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之際,,山林間的萬物已隱約有復(fù)蘇的跡象,。
眾學(xué)子沿著蜿蜒的山道前行,,只覺清風(fēng)灌袖,,草木香氣入懷,頓時神清氣爽,。
“我在此地守著,,爾等速去速回,!”洪先生指著前方那一片有著參天古木的松林,,對諸位少年學(xué)子再三叮囑,,“只許在那一片古松林走動,萬不可越過無名碑,,爾等,可聽清楚了,?”
“是,,先生!”
蕭瑾忽然記起了院規(guī)當(dāng)中那句話:不可靠近魯谷山中之禁地,。此時雖知越過無名碑必然是禁地,,但卻不知那地方因何會成為禁地,于是便有幾分好奇,。
而眾學(xué)子已經(jīng)駕馬蜂擁而上,,楊晉沉不住氣,生怕兔子被別人捷足先登,,因此一馬當(dāng)先跑在最前面,。兩位護(hù)院見前方學(xué)子那般沖動,難免有些擔(dān)心,,自然也追了上前,。
蕭瑾左手提韁繩,右手執(zhí)弓,,慢悠悠地跟著李邵川,、東方離,不過片刻,,便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眾人之后,。
她忍不住問:“無名碑有什么禁忌嗎?”
李邵川一拍腦袋:“瞧我,差點忘記提醒你了,。山中有一禁地,,禁地邊緣立有數(shù)十座無名碑,以示警醒,。以無名碑為界,,若越過去,便是死亡森林,,里面有陣法,,并且機(jī)關(guān)重重,傳言還說,,底下是某一位皇室貴人的古墓,。”
蕭瑾聽得心里發(fā)毛,,將信將疑地看著李邵川,,只覺得林間的風(fēng)都有些陰冷了。
李邵川見她這般眼神,,尚且不放心,,于是又鄭重叮囑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七八百年來人跡罕至之地總歸是有些邪門的,,你可千萬別不信,,多少膽子大的江湖人都有去無回的……”
一陣涼颼颼的風(fēng)吹過,蕭瑾縮了縮脖子:“我信,!”
與之同行的還有方廷靖和另外一位同窗,。蕭瑾抬眼,只見方廷靖仍舊神色未變,,從容淡定,,似乎對射獵兔子一事成竹在胸,而他的身后,,形影不離地跟著一位少年,,正是坐在學(xué)堂中席末位,與她相鄰的那位面目和善的少年,。據(jù)說他姓季,,單名曰淮,與方廷靖是表親,。
東方離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挑眉問蕭瑾:“你就不怕去晚了,兔子都被別人獵完了,?”
蕭瑾不以為意,,反問道:“那你們呢,?”
東方離瞧了瞧她,哼笑道:“我們就算獵不到兔子,,隨手也能往天上打下個飛禽,,可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要跟我們比,?”
蕭瑾沒有理會他,,而是拎起那支輕巧精悍的小連弩,把玩著轉(zhuǎn)了一圈,。
“大概是先生看我年紀(jì)小,,給了這么一把弓,強弓勁弩我是拉不開,,但這小連弩嘛……”
說話間,,幾人聽到前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那里,,有獵物,!”李邵川興奮得躍躍欲試。
蕭瑾立即從背后抽出一支箭,,右手握弓,,左手搭箭拉弦,動作嫻熟利索,,一氣呵成,。
東方離凝眸望去,面上閃過幾分驚訝,。
李邵川見蕭瑾已箭在弦上,不欲與她爭搶,,于是收了自己的弓,,羨慕道:“慕川弟弟,你竟是右手弓,!”
蕭瑾見他這般反應(yīng),,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輕咳兩聲:“左右弓都可,,只是右手弓稍微準(zhǔn)一些,。”
東方離的箭術(shù)在同齡少年當(dāng)中已是佼佼者,,但也只能左手弓,,此時聽聞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竟能左右開弓,難免有幾分嫉妒:“看來倒是小瞧你了,?!?p> “嗖嗖”的兩聲,,兩箭一前一后,擦肩而過,。一支被打偏插進(jìn)泥土里,,一支射中了兔子的左后腿。
蕭瑾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自始至終默不作聲的方廷靖,。
若不是他的箭打偏了她的準(zhǔn)頭,她應(yīng)該也是能中的吧,?
東方離大感震驚,,方廷靖此人內(nèi)斂深沉,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文是這般,,武亦如此。實在是太讓人討厭,!
方廷靖下了馬,,提起那只兔子,拉著那匹高頭大馬慢悠悠地踱步走過來,,對蕭瑾說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如何,?”
蕭瑾沒料到他會特意走近并與自己說話,愣了一下,,當(dāng)即答道:“好箭法,!”
李邵川見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剛想開口說話時,,卻見方廷靖拎起那只兔子,拔了腿上的箭,,遞給了他的“慕川弟弟”,。
“你能在一刻的時間背下所有院規(guī)?”
蕭瑾一時怔住,,沒想到他竟會問起這件事,,思及自己那來得快也去得快的記性,難免有些尷尬:“當(dāng)時是背下來了的,,現(xiàn)在小半天過去,,大概記不全了?!?p> 蕭瑾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也許是她心虛,,末了,,又小聲補充一句,,“畢竟,一目十行的記性不太牢固,?!?p> “這……”李邵川硬生生地把話吞回來。
也不怪他會這般吃驚的,,實在是方廷靖那人平日里就如同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無事必不會主動開口說話,更不可能跟一個才認(rèn)識不到半天的人攀談,,更何況,,他與慕川弟弟還不算認(rèn)識!
