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如濤,明月如鏡,。
白衣少年躺在邀云臺的石階上,,蹺著二郎腿,,頭枕著手臂,一派悠閑模樣。
出云劍派所在的凌云峰上氣氛莊嚴,石階更是寒涼如水,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個適合乘涼的地方,。然而,少年卻沒有一點兒要動窩的意思,。
實際上,,少年口中正念念有詞,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在數(shù)眼前那棵松樹上的松針,。
“你果然又在這里?!?p> 不知何時,,空曠的邀云臺上,又多出一位白衣人,。
他的衣著打扮與少年完全相同,,只是面貌看上去虛長了五六歲。
“犀沉師兄,,你可知道眼前這棵松樹一共有幾根松針,?”少年連眼珠都沒有轉(zhuǎn)一下,他竟早已知道來人是誰,。
“一萬零一百八十三根,。”犀沉道,,“這問題你似乎已問過我很多遍,。”
“是一萬零一百八十根,。昨天夜里刮風,,吹落了三根松針?!鄙倌甑?。
“你一眼就能看出哪里的松針落了嗎?”犀沉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已數(shù)過這棵樹的松針三萬六千六百次,?!鄙倌甑溃澳闳羰敲刻焱砩隙荚谶@里數(shù)十次松針,,堅持個十年,,你對它就會比對自己的頭發(fā)還熟悉?!?p> 犀沉失笑:“要說劍術(shù),,你在出云劍派怕是排不上號,,但要是論對這凌云峰的了解程度,,只怕就連掌門人都無法出你之右?!?p> 少年淡淡笑了笑:“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出云劍眾弟子里面那個叫夜雨的,是整個凌云峰上最閑得無聊的人,?!?p> 不知是自我解嘲還是什么,犀沉聽到夜雨說出這話時,,眼中竟露出微妙的憐憫之色,。
“你我本非修道之人……”
犀沉剛剛提起一個話頭,驀地,,鐘聲響起,,低沉的重響剎那傳遍了整個凌云峰。
鐘聲三響,,余韻不絕,。
犀沉神色一凜,夜雨已經(jīng)一個翻身站起:“那是警鐘,?”
犀沉點了點頭:“警鐘既響,,速去扶云殿集合?!?p> =================================
出云劍派坐落于齊云山中,,凌云峰上。
廣為江湖人所知的扶云殿,,乃是出云劍派的正殿,,大小議事均在此處舉行。
此時夜半,,萬籟俱寂之時,,警鐘長鳴,必是有大事發(fā)生,。
夜雨和犀沉匆匆趕往扶云殿時,,已瞧見西南方向弟子房中相繼亮起了燭火,,人影很快向扶云殿中匯聚。
雖說出云劍派在江湖中享有赫赫威名,,但本質(zhì)上它并不是一個高門大派,,因為出云劍派每兩年才收徒一次,每次也只收徒九人,。
即使算上掌門人在內(nèi),,整個出云劍派也不足三百號人,甚至連扶云殿都塞不滿,。此刻扶云殿中的燈火已盡燃起,,掌燈弟子退守大殿的四個角落。
犀沉與夜雨進來時,,殿內(nèi)已經(jīng)聚集了二三十人,。
說來奇怪,這班弟子看見犀沉夜雨二人時,,竟一個個微微皺眉,,露出嫌惡的神色。
犀沉看了夜雨一眼,,夜雨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站到隊伍的最尾,犀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走到了殿中的高臺上,。
扶云殿內(nèi),有一高臺寶座,,很明顯那是掌門人的寶座,。犀沉為何竟能毫無顧忌的上臺去?
他若是身份顯赫,,眾弟子為何又會用如此嫌惡的眼神看他,?
出云弟子還在紛紛涌入大殿,很快進來一位白衣少女,,乍看弱不勝衣,,細看才覺出她眉眼纖弱柔美,竟讓人不禁移不開眼睛,。
白衣少女一言不發(fā)的走到犀沉身邊,,兩人肅然而立。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少女開口道:“恭請掌門人,。”
簡單的話語,她的聲音也如雛鳥般柔軟,,但這句話竟似有魔力,,扶云殿中近三百號人在一瞬間跪下,大殿安靜的連一點呼吸聲也無,。
絕對的安靜中,,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一道長身玉立的白衣人影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扶云殿大門外,。
他一步步穿過走廊,,緩慢的走向高臺上的寶座。
白衣人的裝束與滿殿的出云弟子并無二致,,但是他的頭發(fā)并未束起,,而是不羈的披散在肩頭,他的白衣上隱隱可見流動的云紋,,更彰顯出他的身份,。
令人驚訝的是,白衣人的容貌極年輕,,也極俊美,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一位青年才俊,,竟會是蜚聲江湖已幾十載的出云劍派掌門人,,雪落。
然而,,他偏就走上了高臺,,端坐在了寶座上。
“不必多禮,?!毖┞涞馈?p> 犀沉和白衣少女帶頭直起身,,接著一干弟子也抬起頭,,等候著掌門人的吩咐。
“諸位想必知道,,出云劍派與當今朝廷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今夜將諸位召集于此,便是因為當今天子前日下了急詔,?!毖┞涞馈?p> 出云劍派既在江湖中享有盛名,,朝廷自然不會任其發(fā)展,。早在四十年前,當朝天子就與出云劍派訂下盟約,,出云劍派每年會向?qū)m中派遣一名頂尖侍衛(wèi),,并且劍派需時刻聽憑朝廷的吩咐,,同時朝廷對出云劍派以及江湖之事,也會少加插手,。
“皇宮中有位妃子暴亡,,死因無從查找,但此事牽涉重大,。朝中侍衛(wèi)以及江南‘四大名捕’對此事都一籌莫展,,這個擔子才落到了我們頭上?!毖┞溆值?。
“當今圣上希望我們派人去破案嗎?”有位弟子壯著膽子問道,。
雪落點了點頭:“若有能破此案者,,非但朝廷加封,出云劍派之內(nèi),,自然也會給予一定獎賞,。”
雪落的話讓臺下立刻有些騷動,,雖然顧忌著掌門人的威信,,但有些人顯然是難掩躍躍欲試的心情了。
“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且極為機密,,我只打算派兩位弟子前去,因此,,其中一位必定是我的親信,,即大弟子犀沉。至于另一位,,還有自告奮勇的嗎,?”雪落問道。
殿內(nèi)一片寂靜無聲,。
方才的騷動仿佛因為“犀沉”這個名字瞬間被澆滅,,犀沉站在雪落的身邊面無表情,好像這個場景早在他意料之中,。
“我愿跟師兄同去,。”一片沉默中,,窩在大殿角落的少年站起身來,。
雪落微微瞇眼:“你是……夜雨?”
