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何桂芬問道。
“我怕認錯,,因為我先前已經(jīng)看見過一次在地鐵車站,。當時沒注意,只看到背影,。這次我看清了,,因為她的左耳旁有顆黑痣,標志很醒目,。她從市場門口出來,,手里領(lǐng)著個大提包,慢慢穿過肇嘉浜路,,走到了打浦路海星公寓門口停下來,,我在她的側(cè)面?!惫锷f道,。
“你有沒有看錯?”何桂芳說道,。
“絕對沒錯,。向毛主席保證,!”郭秋生說道。
“那后來呢,?”何桂芬繼續(xù)問道,。
“我靜靜地等待,后來,,出來了一個老太太,,后面跟著一個小男孩。我一看,,就完全證實了我以前的直覺是正確無誤的,。那個小男孩簡直是跟王燿興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真是一模一樣,。大概有十來歲的樣子,,小眼睛,大鼻子,,還有招風(fēng)耳朵,。天有點兒黑了,雖然沒全部看清楚,,但八,、九不離十,一定是李樹琴的孩子,?!惫锷f道。
“那有什么啦,,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何桂芬不以為然。
“弟媳啊,,你是不知道,。”秋生詭異的笑了笑,,“這個女人,,對我太重要了。當初,,王燿興屁顛屁顛地跟在我的身邊,,我認識的人他都認識。出去請客,,都是我會鈔,,他那個女朋友還是我先認識的,后來介紹給他了,。我當時嫌她太胖,,沒曲線,,上下一般粗,他當了寶了,。他倆勾搭上了,,就對我不理不睬了?!鼻锷诌攘艘豢诰?。
“那后來又怎么樣了?”何桂芬繼續(xù)問道,。
“后來把人家也甩了,,跟現(xiàn)在的女人好上了,結(jié)婚生了孩子,。不過,,弟媳你提醒了我,為什么他也跟我一樣呢,?”郭秋生說道,。
“那好理解,有種出種,,有什么樣的師傅,,就有什么樣的徒弟!”何桂芬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道,。
“不是啊,弟媳婦,,我認為這個小子比我還壞。我沒有給人家留種,,這個小子還留下了種,,竟然不要人家了,我倒讓他好看,?!惫锷鷿q紅了臉,露出了一副兇神惡煞相,。
“你想干什么?。磕阋呀?jīng)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要惹事嗎,?你闖的禍,還不夠大嗎,?你姐為你的事,,一直在李家抬不起頭來,,一直在為你擔(dān)心,你知道不,?我看你應(yīng)該看在袁進娣的份上,,不要惹是生非了?!焙喂鸱季娴?。
“那我就白被人打了,把我的鼻梁打歪了,,病假休息了半年,。”郭秋生說道,。
“那你有證據(jù)是王燿興派人打的,?”何桂芬問道。
“不是他,,還有誰,?”郭秋生理直氣壯地說道。
清明節(jié)到了,。天還是鉛灰陰沉,。從早上起,就飄著絲絲細雨,,咋暖還寒,。下午,陳遇春回到了正泰安90號二樓前樓,。后樓原是三舅居住的,。后來三舅回鄉(xiāng)了,房子給頂替的大女兒春林了,。春林結(jié)婚后,,房子租給七浦路小商品市場的攤主存放衣物了。走廊里已經(jīng)積累一些灰塵,。家里的物品仍然整齊的擺放著,,但是房屋的主人秦老師已經(jīng)過世將近十年了。往昔母親的音容笑貌還會常常浮現(xiàn)在陳遇春的眼前,。
