每個人都會生病一樣,,生的是大病還是小病并不完全憑運氣,一定是有原因的,。
尤多福忽然站起來,,一搖一擺地邁著八字步順石階走到忘川邊,,蹲在地上試了又試,,手總是夠不到河里的水。便索性跪在地上,,籽籽從背面看到尤多福把屁股撅得老高,手伸進了河里,。
那里面都是淚水啊,,她怎么能用來洗手呢?剛想著,,就聽尤多福驚訝地哼了一聲,,把雙手從河里拎起來,大概因為重心不穩(wěn),,差點一頭栽到河里去。籽籽也沒多想,,從地上一躍而起,,跑過去把尤多福扶起來,,問道:“阿姨,你沒事吧,?”
尤多福倚靠著籽籽,,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地說:“這河里是石灰水嗎,?辣得手生疼,。”說著,,舉起自己的雙手,,血跡沒有洗掉,沒有血跡的地方卻仿佛被開水燙過一般,,皮膚有些發(fā)紅,。
尤多福仍然半靠在籽籽身上,讓籽籽感覺很不自在,,便提議道:“阿姨,,我扶你到望鄉(xiāng)臺上坐著說話,好嗎,?”
“望鄉(xiāng)臺,?”尤多福抬頭看了看形似四角亭子,兩邊接著回廊的望向臺,,又回過頭看著忘川,,問籽籽:“這是……”
“走吧,”籽籽一邊拉著尤多福往上走,,一邊答道:“這是忘川,,里面流淌的是千百年來人們的眼淚……”說到這里,忽然有點小情緒,,便幽幽地加了句:“淚流成河,。”
尤多福的情緒比籽籽走得更遠,,她任由籽籽把自己扶到凳子上坐下,,用一種幽怨的語氣開口說道:“淚流成河……做人做得那么辛苦,我下輩子都不想做人了,?!?p> “唔……”籽籽呆住了,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讓眼前這位阿姨連人都不想做了……罪過呀罪過,!連忙為你自己打圓場,,道:“其實淚水也分很多種的,高興的淚水,激動的淚水,,欣慰的淚水……傷心的淚水畢竟只是一部分……一小部分,。”
尤多??粗约旱氖?,說:“還有痛苦的淚水,悔恨的淚水,,失望的淚水……所以呀,,它不僅洗不掉我手上的血,還讓已經(jīng)渾身是傷的我又添了新傷……唉,,我的命怎么這么哭啊,。”說完,,長長的一聲嘆息,,滿臉愁苦,不再說話,。
都是自己一句話惹的禍,,籽籽心懷歉意,謹慎地看了看尤多福,,小聲問道:“阿姨,,你的傷……是怎么弄的?”
沉默了好長時間,,尤多福才木木地說了句:“我兒子用刀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