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的臉色有些陰沉：“怎么，汝欲取吾而代之,？”

　　“豈敢,！”張鵬將剝好的蟹子遞過去，道：“淮陽郡共有陳縣,、陽安,、汝陽、汝陰,、南頓,、長平,、新蔡·······等廿七縣?！彼种割^挨個數(shù)了一遍道：“共有二十七名都田嗇夫,，小子只求一個而已?！?p>　　“就算本吏肯推擇汝,，那又怎么樣，大秦哪有推擇平級的道理,?！蹦步舆^蟹子，道：“再者,，你小子不過是一介黔首,，想要一步登天做都田嗇夫······”他搖了搖頭：“白日做夢！”

　　所謂“推擇”,，是秦代一種人才選拔的方式,，由地方自下而上推薦，后來到了漢朝就演變?yōu)椤芭e孝廉”,，不過它的標(biāo)準(zhǔn)主要是家財和德行兩項,，其實說白了只有家財這一項。因為只要你舍得花錢,，肯做點修橋鋪路等慈善事業(yè),，買個好名聲不是什么難事。

　　“哈哈,！”張鵬給自己剝了蟹子,，手指挖出白色的肉后連汁帶水的送到口中，吧唧嘴道：“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斷無可能！”牟搖頭,，語氣堅決道：“大秦自有吏制,，即便汝有秋耕之功，爵上造而位田嗇夫足以,?！?p>　　“爵上造而位田嗇夫，不足以做實事,！”

　　“做事,？呵呵！”都田嗇夫牟忍不住冷笑起來，“小子,，既然你能說出做事,，大概是知道咱們農(nóng)官做事有多難吧？”

　　“一地農(nóng)桑,，無饑饉已經(jīng)是做好了本分,，期待豐收全看上帝臉色，人力能及者微乎其微,?！?p>　　張鵬盯著牟，認(rèn)真答道：“是,，天時地利人和,，若是沒有這三樣，做農(nóng)事難比登天,。所以我來求長者，因為長者是縣中司農(nóng)之長,，您的舉薦能讓小子有分量,，這就是天時。否則以俺當(dāng)下的年紀(jì)資力,，大概只能留在鄉(xiāng)里,，或為他人談資，或為他人嫉恨,?！?p>　　張鵬苦笑一聲：“別人看完俺這個稀罕，口不對心的贊我一句少年有才,，我也只能假惺惺的謙遜幾句,。除了蹉跎光陰出不了頭，更是心中不爽,?！?p>　　牟繼續(xù)冷笑著問道：“汝到吾這里，想必是已經(jīng)有了想念,。卻不知道是想去哪里為吏,，才能干事?！?p>　　張鵬立刻跟著說道：“天時得靠長者給予,，地利也得靠您幫忙遴選。我這個年紀(jì),，就算是放到地方上為吏,，也如同浮萍一般。上司能不能容我且不好說，下面那些小吏們更是不會把俺放到眼里,。我若是不做事還好,，若是做事，必然成為眾矢之的,。我思前想后,，只有去下縣做事，才有點機會,?？上肴ハ驴h，若沒有長者襄助,，我是想都別想,。”

　　聽了這話,，牟又是哼了一聲,，他非常認(rèn)同張鵬的分析。大秦不許本地為吏,，因為本地人在本地為吏,，那就是地頭蛇遇風(fēng)云。想整治地頭蛇,，就得外來的強龍才行,。

　　即便如此，人少地狹沒什么油水的下縣,，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強龍不壓地頭蛇，也是大秦的常態(tài),。至于張鵬這么一個未加冠的娃娃,，在人眼中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算什么強龍弱龍,。把他扔到地方上,，那就是被一眾地方上的家伙吃干抹凈的下場。

　　“敢言上吏,，本縣便是下縣······”

　　天時地利人和,，張鵬說了前兩個，第三個卻沒說,。若是張鵬真的能留在本地,，有鄉(xiāng)里和縣丞照應(yīng)，無論如何都能干辦出些事情,。

　　可是這就有個悖論了,，陽城縣是下縣沒錯,，但都田嗇夫是牟，而且張鵬本身就是陽城人,。既不能本地為吏,，又不能掀掉老上級，這可怎么辦,？

　　“原來還是在打老夫的主意,！”

　　能有這么正的路子，絕不是一個田野小子能走出來的,，背后定然有人指點,，而這個人，必是縣丞那家伙無疑了,。

　　想到這里,，牟笑道：“小子，縣丞可把你教導(dǎo)的不錯,?！?p>　　張鵬知道此次談話到了最后的階段，他坐直身體,，用最堅定的態(tài)度說道：“想本地為吏的事情,，我的確請教過縣丞?？烧娴南胱鰧嵤碌男乃迹瑓s是我自己所愿,。長這怕是不知,，秋耕成功的捷報已經(jīng)呈送郡中，縣丞言甚至有可能直達御前,。您是必然要再升一步的,，縣丞愿提拔小子，也是為了日后打算······”

　　“那縣丞是何意,？”牟微微皺著眉頭問,。

　　張鵬說的事情他自然清楚，眼瞅著自己可能就要走到老上司縣丞前面去了,，人家培養(yǎng)新人,，也無不可。何況鵬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自己能再進一步也全靠這小子,。就算大秦吏治嚴(yán)禁拉幫結(jié)派，但只要是人就會有歸屬的群體,，不能明擺著立山頭,，可心里的歸屬感是絕對會存在的。

　　“縣丞是個謹(jǐn)守制度之人，他當(dāng)時就斥責(zé)我是胡思亂想,?！睆堸i道：“所以小子要是想補您的缺，還需奇策才行,？”

　　“愿聞其詳,！”

　　“小子有錢數(shù)百，另蘆菔可獲千錢,，再有碩父楊相助,，可湊錢三千，為鄉(xiāng)里鋪橋修路,。此外,，米線也讓小子有了些許好名聲，當(dāng)足以受上吏推擇,！”

　　“不錯,！”牟點了點頭。

　　張鵬繼續(xù)道：“今年上計已過,，長者升遷,，必然使本縣都田嗇夫之位空懸。按照大秦制度,，明年秋才會正式委任新吏,。在此之前，只可遣人代為‘守’,。但若是長者您自行推擇一‘守都田嗇夫’,，暫時處理縣中農(nóng)事，而此人又能給各方帶來好處,，那想必上頭也就不會急著委任他人了,！”

　　所謂“守”，其實就是大秦官場上常說的“試”,，即試用期,。凡是新的吏員上任，皆稱‘守’,，比如說劉邦就曾“試為吏,，為泗水亭長”。但在此期間,，他的亭長職位前面要加上“守”字,，即“守亭長”。

　　張鵬所求的其實不是正式任命的都田嗇夫,，而是一個代理職位,，相當(dāng)于臨時工,，干得好有可能轉(zhuǎn)正，但如果上頭另有打算,，也可能轉(zhuǎn)不了正,，是有一定風(fēng)險的。

　　可話說回來,，“臨時工”操作起來就大有可為?。?p>　　所以此事無論是對縣丞還是都田嗇夫牟來講,，難度有,，但并非是不可能。秋耕是大功,，郡中無論如何都會對張鵬進行嘉獎,，只是不會獎都田嗇夫這等高位而已，但若是有地方上吏愿一力推擇,，郡中也未必不能同意,。

　　牟也愣住了：“還能如此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