“正是在下,見過掌門人,?!币褂昵バ卸Y。
雪落擺了擺手:“過來,?!?p> 夜雨依言上前。這是十年來,,他第一次在扶云殿走到如此中正的位置,。
饒是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在三百弟子加上雪落的矚目下,,他還是覺得有點頭皮發(fā)麻,。
“你上齊云山,也有十年了,?!毖┞涞馈?p> “不多不少,,今天剛好十年整,。”夜雨道,。
“十年來你未出過頭,,也未下凌云峰一步?!毖┞涞馈?p> “好像是這樣,?!币褂甑馈?p> “今日為何毛遂自薦,?”雪落道,。
“反正也沒人來,師兄落單豈不是太尷尬了,?!币褂甑馈?p> 犀沉的眼中露出淡淡笑意,,雪落依舊面無表情,,凝視著夜雨的臉,就在夜雨已經(jīng)有些心虛的時候,,他終于說了句“跟我來”,。
一行三人離開后,殿內(nèi)立刻又騷亂起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四起,。
有人互相埋怨,,為何不主動舉手讓那小子搶了風頭,又有人辯解說,,誰會愿意與犀沉一道,。
唯獨白衣少女安靜站在臺上,眼波如鏡,,她似乎什么都聽不到,。
但為什么,她的眼中竟也露出了淡淡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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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帶著夜雨和犀沉轉(zhuǎn)過一條小徑,,路過兩位面無表情的看守弟子,來到了一進幽深的院落中,。
此處名為識云殿,,是凌云峰上的禁地,據(jù)說是掌門人的書房,。一日之中,,有八位弟子輪班看守,一刻不歇,。
推開殿門,,書桌上的燈仍燃著,夜雨一眼便瞧見桌面上鋪著一張鎏金綾錦,,左下的朱印醒目到刺眼,。
雪落卻沒提起圣旨的事,反而轉(zhuǎn)過頭問夜雨:“出云劍共九式,,你學了多少,?”
“不過三式而已?!币褂甑皖^道,。
“十年三式,雖慢了些,,倒也還好,。”雪落出人意料的評價道,。
夜雨不敢回答,,心下忐忑,不知雪落突然問起自己劍術(shù)狀況是何用意,。
在出云劍派,,他實在不算優(yōu)秀,,在他那一年的九人中,夜雨的實力更是墊底,,甚至與第八人比都相去甚遠,。
有時夜雨都想不明白,掌門人當時是吃錯了什么東西,,在一干天賦極佳的少年中,,竟然挑中了自己。
出神之間,,突覺光芒一閃,,一道銀練般的劍光竟已直刺胸口而來!劍風帶起的凜冽殺氣,,讓書桌上的燈燭“嗤”的一聲熄滅,。
夜雨大驚,堪堪后仰避過這一劍,,然而劍式未老,,下一劍已又從詭秘無方的角度刺出。
這一劍本已躲無可躲,,但夜雨鬼使神差般扭腰,,身子像條泥鰍似的滑開,再次死里逃生,。
夜雨的大腦一片空白,,雪落的突然襲擊實在太快,夜雨只覺手和腳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身體完全憑本能躲避著雪落的劍招,。
看得出雪落手下留情,劍勢并不算急,,夜雨卻已用盡全力才能閃開,。
忽而“嗆啷”一聲,劍光倏然消散,,夜雨只覺渾身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丑了點,,不過勉強可以,出去不至于丟了出云劍派的臉,?!毖┞淦届o的道。
夜雨驚魂未定的苦笑:“多謝掌門人,?!?p> “坐吧,。”雪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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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已重燃,,圣旨已攤開。
“三日前,,當今天子的愛妃,,慧妃,好好的呆在自己宮內(nèi),,忽然七孔流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香消玉殞?!毖┞涞?。
“有這等事情,想必是有人對皇上的愛妃下了毒,?!毕恋馈?p> 雪落點了點頭:“只是,,無論刑部的人還是各地名捕,,都驗不出慧妃所中奇毒的來處?!?p> “若是如此,,只怕此刻皇宮之中,必是人人自危,?!毕恋馈?p> “正是,?!毖┞涞溃安贿^,,令皇上如此著急的還有一個原因,,這慧妃閨名余裊裊,是當朝鎮(zhèn)西大將軍,,余浚哲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