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行烈的書房內(nèi),,此時只有他與唐無意兩個人,。
“你的意思是,,前日里動手的人并非薛忌,?”龔老爺子擱下手中的毛筆,,語氣中帶著詫異,。
“沒錯,?!睂Ψ娇隙ǖ?。
唐無意的判斷自然不會錯。
老爺子信任地點了點頭,,“全身經(jīng)脈皆被震斷,,武功盡失,相當于廢人一個,,的確沒能力再殺人,?!彼言谧郎夏菑垖懥藥讉€書法大字的宣紙疊起,揉做一團,,皺起眉來,,“那周掌門追的那個兇徒便……”
“另有其人?!?p> “可為何死在周蟠劍下的黑衣人就成了薛忌,?”
“途中調(diào)包?!碧茻o意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張?zhí)弥鲙苏胰コ墙寄情g破廟之時不過只看到周掌門一劍刺死了薛忌,并未瞧到兩人之間交手的過程,。而且即便薛忌經(jīng)脈沒被震斷,,亦不會再有施展內(nèi)功發(fā)擲‘幽藍蝶魅’的可能?!?p> 龔老爺子看向男子,,似乎在等他說下去。
唐大公子將手環(huán)在胸前,,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昨夜在下檢查薛忌尸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早已身中‘摧心梨花’之毒,甚至毒素已深侵五臟六腑,。估計平日里吃飯連筷子都握不穩(wěn),,哪來的力氣投擲暗器,更別說施展輕功,?!?p> 聽到“摧心梨花”四個字,老爺子眼底的神色突然變得極其復雜,。他將左手掌握作拳頭,,接著緩緩松開,然后又握成拳,,最后再松開,。片刻間反復兩次,神情即恢復了平常,。這樣的細微異狀全悄然落入了唐大公子的眼簾,,但他卻假裝什么都沒瞧見。
“張簡竟未發(fā)現(xiàn)如此重要的一點,?!饼徯辛页谅暤馈?p> “薛忌全身經(jīng)脈盡斷,,‘摧心梨花’的毒素也就無法蔓延到他的皮膚表面上來,,自然也就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唐無意撇了下嘴,,“要不是我聞著從他身體上發(fā)出的味道有些古怪,,多半也想不到那里去?!?p> “上回薛煬寧死也不說出自己弟弟的下落,,這回薛忌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周掌門的劍下,此事也未免太蹊蹺了,?!崩蠣斪觼砘仵獠剑行┎话?,“如此想來,,周蟠豈非也成了可疑之人?”
唐無意用手摸了摸鼻子,,“可以這么說,。”
龔行烈從桌案后緩緩走出來,,“昨夜縱火之人明顯是要掩蓋一些與真相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雖說薛忌的尸身毀了,但幸好你先他們一步找到了有價值的線索,?!崩蠣斪诱f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悄聲問,,“昨夜那縱火者最后到了哪里,?”
“青龍賭坊?!?p> 又是青龍賭坊,。
之前聶凡查到傳出對天下盟不利消息的源頭是青龍賭坊,現(xiàn)在放火毀尸滅跡的人也是出自那地方,。龔行烈記得自己從未與這城中頭號賭場結(jié)下過任何梁子,亦沒妨礙過人家發(fā)財做生意,,那怎么就招惹到對方花費如此心思來對付自己,?
龔大盟主的眉頭不禁擰到了一塊兒。
半晌后,,他才開口問道:“小子,,該不會昨晚你也跟進去了?”
“當然,?!蹦凶幼旖菕熘鴾\笑,,悠悠然地補充道,“而且還帶了不少銀子進去,?!?p> 老爺子望了他一眼,眉頭舒展開來,,笑道:“出來的時候該所剩無幾了吧,。”
“往往贏的多的人嘴巴會比較松,?!?p> “所以你故意輸?shù)煤軕K,然后去套那些大贏家的口風,?!饼徯辛颐鎺σ馓种噶酥秆矍暗哪贻p小子。
只見唐大公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千金散盡還復來,。”
“天底下恐怕也就你唐無意能真正做到把金錢視作糞土,?!边@話明顯是夸贊。
“盟主何嘗不是,?!?p> “老夫還達不到你這般境界?!饼徯辛衣掌鹦θ?,話鋒一轉(zhuǎn),“那你可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
“熬了大半夜,,收獲自然不小?!碧茻o意緩緩道下去,,“我從青龍賭坊里的幾個老賭徒口中得知,原來幾天前趙敬被殺的消息正是由賭坊老板錢升放出來的,。而且據(jù)說,,放出消息的前一晚有人瞧見那錢大老板密會過一個神秘女人?!?p> “女人,?”龔老爺子忖思片刻,“你是否已猜到這神秘女人的身份,?”
