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惺惺作態(tài)了,,你若是真心待他,豈會他傷重至此毫無察覺?”鷹揚在鬼域跋扈慣了,從來口無遮攔,,這話說出來,,絲毫未給夏南雁留著顏面,。秦驚雨忙執(zhí)起她的手,,好言勸道:
“師姐累了,,這兒讓孟婆照顧著,,我陪你去歇息?!?p> “不必,。”鷹揚知他好性,,也不難為他與自個兒一個樣的刻薄,,放軟了語氣道:“有昭王妃守著就是了。人家新婚燕爾,,孟婆可來搗哪門子亂,?”
她說著,這渾身骨頭都仿佛給抽走了,,身子一歪便倚在了對方懷里,。左右是少年心性,秦驚雨按捺不住沖動,,兩手一提將人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就出了門。
這一引誘一咬鉤,,直看呆了夏南雁,。方才那疾言厲色要活吃人的鷹揚,怎地只字一勸,,便成了肩上乖順溫馴的貓咪,?
“他二人一向如此?!?p> 這昭王妃正望著那兩人出神,,身后安景行陡然開口出聲,好不嚇人,!她循聲回過身瞪了人一眼,,沒好氣道:
“你何時醒的,只為將我一嚇,?”
安景行無甚精神似是乏累得很,,闔眼緩了片刻才道:
“自來也沒睡著,你來時沒力氣與你說罷了,?!?p> 夏南雁聽著他聲音確透著疲憊,比之前仿佛又沙啞了些許,只是這語氣,,三分玩笑七分撒嬌,,也委實不像個剛從鬼門關(guān)回來的。鷹揚所言,,難保不是危言聳聽,。
她便斗膽伸手在人胸口輕打了一下:
“王爺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安景行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guān),,額頭上青筋暴起,,霎時間冷汗已成股落入衣領(lǐng)之中。這沒輕重的丫頭,,怕是要他的命,。
此番賭氣飲了這許多的酒,他自知兇多吉少,。來時路上覺出不妙卻未敢言明,,只恐嚇壞了她;總以為見著鷹揚,,即便吃些苦,,左右能保住性命。誰知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那毒物竟來勢洶洶,,瓦解他內(nèi)力直逼心脈。
三枚銀針走了一枚,,鷹揚又種了五枚,,四枚封住心肺,一枚定在了大血管,,否則毒行全身,,回天乏術(shù)。
眼下肺中如刀割生疼,,他寧肯屏住呼吸僵直著身子不動,,也絕不愿去招惹。夏南雁這一下,,他生生哽住喉間痛呼,,默了好一陣子方才稍放松下來,卻已然說不出話,,只艱難搖了搖頭,。夏南雁不以為然,自顧又道:
“明日一早,,你我須得趕回睿王府,。否則朝廷洞悉你身份,勢必要牽連我母家,?!?p> 安景行聽進去她的話,可費了好大功夫才聽明白,。勉強朝人近了些,,央求般牽過柔荑想要說什么,張口卻剩了一聲嗆咳,。他清楚自己已是強弩之末,,莫說能否經(jīng)得起車馬勞頓,縱是能不能活過今夜都尚未可知,。夏南雁體諒他病中失儀,,即便滿面嫌惡,亦未曾拂開他的手,。反而嘆了口氣繼續(xù)道:
“我要回去也不盡是為我自己,。倘若讓朝廷洞悉了你身份,不止你我二人,,連睿王夫妻也難辭其咎,。王爺當(dāng)以大局為重?!?p> 言罷,,夏南雁一刻也不愿多留,起身便要走,。不知怎地,,她忽然一陣恍惚,瞧不清眼前種種,,險些一頭栽倒撞在茶案之上,。帳內(nèi)梨花香氣愈濃,定是這香味所致,。她回頭看著安景行仿佛不大會兒睡熟了,,便提起茶壺澆熄了香爐。果然那香味漸漸散去,,頓覺神清氣爽,。
江湖勢力紛雜,武林中人亦是魚龍混雜,。這些或善或惡,,或是或非的人,善刀善劍,,善鉤善槍,,亦有人擅毒擅醫(yī)。總是朝廷一味鶴頂紅殺人,,幾錢岐黃救人,,江湖人的毒卻稀奇古怪、極盡兇殘,。這一味香料不知是甚毒物——但鬼域中的東西,,絕非甚好物件。
待香氣散盡,,安景行只覺剎那之間身上每一處劇痛都被喚醒過來,,瘋狂的撕咬拉扯著他,直痛得他蜷起身子發(fā)抖,。不過須臾安穩(wěn)的夢,,偏偏不能容他。視線模糊中隱約得見一個背影,,該不是鬼域的人要害他,。那就定是他的昭王妃。
這香是鷹揚自赤練窟偷的,。屆時他被宸王罰跪積雪,,落下了舊疾。天氣一涼,,身上關(guān)節(jié)便不聽使喚,,似個廢人一般蓋了幾床棉被躺著仍覺不出分毫暖意。鷹揚便從歐陽澈眼皮子底下偷了這止疼的香料,,每逢入冬贈他些許,;多是隨身帶著,便能勉強下地走路,。如今若非危及性命,,這吝嗇怪醫(yī)也不會大方將那香料焚了去。
夏南雁不知情,,怕給當(dāng)個毒物了,。
“雁兒······”他低聲喚著,對方當(dāng)是聽真切了,,側(cè)目睨了他一眼,,道:
“我好心來看你,你卻用這香來害我,?”
“這香···止疼······”安景行沒了氣力多說哪怕一個字,,只求夏南雁不再追問,盡快焚香,。肺內(nèi)如烈火熾燃,,他痛到發(fā)瘋還要屏住呼吸——冰涼的空氣吸入肺里,,那分明是一片片剜開血肉的刀刃,將他活生生地,、千刀萬剮,。
原是如此!
夏南雁固然大意,,可也聽得出他聲音不對,。這香為止疼,,現(xiàn)下打翻了,,他定不好過!顧不及答話,,連忙將那香爐又打開,,然而香料全濕透了,她用手攥不干,,取火點了數(shù)次亦無濟于事,。
她愈心焦愈慌亂,手足無措竟將滿爐子香灰打翻在地,。
“這香怎么點不燃,!”
“雁兒……”
安景行知她無能為力,強打精神又道:
“不必了,,不必了……”
“等我,,我去尋鷹揚!”
夏南雁說著要走,,他想攔,,奈何身上提不起力氣,欲翻身卻掙扎了許久始終未成行,。只得探出手去,,妄圖扯住人衣角:
“不必了……我尚能忍……”
內(nèi)腑溶解剖心之苦如何能忍?無非因著這傻丫頭此時去,,鷹揚氣急,,難保不傷了她。
迷蒙中隱約一股梨花香氣襲來,,一人將他抱在懷里,,那磨人的疼痛便漸漸平息。
“雁兒……”
他貪婪地倚在人身上,,此時只想一夢不醒,。
“驍瘟仔細(xì)看清楚了,救你的是我,,害你的,,才是你心心念念的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