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猜想過柳闌笙會在我回府之后有所行動,，但沒想到居然這么快,。
我心懷忐忑打開這張紙條,，上面的字跡倒是規(guī)整：
“明晚亥時,，左熙園假山?！?p> 左熙園在宋府之內(nèi),，后院偏西,，屬內(nèi)眷住所。他果然是插了眼線,，但我還是些許好奇,，他究竟要如何躲過重重防衛(wèi)，來此接頭,。許是因為那些貨物的原因，今天的防衛(wèi)格外的森嚴,，連平日無人看管的我的院子,，也嚴嚴實實地圍了兩層。
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現(xiàn)在時辰還早,，雖不知他此番意欲何為，但我還有些許時間,，倘若他真的要我做內(nèi)應(yīng),，內(nèi)外夾攻，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舍命保全世伯一家性命,。如果我能僥幸逃過一劫,，或許還能親眼看見阿念醒轉(zhuǎn)，倘若不能…
思緒及此,，我突然意識到,，不管怎樣我要確保阿念無虞。
……
一夜無眠之后,，一整個白天我都有些神思恍惚,，宋御函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幾次詢問,，都被我以重傷未愈,，加天氣濕悶導致身體不適為由搪塞，用過晚膳也早早回了房間,。還囑咐了久兒不讓旁人打擾我,。
白日也曾留意過昨天傳信的丫頭，但卻未見蹤影,。想來他也真的是有本事,，能在小心謹慎的宋家做到如此地步。很快天色入夜,，我借口身體不適早早關(guān)了門窗,，打發(fā)了院內(nèi)的仆從。
夜色漸深,，院內(nèi)辰倌兒一遍遍報時,，戌時初我便熄了燈,，在房內(nèi)如坐針氈。只聽亥時一到,，我便扒著窗聽外面巡邏隊伍路過的縫隙,，一個翻身躍出窗外，溜在墻垛后面,。躲過了巡邏的衛(wèi)兵,，一路潛行到了左熙園。
濃云掩映著月色,，就著朦朧的月光,，我勉強能看清一些輪廓，院內(nèi)一片寂靜,，我沒敢莽撞,，借由墻垛掩住身形，觀察了一下,。假山處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人的蹤影,，我屏住呼吸，開始環(huán)視院內(nèi),，約好的假山處竟然無人,，環(huán)視一周也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甚至這整個宅子都安靜的只剩夜風吹得葉子沙沙作響,。
雖說還是夏夜,，夜風還是有些微涼意。卻也讓我格外清醒,。
難道他還沒來,？又或者，他發(fā)現(xiàn)這內(nèi)院不是他想進就能進得來的嗎,？不管怎樣,，我半夜穿著夜行衣悄悄潛行到這里看起來就不正常，萬一被發(fā)現(xiàn),，我也沒有辦法說得清,。既然他沒來，那我要不要先回去,？或者這本身就是他對我的試探,，看看我會不會乖乖聽話？或者看看我有沒有耐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腦海里卻閃過了無數(shù)的猜測......
畢竟以他的謀算,，也未必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扇粑覉猿衷谶@等,，也難保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就在我思索之際,，墻角的竹叢里傳來了響動，我隱了隱身形,，死死盯著角落,，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突然葉叢簌簌作響,！我緊盯著眼都不敢眨一下,，半盞茶的功夫，從中躥出一只肉實的貓,，我輕輕舒了口氣,，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環(huán)顧了四周,，確保是真的沒有任何人的蹤影,。此時距我出來約莫已過一刻鐘的時間,，我若再待下去,，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索性干脆潛到假山那邊,，仔細搜索了一番,，再三確認沒有任何狀況后，返身折回,。
再次從后窗悄悄翻身進房,，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才關(guān)好了窗,。摸著黑脫下夜行衣正準備上床休息之時,，卻依稀聽見房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伴著一串微弱清脆的鈴鐺聲響！自我受眼傷之后,，聽覺卻是格外的靈敏,。尤其在這寂夜里格外清晰。
我陡然警覺起來,，立刻翻身蹲守在窗下,，果然一個人影從房上躍下，竟然直接蹲在了我的窗前,！緊接著我就聽見了指節(jié)輕輕扣窗的聲音,。我屏住呼吸，沒做反應(yīng),，接著便又聽見了輕輕悄悄的扣窗聲,。莫非他這么大膽？,！居然直接就闖進了我的院子,，還在我的房頂上蹲守不成,？！