方廷靖沒有接話,,臉上神色不明,。
東方離實在不想再與方廷靖同行,于是撥轉(zhuǎn)馬頭,,往另一方向搜尋獵物,。
李邵川瞧了瞧悶聲走開的東方離,又瞧了瞧蕭瑾,,一時左右為難,。
東方離生氣的時候通常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李邵川猶豫再三,,只得同蕭瑾打了聲招呼:“慕川弟弟,,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跟去那邊看看,,很快就回,!記住,不許亂跑,!”說罷,,當(dāng)即追隨東方離而去。
蕭瑾手里還捧著那只受了傷的兔子,,她原本是想與李邵川東方離一起的,但又不好將方廷靖撇下,。
受傷的兔子仍舊在作無謂的掙扎,,只是動作越來越小,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蕭瑾用手摸了摸它白白胖胖的身子,,突然面色微變:“它的肚子圓鼓鼓的,該不會是有兔崽子了吧,?”
方廷靖沒有答話,,倒是他身邊的季淮和顏悅色地伸出手來:“我來看看,!”
季淮往兔子身上摸了幾把,笑得眉眼彎彎:“還真是有了身孕,!”
方廷靖早已心中有數(shù),,并未覺得此事有什么可言之處。
蕭瑾卻皺了眉頭:“它流血太多了,,傷口得盡快處理一下,。”
方廷靖神色寡淡,,冷冷地盯著那兔子瞧了兩眼,,隨后翻身上馬,調(diào)頭就走,。
蕭瑾急忙道:“這兔子,,我可以將它帶回去嗎?”
方廷靖騎在馬背上,,頭也不回:“你隨意,!”
季淮拍了拍蕭瑾的肩膀,笑道:“表兄他這人就這樣,,少言寡語,,你多擔(dān)待些!”
季淮臨走前叮囑她先在原地歇息,,稍后再與大家同歸,。蕭瑾頓覺無趣,抱著受了傷的母兔蹲坐在一塊石頭上,。
蕭瑾撕下一小塊衣袖,,粗略地給母兔的左腿包扎一番,而后又等了約莫兩刻時間,,卻沒有看到他們歸來,,尋思片刻,還是決定去那邊找李邵川,。
她沒有騎馬,,只是手執(zhí)韁繩,拉著馬邊走邊尋路,,亦不知走了多久,,仍舊沒有碰到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人。
春日的午后,,古老的松林里藤蔓遍地,,參天的古木枝繁葉茂,陽光透過其間縫隙,,灑落在布滿青苔野蘚的地上,,斑斑駁駁,,影影綽綽。
只可惜,,太過安靜了些,,一路上似乎沒聽到蟲鳴鳥叫。
蕭瑾有些疑惑,,以往她跟隨趙明譽尹表哥到山中打獵,,即便是山野村夫時常路過的地方,大抵上都會聽到一些小動物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
可如今,,這一帶分明就人跡罕至,卻清靜得似乎有些詭異,。
蕭瑾仔細(xì)探尋,,沿途可以看到零零碎碎的馬蹄的蹤跡,然而抬眸看去,,似乎方圓數(shù)十丈都沒看到一個人影,,或者說是馬影。
怎么想都覺得不太對勁,。
這實在有悖常理,。
胡思亂想之間,又記起了關(guān)于禁地的傳說,,頓時眉眼一跳,,不知為何,蕭瑾竟有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咯吱”一聲,,她踩斷了地上一根枯木枝,瞬間嚇得面色蒼白,,連連退避三舍,,隨后一個不留神,又踢到一根藤蔓,,踉蹌地跌倒在地,,不禁驚叫一聲,幾乎沒哭出來,,那母兔被拋出一邊,,幸而沒有撞上旁邊的樹根。
蕭瑾驚魂未定,,她靠著一顆大樹,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待得回過魂來,,這才利索地爬過去將母兔抱回,,摸了摸它脊背,又順著兔毛理了一遍,。
那兔子尤在驚懼之中,,小眼神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極了此時的她,。
不行不行,,這地方給她的感覺太過詭異了,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蕭瑾吹了一個口哨,,招呼那匹馬自己走過來。她正打定心思要原路返回之時,,那原本好好的馬卻不知受了何種刺激,,突然揚蹄駐足,仰天長嘯一聲,,隨后發(fā)了瘋似的往前沖,,蕭瑾驚駭萬分,只得眼睜睜地任由它發(fā)狂奔走,。
待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如今孑然一身,,先是與同伴走失于山林,而后又莫名失去坐騎,,不禁兩腿一蹬,,嚇得嗚哇大哭,抱起那只奄奄一息的母兔,,拔足便往回跑,。
而更令她驚恐的事情似乎還在后頭。
她分明是撒開腿往一個方向跑了好遠(yuǎn),,待到停下來時發(fā)現(xiàn)又回到了那匹馬發(fā)狂的地方,!
蕭瑾害怕得渾身發(fā)抖,嘴巴一扁,,嗚嗚咽咽地哭出來:“鬼,,鬼打墻么?”
“咯吱”一聲清脆,,突兀得令人打心底里驚慌恐懼,。蕭瑾臉色煞白,連忙噤聲不哭,,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就在她驚嚇過度,幾近要暈倒之際,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就知道哭,,哭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