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審訊室內(nèi)，得一與陸懷州相對而坐,，不同的是，陸懷州正淡然地翻閱著手頭的資料,，而得一的雙手則被電子手銬固定在桌面上，動彈不得,。

　　審訊室外,，顧風臨正緊盯著監(jiān)控畫面，大腦時刻處于警備狀態(tài),，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

　　身后的吳凱小聲勸他：“老大，這時間也不早了,，咱手頭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要不然…”

　　“我就留在這?！鳖欙L臨態(tài)度堅定,。

　　“……好,?！?p>　　10分鐘過去了，陸懷州還是悠閑地看著他的資料,。而得一卻早就等的不耐煩了,，開始高頻率抖腿，弄的整個桌面都晃晃悠悠的,。

　　陸懷州不緊不慢地放下資料板,，問道：“身為人類的你，為什么要選擇機械聯(lián)盟,？”

　　得一非常誠實：“為了錢,。”

　　陸懷州的嘴角快速上揚了一下：“就沒有別的理由了,？”

　　“為了泡女人,。”

　　陸懷州終于放下了他的資料板：“就為了這些，你現(xiàn)在都快把命搭上了,，后悔嗎,？”

　　“你希望我后悔，我就不后悔,。你不希望我后悔,，那我就回答后悔?！?p>　　“聽起來像繞口令,。”陸懷州答道,，“喜歡玩文字游戲,？”

　　“你要是想玩別的游戲，我也可以不奉陪,?！?p>　　“呵?！标憫阎菪α艘宦?，“看來你現(xiàn)在的心情很不好?！?p>　　得一轉(zhuǎn)了轉(zhuǎn)被電子手銬束縛住的手腕：“你要是也跟我一樣被這玩意銬住,，你的心情怕是要比我還差?！?p>　　“那你有沒有想到什么幫自己走出這里的好辦法,？”

　　得一瞇著眼睛想了想，答道：“沒有,?！?p>　　“那看來你之前追求的金錢和女人并不能幫到你?！?p>　　“,？！”得一的心情更差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陸懷州將資料板推到他的面前，上面顯示的是逃走的清零和瑪麗亞的照片,。

　　“把你所知道的關(guān)于這兩個人的線索告訴我,，我就可以……”陸懷州故意拖著不說賣關(guān)子。

　　“可以什么,？我說了你就能放我走,？得了吧,，我可不會相信你?！?p>　　“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得一來了精神：“哦,？你想做信息交換,？可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用假消息騙我,，那我豈不是虧了,。”

　　陸懷州無意跟他拌嘴,，直接指著清零的照片問：“這個人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那顧風臨跟左新又是什么關(guān)系？”得一反問,，“你得先回答我,。”

　　“他們是上下級同事,，也是戀人,。”

　　敷衍的回答,。得一翻了翻白眼,，也回答地模模糊糊：“我跟照片上這個人也是同事關(guān)系，一起倒賣櫻花賺錢的,?！?p>　　審訊室外的吳凱非常八卦地捂住了嘴：天吶，陸總督蓋章承認他們兩個是一對了,。

　　陸懷州的手指又指向瑪麗亞：“那她呢,？”

　　得一：“我的手下?！?p>　　“他們從地下都會逃走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我剛剛回答了你,，現(xiàn)在輪到我提問了?！钡靡焕碇睔鈮训卣f道,，“關(guān)于左新，你們了解到了多少的信息,？”

　　陸懷州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答道：“跟你知道的一樣多,。”

　　“嘖,，又是這種沒有誠意的回答,。沒勁，我不玩了,。你自己問自己去吧,。”

　　陸懷州：“為什么忽然問起左新,？”

　　“為什么,？因為我看上她了行不行？”得一隨口說道,。

　　陸懷州覺得這個回答甚是有趣,，輕啟薄唇笑了兩聲：“看上別人家女朋友的人，下場可都不怎么樣,?！?p>　　得一的臉上寫滿了“老子不care”的神情：“哦?！?p>　　陸懷州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環(huán)胸翹起二郎腿，繼續(xù)問道：“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身為人類的你,，為什么要選擇機械聯(lián)盟,？”

　　得一：“……”

　　陸懷州等了足足有三分鐘，對方還是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來替你說,?！标憫阎莘畔滤亩赏龋匦露苏米?，“你跟逃走的清零一樣,，都有著非常不幸的童年，在成長的過程中,，你們心里積攢了太多對人類社會的不滿,，所以…”

　　“我沒有不滿?！钡靡还室獯驍嗨?，“比我不幸的大有人在，我并不認為這是抱怨的理由,?！?p>　　這句話倒讓陸懷州對他有了幾分改觀,，他原本以為得一只是一個心懷怨恨的、具有強烈反社會人格的投機分子,，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有著清晰的自我定位以及判斷力。

　　“那你為什么要選機械那一派,？”

　　“從底層走出來的我,，太清楚社會競爭帶來的后果了，贏了,，就可以獲得成功和財富,，輸了，就只能成為任人踐踏的爛泥,。我并不厭惡競爭,，相反，我很享受這種針鋒相對的感覺和過程,。就算我今天坐在了這里,，就算我會死在你們手里，我也不后悔我這一路上所做出的選擇,?！?p>　　陸懷州：“所以，你認為人類會在與機械人的競爭中落入下風,，因此才會把賭注押在機械人的身上,？”

