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比預料中多出二十余人,,好在李府事先做足準備,,并未出現怠慢之處,。
李老夫人雖是上了年紀,,但卻精神矍鑠,,她盛裝打扮坐在閣樓之上,,慈眉善目,說話亦是和和氣氣,。身旁有兩位侍女垂手而立,,側邊站著一個老嬤嬤。
李老夫人開口:“敝園簡陋,,如有怠慢之處,,還請諸位夫人海涵?!?p> “老夫人切莫妄自菲薄才是,,貴府這處園子甚是別致風雅?!闭f話之人是府尹賀籌之妻東方氏,。
秦風書院院首方同的夫人性子熱絡,,隨即附和道:“可不是,整個不厭城,,難得尋到這么個好地方,。”
世家冢婦相互寒暄過后,,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依次落座,,李府的婢女陸續(xù)端上茶水點心。
方夫人與賀夫人位份高,,因而一左一右坐在李老夫人兩旁,。
賀夫人是東方離的姑母,出身大族東方世家,,素來端莊賢淑,,雖年將四十,但她的風華早就深入骨髓不懼光陰,,連眼角邊的細紋亦顯得妥帖體面,。只是此時,那目光有幾分空洞出神,,讓人覺得有些心不在焉,。
“賀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李老夫人關切地問,。
“賀夫人?”蔡夫人見她未應,,又輕喚了一聲,。
“抱歉,失態(tài)了,?!辟R夫人定了定神,輕啟朱唇,,“晚晴這姑娘品性賢良,,才貌出眾,阿離能娶她為妻,,我這當姑母的,,打心底里高興?!?p> 說起這樁婚事,,李老夫人就滿心開懷,她樂呵呵地說道:“賀夫人過譽了,,依老身說,,阿離相貌堂堂年輕有為,,遠非我家邵川小子可及,晚晴能找到這般如意郎君,,也是她的福氣,!”
方夫人聽著有些耳酸,她比賀夫人虛長幾歲,,性情耿直,,說起話來簡單直白:“我家那位堂侄孫,與阿離和邵川同齡,,平日里不是舞文弄墨便是舞刀弄槍,,與他說起婚姻之事,便東拉西扯地敷衍過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喝上那一口喜酒,。”
蔡夫人之子已然定了親,,倒是沒有這般愁緒,。她抿嘴一笑,待方夫人說完,,這才不緊不慢地接話,,目光望向東園北邊那一方最偏僻的小涼亭:“那位自斟自酌的公子,可不就是方小公子么,,模樣長得這般俊秀,,又是出身海臨方家,恐怕得天上的仙子才配得上他,?!?p> 眾夫人樂得掩嘴笑個不停,唯有賀夫人神色牽強,。
所謂賞菊宴,,只不過是個噱頭。席間擺滿水果點心,,清茶陳釀與美味佳肴。夫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精神抖擻地談論著小輩們的婚姻大事,,也許上了年紀的婦人都喜歡攬些月老的分內之事吧,。
東園里的公子三五成群地聚在各大小涼亭里說話,談天論地,,唾沫橫飛,,臉上盡是年輕人的意氣風發(fā)。
宴席備好之后,,李府的仆從小廝們也趁此功夫得以偷閑,,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乘涼,,七嘴八舌地對西園里的婢女評頭論足。
唯有一人,,坐在僻靜的涼亭里,,對著一棵古槐樹獨飲自酌。他一人霸據了滿桌子的瓜果點心,,偶爾陷入沉思,,亦不知在想些什么。相比起滿園喧囂熱鬧,,這里卻顯得寂寞孤涼,。
李邵川來問候過幾回,想勸他換個熱鬧的地方坐,,可是方廷靖不依,。北門離后院最近,李邵川隱約猜出方廷靖大概是在等他家那位“七弟”,,也就歇了心思,,只覺得這位同窗是自討苦吃,若是七弟賴在后院不出來,,就活該方廷靖喝一整天悶茶,。
李邵川其實忙得不可開交,他周旋在東園的眾多賓客之間,,私底下又得照料著西園那邊的女眷,,時不時喚來小廝與婢女問話,唯恐待客不周,。
李府后院里,,蕭瑾親自帶長影去藥房,讓李邵川的小廝給他涂了點藥膏,。出來之后,,那孩子說什么都不愿意離開她,像一條小尾巴一樣,,低著頭怯生生地跟著她走,。
蕭瑾惱怒,恨不能兇他一回,,卻自知不可,。這孩子不是不懂事,只是平常被欺負慣了,,膽小怯懦,,擔心一旦離開自己就會被府中的人欺負。
蕭瑾沒轍了,,只好詢問他:“長影去五姑姑那里可好,?五姑姑心善,,不會欺負你,等宴席散了,,我就回頭尋你,,帶你去莊子上?!?p> 長影垂著眼皮,,茫然地思考了半晌,才輕輕的點了頭,。蕭瑾終于松了一口氣,。
……
李晚晴昨日品了不少新茶,夜里睡得有些晚,,加之今日府里設宴,,祖母那邊無需請安,因而起得遲了,。
此時她正對鏡梳妝,,滿心遐想,忽而鏡中女子盈盈一笑,。她眉如遠山翠黛,,眸若秋水暖星,肌賽皓雪白玉,,腰似扶柳弱枝,。任是貼身伺候的婢女見慣了這般姿容,此時亦看得直愣愣的不愿眨眼,。
婢女弄月為她打點頭飾,,由衷的感嘆:“咱們五姑娘真是太美了,怎么看都看不夠,,就是好像瘦了些許,,定是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里靈星那死丫頭偷懶了!”