不由多想,，再拖一會都有可能把守衛(wèi)招來,，到時我更是解釋不清。一不做二不休,，我把窗子推開個縫隙,，一個人影便倏地閃進，我有些心驚,，來不及看來者身份,，便左右查看了一下確認沒人發(fā)現(xiàn)，躡手躡腳關(guān)了窗,。轉(zhuǎn)瞬卻傳來了衛(wèi)隊巡邏的腳步聲,。那人卻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桌前。我也只好跟過去,。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言不發(fā)。清寒的月光透過窗子,，他的眼睛也緊緊盯著我,。那細碎的鈴鐺聲和縹緲的味道證明，眼前這個人就是柳闌笙無疑,！看來剛才在左熙園他未必不在,，只是我竟然都沒能察覺到他的氣息，看來,，他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測,，或許甚至可與宋世伯匹敵。那么左熙園一事,，應(yīng)也確如我想,，是他對我誠意的試探吧。
只是不知,，為何他現(xiàn)在又翻進我的房間,？剛才若不是我反應(yīng)夠快，此刻他已然被發(fā)現(xiàn)了吧,?？此绱藲舛ㄉ耖e，難不成他還有其它計劃,？我正在思索間,，來人摘下面罩，正是那柳二公子。
“夜深露重,，蘇姑娘身子未愈,，還是要保重些?！痹S久的沉默后,，他才緩緩開口?！安粍谀M心,，柳公子深夜造訪小女子閨閣，不怕明天傳出去,，那您這絳云城第一才子的美名就要變成第一采花賊了,。”我亦目不轉(zhuǎn)睛,，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他卻不為所動，語氣帶著輕蔑“哦,？既然蘇姑娘這么說,，還已經(jīng)解好衣帶，我若不做點什么,，豈不是虧了,?！?p> “你別忘了,，這是宋家?！蔽衣杂信?，還是控制了一下音量?！暗降紫胱屛以趺醋?，你說就是了?！?p> 他卻自顧自端起茶壺,，翻了個茶杯倒了水，推到了我面前,?！安瓒紱隽耍阍趺礇]喝,？不是讓你趁熱喝嗎,？”
我卻沒理，他既來了，那必然就會講出他的來意,。他不急,，我又急什么呢。見我沒反應(yīng),，他便掏出一方錦盒,，我心下登時一絲慌亂，他該不會讓我給宋府下毒吧,？若要真的是,，我又要怎么辦呢？
“你的眼睛怎么樣了,？這是我?guī)煾缸屛医o你帶過來的良藥,，他親手調(diào)配的，每日敷于眼上,，可緩解灼痛干熱,。”他兀自說著,，把錦盒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卻有些摸不到頭腦，“柳公子深夜造訪,，該不會真的來送藥的吧,？”
他幾聲輕笑，“長夜漫漫,，姑娘莫急,，且來試試藥效如何?！闭f罷打開錦盒,。
他所言不假，雖然我已算是復明,，可每日初醒眼睛干澀燥痛難忍,，用眼久了也會如此。我咂了咂嘴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要說什么,，于是打開瓷盒蓋子,，抹了一些，觸膚生涼,，一瞬間視線竟也似乎清晰了幾分,。
“不愧是神醫(yī)，果然效果非凡,。望公子替我謝過,。”我收好盒子，輕聲說道,。
“那是自然,，姑娘早日痊愈，也能早日助我成大事不是嗎,？”我早知他不會這么好心,，用的倒也心安理得。
“阿嚏,！”許是方才在外面受了涼,，我猛的打了個噴嚏，還好這衛(wèi)隊已過,。
“姑娘莫不是著了涼,？若真是如此，我可是足足的罪人了,?！彼@話說的倒是言辭懇切，語氣間還有幾分急切,，只是我不覺有些好笑,，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是個憐香惜玉的翩翩君子。許是從小裝扮久了,，自己都以為自己真的是這樣的人了呢,。
“小女子體弱，以后還要公子體諒,，恐怕也只能幫公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他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我也懶得理,，耗時間,，我耗得起,。
“你明日記得找些風寒藥，要是引發(fā)舊疾就不好了,。浮影說,，你今日身體不適，是又復發(fā)了嗎,？”他這話說的巧妙,，我心下暗嘆，這是明擺著告訴我,，他的人在時刻監(jiān)視著我,，好讓我乖乖聽話？
“公子真是有心了，小女別無所求,，公子您比誰都清楚,，小女也不是癡傻之人，該怎么做心里有個衡量,。公子您大可放心交代,，畢竟，小女也別無選擇不是嗎,？”我雙手扶上桌面,，交握在一起，盡量展現(xiàn)我的誠意,。我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也著實沒料到他疑心居然如此之重。
“在你心里我來找你就只為了這件事嗎,？”他話里帶著慍意,，仿佛我冤枉了他一般，眼神居然有那么幾分委屈,?！澳幸粍e，已過了數(shù)日,，你就不曾,，想起過我？”他話問到最后,，竟有一些遲疑,。