每當清明節(jié),,陳遇春總要先去青浦福壽園,給母親掃墓,、上供,、擺上果品、插上香蠟燭,,對著母親的墓碑上的遺像深深鞠躬,,以寄托自己的哀思,,今年也不例外,而且,,從去年起,,還在青浦報國寺安放了一個超生牌位,好讓寺廟的法師經(jīng)常誦經(jīng)祈禱,,以禱祝母親的冥福,。盡管別人說這僅僅是外在的形式,關(guān)鍵在于親人活著的時候,,好好相待就行了,,但是,陳遇春總覺得這樣似乎虧欠母親,,母親這一生實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母親過世后,,陳遇春不愿意把房子出租,。別人說他太傻了。像他們家的前樓,,每月能出租起碼2000元,,一年可收入2萬多,十年就是20萬損失了,,簡直是個呆子,,可陳遇春不以為然。母親喜歡清靜,,尤其是擅長書法和女工,,房子出租,母親就沒安身之處了,。再說,,母親的遺像和物品在,仿佛母親還在,,充滿親切感。所以,,這么多年以來,,遇春一直是按照母親生前的樣子,擺放著她的寫字桌,、文房四寶,、繡花繃,還有和孫子嬉笑玩耍時用過的竹牌九,。
母親秦文英年輕時是一名小學(xué)教師,,擅長國文和圖畫,,教小朋友繪畫很細心和耐心。解放前夕,,受她大哥的影響,,又積極參加土改,與遇春的父親一起支援大西北建設(shè),,來到了古都西安,,父親去了陜西渭南。1958年,,父親心情比較郁悶,,后去了臨潼驪山東繡嶺石甕寺進香。那時,,母親懷里還抱著襁褓中的陳遇春,。陳遇春的原名叫陳華清,母親在華清池游覽喝了池水后,,便懷孕了,。再加上陳家有家譜排名。祖上是“文章華國,、清白世家”,。陳遇春屬于陳家的第三輩,排名“華”字輩,,又與華清池有緣,,故起名陳華清。
石甕寺主持覺慧法師知悉父親陳章明的來意,,將兒子陳華清的名字改為陳遇春,,陳章明即刻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母親得了胃病,,瘦骨嶙峋地回到了上海,用500塊人民幣,,租下了正泰安90號二樓前樓,,一家人開始重新在上海生活。母親沒了工作,,便同李素珍在正泰安118號創(chuàng)辦了正泰安幼兒園,,李素珍當了院長。后來又來了兩位年青人,,幼兒園逐漸發(fā)展起來,。陳遇春與錢衛(wèi)華、尤嘉鈴他們一起下放到了亳州,多年插隊,,沒回家,。直到妹妹突發(fā)心臟病才回了家。后來才知道,,妹妹也是由于父親的問題,,不能提干而抑郁迸發(fā)心肌梗塞而離世。1983年底,,父親回來了,。大年三十激動地還未能開口,突然倒下了,,送到第一人民醫(yī)院急救室后,,不治而亡。母親的胃病加重了,,后來病變成癌癥,,拖了三、四年也過世了,。
母親的過世,,對陳遇春打擊很大。短短幾年,,幾個親人相繼離世,,的確很傷心,更使人郁悶,。但是,,由于上山下鄉(xiāng)的經(jīng)歷,使得遇春變得很堅強,。人生無常,,不能就此沉淪。最使陳遇春不能忘懷的是母親在陳遇春上山下鄉(xiāng)前夕的那個晚上的情景,,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了,,至今依然記憶憂新。母親頭發(fā)花白,、額頭皺紋,,雖然是白眼障,但仍瞇著眼,,皺著眉,,在給自己縫著中裝棉衣,一針一針地縫著,,直至天亮,。而陳遇春躲在被窩里看著這一切時,淚水盈滿了眼眶,。還有母親在給孫兒縫百日衣時,,還硬撐著老花眼鏡,裝飾花邊,,和著衣服睡到了東方魚肚白,。轉(zhuǎn)眼十年過去了,陳遇春覺得母親仿佛還在身邊,,還在正泰安,!他拿著雞毛撣子,在給母親的遺像撣灰,,用抹布輕輕擦去灰跡,。三、四點鐘的時候,,雨似乎停了,,太陽露了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