李晚晴聽慣了這些贊譽她美貌的話,,倒是聽不出什么新鮮味道了,。不過說起靈星,那丫頭的確是有些小毛病,,倒不是她故意偷懶,,就是年紀小了點,辦事不周,,也不夠體貼。
都說夜里不能輕易言鬼,,白日不可隨意說人,,眼下就是說誰來誰了,。
婢女靈星毛手毛腳地走進來,差點碰翻那盆未來得及倒掉的洗臉水,。
“五姑娘,,東方公子約姑娘在沐春園北門附近的假山后相見!”
弄月忍不住跳腳,,她眉毛一揚,,當即就發(fā)火道:“靈星你個死丫頭,我撕爛你的嘴巴,!咱姑娘大婚在即,,哪里能這般拋頭露面,那賞花宴,,去的都是未曾婚配的公子姑娘,!”
靈星利索地拉開與弄月的距離,想起那送信小廝的囑咐,,她不由得面露難色:“可是東方公子又不是外人,,況且西園北門那一處有樹和假山擋著,就連閣樓上的老夫人也不會看到,,誰會注意呀,!”
弄月恨不得將姑娘的洗臉水往她身上潑去:“別可是了,即便是未來的姑爺也不行,,若是外頭傳出風言風語,,當心你的小命!”
李晚晴待身邊的人素來溫和,,此時又一門心思想著東方離,,難免要追問一句:“靈星,東方公子可有與你說些什么,?”
靈星頓時眉飛色舞:“奴婢并未見到東方公子,,是他身邊的小廝,說東方公子有要事與姑娘商談,,事關重大,,請姑娘務必赴約?!?p> 李晚晴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得知賜婚后她原本并無多少觸動。因著李邵川的關系,,她從前也見過東方離數面,,可自打那一日起,東方離站在藏書閣樓上遠遠地看了她幾眼,她便像著了魔似的,,心里心外都是那個人的眼神,,影子。
眼下如意郎君有約,,事關重大,,她如何推拒得了?
“弄月,,你陪我去一趟,。靈星留在屋里守著,若有人來尋我,,便說我身體不適,。”
“姑娘,,萬萬不可,!”弄月睜圓了雙目,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晚晴,,她家姑娘向來懂規(guī)矩,,怎的眼下竟這般大膽!
靈星冷哼一聲,,得意洋洋地向錦春示威:“姑娘說去就去,,你廢話什么!”說罷,,又催促李晚晴道,,“姑娘快去,莫讓東方公子久等了,?!?p> 李晚晴簡單地收拾片刻,鐵了心要去赴約,。
“姑娘,!”弄月尚且不死心地勸說,“此事不妥,!”
李晚晴難得板起了臉:“我去去就回,,你若是不愿意隨我前往,那我便帶靈星去,,你留下守屋子,。”
弄月擰不過主子的固執(zhí),,又擔心靈星那丫頭跟去會闖禍,,于是只好應下同去,。她狠狠地給靈星一記眼刀:“死丫頭好吃懶做,自己長得臉圓腰胖的,,倒是讓做主子的姑娘近日消瘦了不少,,姐姐回頭收拾你?!迸潞薏坏猛谒砩系娜赓N到姑娘的腰上。
玉霜縣主是府尹賀籌之女,,隨母親前來參加賞菊宴,。今日穿了一套鵝黃色的衣裙,戴金玉頭面,,七分模樣,,三分裝扮,若不是眉間郁色太濃,,或許會更讓人賞心悅目,。
她于假山后面來回踱步,雙手捏著帕子,,神色復雜,,焦慮不安。
“錦春,,你說她會來嗎,?”
那名叫錦春的丫頭似乎胸有成竹:“縣主請放心,奴婢是以東方公子的名義約她,,不怕她不來,。”
夏日炎炎,,天氣實在悶熱,,月牙湖中的魚兒都忍不住偶爾抬頭浮出水面透個氣。
玉霜縣主來到湖邊,,將手中的小石子一顆一顆地投進湖里,,激起一陣陣水紋,嚇得附近冒頭的魚兒趕緊沉下去,。
“來了來了,,她果真來了!”眼睛一直瞥向北門的錦春面色一喜,,“縣主稍安,,奴婢過去將她引到這里?!?p> 李晚晴與弄月如約來到北門的假山,,并未見到東方離。當下,弄月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芍髌投诉€未來得及思考,玉霜縣主的婢女就來請她們過去,。
玉霜縣主是東方離的表妹,,李晚晴輕易不敢拂了她的面子,又覺得她是女眷,,因而僥幸地想,,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沒關系,大不了與她說幾句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