“必然是日日掛在心上?！蔽艺Z氣毫無波瀾,，我有些不很理解，他這番做戲又是為了什么,，我說的應(yīng)該夠明白了,，只要他信守承諾，我必然也會,。他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和城里那些傻女人一樣，對他動心吧,？且不說我的狀況,，就憑他是我們的殺父仇人，我或者說阿念也不可能會真的對他動心吧,。
“罷了,。想不起就罷了,。”他似乎真的惋嘆著些什么,，轉(zhuǎn)頭過去不再看我,，語氣也冷冽起來?！肮媚锫敾廴缪?，要想得到凝魂香，想必也知道該如何做,。我要你往后調(diào)浮影在你身邊,，方便日后聯(lián)絡(luò)。她也會告訴你日后的接頭地點,。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計劃,，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可?！?p> “那是自然,，小女早就知道的。只不過,，公子說的浮影,，我并不認識，甚至不知曉她在何處當差,?！蔽易匀恢浪f的便是日前送‘茶’給我的那個丫鬟，今日亦是日落時分送了茶進來,，但我卻未曾找見她,。
“她跟著宋府二小姐，至于如何做,，相信聰敏如你,，一定會有合適的辦法的?！彼κ制鹕?，站對向我。又翻了另一個杯子倒了茶,，另一只手端起了我面前那杯茶,，“既如此，我們以茶代酒,，以表誠意。希望和你的合作,，順利,?！闭f著他端起茶杯嘴角勾起。揚了揚另一只手,，示意我接過,。
我接過茶杯，起身端正,，“希望公子言而有信,。”然后一口飲盡,。
“那是自然,。”他嘴角弧度越大了起來,，見我喝盡了茶,，也舉杯喝了下去?！敖袢彰懊链驍_,，還望姑娘不要介意，若是日后,，有任何異常之事,，也請及時相告?！?p> 他這么一說,，我又想起日前宋府大操大辦，搬運的貨物有些奇怪,。但我還不能確定他們究竟在做什么,，心下打定先咽下不說，姑且當做浮影已經(jīng)和他說過了,。
“怎么了,？是有何不妥嗎？”看見我愣神,，他放下杯子問我,。
我也放下了杯子，搖了搖頭,?！皼]什么，有一點頭暈,，可能是風寒所致,。”不知為何,，這句話說完,，我倒真的感覺到有些頭暈了,。我微微晃了晃，方才緩和一些,。
“現(xiàn)在我們也算是同盟,，有些問題還是要向公子請教一二?！蔽易匾巫由?，雙眼直直盯著他。
“你是想問十三年前的事情,？”他果然是知道一些的,，卻像是有什么難處一樣蹙起了眉頭?！爱斈甑氖虑檎麄€武林攪得天翻地覆,，我是曾聽說過的。只是…”似是遲疑了片刻般“你確定真的要去了解嗎,？哪怕真相可能最終會讓你難以接受,？”
聽他這話，他知道的可能還不是一點半點,。只是我也只能信他三分,。我不做聲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那好,，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也會助你早日查明真相。實不相瞞,，我有許多疑團,，也在一路追蹤。只是,，你可能會遇到難以想象的危機…你真的確定嗎,？”他再一次猶疑著向我發(fā)問，好像他真的在擔心我的安危一樣,。
“我自然曉得其中兇險,，只是我怕我一日查不清真相，便一日不能安睡,。有什么風險我自會擔著,，還望公子如實相告?！?p> 他微微嘆了口氣才開口道“既然姑娘心意已決,，我便不再多說，只是姑娘日后一定要萬分小心,，日后我定會尋個好時機,，把我所知道的,，一一告與姑娘,。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那就希望公子記得今日之約,，小女定當盡全力助公子大業(yè)?！闭f話間又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頭暈又加重了幾分?！皶r辰不早了,，小女身體也多有不適，公子請回吧,?！蔽也幻靼诪槭裁此目谥挟斈甑氖虑榉路鸷退麄兞液翢o瓜葛一般，但我確實也沒那么多精力再去梳理,。來日方長,，我定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既如此,，姑娘要早些休息,，就不多叨擾了，浮影也懂一些醫(yī)術(shù),，明日我會讓她幫你煎藥,，你要好好保重身體。藥膏按時敷用,，每日一次就可,，快用完了讓浮影和我說，再拜托師父做一瓶就是,?！?p> 這一番囑咐，聽聽真的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過我心知也是他為了更好的控制我的手段罷了。我便輕輕一笑,，施了個禮“那就多謝公子了,，慢走，小女子體弱不便多…”
我話未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身體軟了下去,，一陣鈴鐺聲入耳，便再也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