男子默然搖頭,。
就連如此聰明的唐大公子都有啞言的時候,,老爺子不禁輕嘆了一聲。
“但至少有一點可以斷定:這青龍賭坊跟長生門以及逍遙天宮必有牽連,?!碧茻o意肯定道,“而眼下最明了的線索便是‘摧心梨花’,,只不過……”他沒有往下說,。
要知道,天底下能制出此毒的人唯有“流螢仙子”一人,。只要將她找出,,沒準兒就能攀著薛忌這條線索繼續(xù)順藤摸瓜查下去。
只不過,,這“流螢仙子”芳蹤何處,,天下能尋覓到的人恐怕已是寥寥無幾。
龔老爺子走到窗邊,,望著園中那一株株清雅的玉蘭花木,,慨然道:“想必山中的辛夷花當下也開得正好吧……”
他將雙臂撐在窗臺上,把頭探了出去,。臉上笑容祥和,,眼底情緒卻是波瀾萬千。
就這會兒,,他什么都沒有掩飾,。任由自己的情感坦然流露。
站在其身后的年輕男子安靜地望著眼前這位長者,。他很少看到龔大盟主會有完全放松的時候,。
此時的龔行烈卸下了坐在盟主席位上時必要的那股威嚴與莊重,相信無論誰見到這一刻的他都不會聯(lián)想到一個叱咤江湖,、雄偉霸氣的王者,。
幽冷的夜風肆無忌憚地吹在龔塵塵的身上,她將雙手縮進袖子里,,然后再用衣袖捂住臉,。
她穿得并不算單薄,但在這樣涼的夜里怎么也不會覺得暖,。
可哪怕再冷,、再難受她還是不會有“打道回府”的念頭。因為龔三小姐這回是鐵了心要跟她老爹對抗到底,。
她之所以還能堅持著自己心中的這口“骨氣”,那是因為此時此刻的她還全然不知眉蝶已被人錯殺的消息,。
就這么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邊瞎走,,忍不住摸了摸已經(jīng)開始“咕咕”叫的肚子,,再瞧了一眼錢袋里少得可憐的銀子,無奈地想著:餓就餓吧,,總得留著銀子找個地兒落腳,,不然非得凍死不可。
夜越來越黑,,街道也越發(fā)寂靜,。
龔塵塵一邊尋著哪兒有未打烊的小客棧,一邊無聊地踢起了石子來,。只有弄出點兒聲音,,才會讓這又凄冷又安靜的黑夜變得不那么可怕。
走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從旁側(cè)的巷子深處閃過,。理性直覺告訴她:千萬別再因為好奇心作祟去瞧不該瞧的東西,因為前兩次親身經(jīng)歷的教訓已經(jīng)告訴她“窺伺稀奇”的下場總不會太好受,??上У氖牵弶m塵的好奇心一旦被觸發(fā),,就絕對按捺不住,。
拋開自己的直覺不管,她一灰溜兒地穿過巷子并小心謹慎地跟了上去,。
輕輕悄悄,、鬼鬼祟祟、躡手躡腳地跟了近半柱香的時間,,對方終于停住了腳步,。而停下的地方,便是龔塵塵也來過的地兒——長生門,。
夜至深,,眼前的這條大街上已再沒有路人。
唯有三個身影站在長生門的牌匾下,,似是準備一同進去,。
一個是她方才跟蹤過來的人,那人披著深藍色斗篷,。而另外兩人則是早已等在那里,。其中一人身著灰色長衫,圍著脖巾,,這人龔塵塵認得:是青龍賭坊的老板錢升,。剩下的那人黑衣勁裝,外著一件繪著詭譎圖樣的玄色披風,戴著風帽,,看不清面目,。
那身披藍色斗篷的人拱手躬身以恭敬的姿態(tài)在向黑衣人匯報著什么,但由于風聲過大的緣故龔塵塵壓根兒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就在她打算再走近些的時候,,竟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心中暗叫一聲“遭了”,,可還未來得及想法子開溜,,便見眼前突然晃出一股幽藍色的煙霧,隨機失去知覺,,頓時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