　　“沒錯?！?p>　　陸懷州深吸了一口氣——作為一個堅定的人類派,，當他看到得一眼神堅定地認為人類必敗的時候，他是憤怒的,，得一成功地讓他內(nèi)心里沉寂已久的巖漿重新噴涌起來,。

　　不過，作為一名經(jīng)驗老道的掌權(quán)者,，陸懷州還是很好地隱藏住了內(nèi)心所有的情緒,，不讓對手發(fā)現(xiàn)任何一絲破綻。

　　“生氣了,？”得一調(diào)侃道,。

　　“人類并沒有那么脆弱?！标憫阎萋曇舻统?，“我們已經(jīng)掌控了這個世界數(shù)千年的時間，你周圍的一切——房子,、車子,、音樂、繪畫,、詩歌,、甚至就連你手腕上的手銬都是人類靠自己做出來的。想要把這些東西從人類手里奪走,，沒有那么容易——不,，應(yīng)該說是完全不可能?！?p>　　“但也許,，后來居上的機械人們并不想要這些，它們會建立新的社會秩序,，沒準新的世界會比現(xiàn)在更好,。”

　　“可它們建造的新世界中也不會有你,?！标憫阎菀会樢娧刂赋觯叭绻且惶煺娴牡絹?，你也會跟60億人類一起化為塵土,。”

　　“我不介意,。我從記事起就是一個人,，我從來都是一個人。我沒有家庭也沒有牽掛,，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陸懷州沉默良久,。

　　得一似乎對這場對話有些厭倦了,，他根本無心為自己的罪行辯解，只想趕快圖個清凈：“審完了嗎,？”

　　陸懷州快速抬起頭來：“無牽無掛的人生是什么樣的,？”

　　“……就是想怎樣就怎樣，可以把所有的壞事都做盡而不用去顧慮后果,。很爽,。”

　　陸懷州輕輕搖頭：“那看來我是體會不到了,，我老婆是不會讓我變成那樣的人的,。”

　　得一瞬間青筋暴起：“煩死了,，你怎樣關(guān)我什么事,？審完了沒有,？老子要回去睡覺！”

　　“一個人睡覺的話,，失眠的時候總會覺得寂寞,。”

　　“……你是不是有??！”得一氣的腿直抖，整個桌面都在晃動,。

　　陸懷州用有力的大手按住震動不已的桌子：“一個人的精神力就算再強大,，也無法撐過那么多孤獨的夜晚。你也有支撐著自己奮斗下去的精神支柱,，對嗎,？”

　　得一煩躁的不行，恨不得把桌子給掀了：“關(guān)你屁事,?！?p>　　此刻的陸懷州就像是一個垂釣者，冷靜而得意地看著魚兒在魚鉤邊不停地掙扎：“有一個人,，陪著你度過了那些浮萍一樣無助的生活,，幫助你塑造了即便面對死亡也毫不畏懼的強大內(nèi)心?！?p>　　“嘖,，你他媽說夠了沒？自言自語的,，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眼看魚兒就快要上鉤，陸懷州緩緩說出了那兩個能讓得一瞬間安靜下來的字：“蜂后,?！?p>　　剛剛還在大吵大鬧的得一，真的一下子變成了靜音模式,。

　　“蜂后從未正式露面,，但她卻在機械聯(lián)盟中有著深遠的影響。你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蜂后,，卻不能確定她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她現(xiàn)在身在哪里?！?p>　　——我知道她是誰,，她叫左新，現(xiàn)在就在這棟大樓里。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得一就是愿意相信,，左新便是他一直在找的蜂后。

　　“從你知道世界上有‘蜂后’這一存在起,，你就一直在尋找她,。你所做的一切——尤其是走私和倒賣槍支,，都是在有意壯大機械聯(lián)盟一派的勢力,，想要激化人類與機械人之間的矛盾，等到?jīng)_突大爆發(fā)的時候,，說不定蜂后就會現(xiàn)身了,。”

　　得一已經(jīng)恢復了之前的冷靜,，話術(shù)也變得謹慎起來：“也許是吧,。”

　　“在漫長的歲月中,，你對蜂后的執(zhí)著已經(jīng)漸漸進化為了類似宗教信仰一樣的存在,，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蜂后其實是不存在的…”

　　“她存在,！”得一忽然拍了桌子一巴掌,，“我確信，我堅信她存在,?！?p>　　陸懷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她不存在?！?p>　　“你,！”

　　陸懷州快速按住了他躁動的手：“也許她現(xiàn)在正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但她的結(jié)局跟你是一樣的——注定要被人類消滅掉,。所以對于我們來講,，蜂后是不存在的，或者說,，是不允許被存在的,。”

　　審訊室外的顧風臨非常不自在地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他身旁的吳凱注意到了他這一肢體語言,。

　　“蜂后比你想象的要更強大。昨晚的戰(zhàn)斗就是證明,?！?p>　　“可你日思夜想的蜂后為什么幫了顧風臨而沒有幫你呢？”

　　“……”得一咬緊下唇，臉上寫滿了不甘,。

　　“因為就連蜂后,，都站到了人類的這一邊?！?p>　　“不可能,，她是被你們洗腦了?！?p>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相信,。”陸懷州站了起來,，“在死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你的蜂后。只是,，當你再一次看到蜂后站在人類這邊的時候,，心里面的信仰會不會崩塌呢？”

　　“你他媽……”

　　陸懷州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了審訊室,，隨即兩個機械人走了進來,，不顧得一的掙扎和各種臟話，將他一路拖回到了玻璃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