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船上，蕓娘懷中揣著新得來的兩百兩銀票，回想起今日在王夫人處的見聞,，依然有些心悸。

　　在她看來,，這位王夫人簡直是天下暴發(fā)戶階級里失意正妻的典型代表：

　　出身于貧寒之家，成年后對自身的吃穿用度有著極大的補(bǔ)償心理，再加上心情抑郁，持續(xù)將自己吃成個胖子,；

　　自小在家中倍受呵護(hù)，沒有得到過宅斗的鍛煉,；出嫁后,，小妾一出手她便敗的一塌涂地；

　　來自于底層階級,，性格中還帶著單純,，對待鄰人便十分和藹；第一眼看到蕓娘這么一個八九歲的小孩,，便因為提前受用柳香君的“讒言”而半點(diǎn)沒有猜疑,。

　　這樣性格的女人，在有些人的眼中,，其實是有些可愛的,。

　　當(dāng)然，如果那副豐滿的身材稍微纖細(xì)那么一些……

　　柳香君此刻瞧著蹲坐在船上悶聲不響的蕓娘,，略略有些心虛,。

　　她自然是知道王夫人身材走樣的，只是當(dāng)飯后,，蕓娘為了精確測量王夫人的尺寸而讓她脫了衣袍,，將一身肥碩的五花肉展現(xiàn)在兩人面前，尤其是胸前那一對都快要掉到肚子上時,，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你這個樣子,，怪說王老爺要找別人?！?p>　　引得那王夫人又嚎啕一場,，最后是丫頭捧上一盤金絲蜜棗，才止住了她的哭聲,。

　　柳香君此刻覺著,，她昨日一時沖動收下了定金，倒是為眼前這不到十歲的小女娃帶去了不小的麻煩,。

　　她輕咳一聲,，嘆道：“我原來覺著我們這些窯姐兒賺錢難，現(xiàn)在覺著,，你賺錢竟是比我們窯姐兒難多了……”

　　這是個什么比對,？！

　　蕓娘白她一眼,，一手支荑默默坐了半響,，抬頭瞧著兩岸遠(yuǎn)去的山巒，道：“端看她是否按我出的主意做了,。若她割舍不下口腹之欲,，想變的身材玲瓏，可就難了……”

　　她現(xiàn)在還能回想起王夫人聽到她讓她節(jié)食時的表情,。

　　王夫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家里有的是錢,，又不是吃不起……”

　　這是吃不起的道理嗎,？這明明是放棄了自我約束、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她在上一世時曾看到過一句十分歹毒的廣告詞：

　　男人的變心源自于女人的變形,。

　　初初她覺著這句話簡直太無理。

　　可隨著她看多了周邊同事與朋友的悲慘境遇,，她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句廣告詞說的竟然有幾分道理,。

　　情有獨(dú)鐘的男人不是沒有，只是太稀缺,。

　　淺薄的男人遍天下皆是,，他們不但要求伴侶身材要好，還要求身材更好,。哪怕他身邊躺著一位絕代佳人,，他的目光也常常不自覺的流連在其他女人身上。

　　古語說“女為悅己者容”,，后來又有人說“女為己而容”,。不論是為他者容抑或為自己容，女人追求美的腳步從未停止,。

　　柳香君打斷她的思緒,，問她：“十天的時間來的及嗎？”

　　按照她對王夫人的承諾,，十天后她會帶著第一期的胸衣,，除了調(diào)整型的胸衣，還有運(yùn)動式的胸衣,，送去王家莊子,，開啟挽救身材的第一步。

　　蕓娘道：“如若你能加快幫我找尋宅子,，我的速度可能會更快些,。但是，如若宅子一時半刻找不到,，我給你的酬金,，只怕就要少很多了……”

　　柳香君雙手叉腰，橫眉冷對：“喂,，你這小孩是不是太現(xiàn)實了,？！”

　　艷陽高照,，時間還未到晌午,。

　　蕓娘因著撒下的謊，便不能立時回家。

　　哪里有給別人當(dāng)幫工,，卻可以隨意回家的理,？

　　她跟著柳香君回了翠香樓，進(jìn)了她房中,。

　　作為一個從未成為頭牌且已經(jīng)失了新鮮的妓子,，柳香君的房中裝扮充分反映出了“暫居”二字。

　　破損失修的斗柜,，顏色過時的花瓶，花瓶里插著幾只干花,，經(jīng)了年月,，一層浮灰。

　　蕓娘道：“要不你跟著我干吧,?！?p>　　柳香君正忙著換上家常衣裳，蕓娘的話將她逗的一笑：“怎么跟著你干,？一個月也不過賺了你二三十兩銀子……”

　　蕓娘臉頰一抖：“什么,？你一個月竟在我這里賺二三十兩？我一個月到頭剩到手里的也不過才十余兩,！”

　　她恨恨了半響,，道：“也不知是我?guī)е阗嶃y子，還是你帶著我賺銀子……”

　　這挫敗感激發(fā)了她的豪氣,，她將炭條從挎包里取出,，大喊一聲：“宣紙伺候！”

　　柳香君的房中自然沒有宣紙,，便又遣了個小雜役去街面上買了回來,。

　　蕓娘手持炭筆在宣紙上畫出一個胸衣的輪廓，心中開始盤算,。

　　運(yùn)動式胸衣要比其他的款式緊一些,，支撐力要夠，還要吸汗力強(qiáng),。

　　這一層又一層的環(huán)節(jié)中,，有些可以用以前的樣子，只按照王夫人的尺寸新做,；有些環(huán)節(jié)卻要尋找新的布料,，設(shè)計新的模型。

　　尤其是內(nèi)里,，王夫人雖然肥碩些,，但一身肌膚卻比常人更光滑，內(nèi)里便要找尋更柔軟服帖的布料，避免劇烈運(yùn)動下磨破了她的皮膚,。

　　她腦中一邊思索著,，一邊提筆寫寫畫畫，忽的聽到樓下傳來叮叮哐哐卸門的聲音,，確是翠香樓開始做營業(yè)準(zhǔn)備了,。

　　她忙忙收了紙張和炭條，用油紙將紙張包了進(jìn)去,，囑咐柳香君：“藏好了,，我明日再來畫?！?p>　　又督促她：“快些去找宅子,，若是被我阿娘發(fā)現(xiàn)我日日進(jìn)出青樓，只怕她要將我揍的滿地找牙,?！?p>　　出了翠香樓，一路疾走,，待到了古水巷,，正正好趕上吃飯的時辰。

　　蘇莫白已經(jīng)先她一步到了家中,，正陪著兩位李氏說話,，不知說了什么俏皮話，逗的她們笑的極開心,。

　　幾人吃完了飯,，蘇莫白捧著一盞茶水，瞧著蕓娘笑道：“蕓妹妹這身裝扮倒是……”他冥思苦想找不出恭維的詞來,，正歪著腦袋用功,，蕓娘斜眼瞧他：“你是不是想說倒是很精神？”

　　蘇莫白忙點(diǎn)點(diǎn)頭,，暗暗舒了口氣,，道：“正是如此，確然很精神,?！?p>　　她瞥眼去瞧她阿娘，李氏果然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她撇撇嘴,，進(jìn)房取了竹籃，待要出門去,，被李氏攔住,，道：“既然白日給人當(dāng)幫工,，傍晚就別去賣小玩意了。左右也不過賺幾個零錢,，倒弄的如此疲憊,。”

　　蘇莫白忙跟著點(diǎn)頭：“對對,，嬸娘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