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搖碧樹呦,,灑落花雨遮望眼,無心聽聞詩書卷~童叟踏草放紙鳶唉~……”在鏡家的樂坊里,,每個孩子都會唱這首歌謠,只是鏡漓喪母早,,無人可教她此曲……
“大眉毛,,快快,救孩子,!”龍生澤手上抱著濕透的鏡漓沖了進來,。
寒氣在她身上騰起,嘴唇血色全無,,鏡漓嘴里還時不時念著“大……笙……姜”
“這里還有個,,幫我看看?!饼埳鷿芍钢砗蟮茏颖持暮者B笙,。
穆瓊正在藥閣上面搗藥,聽到聲音后,,他放下手中的藥杵,,展開雙袂,落到龍生澤身邊,。
“怎么回事,,你今天就不能讓我的崇明閣安生會,一個個弟子都送我這,!”穆瓊責問道,。
“快救人,下次給你帶珍品補補,?!饼埳鷿纱虬l(fā)道。
“解佚,,快把爐子升起來,!”
“是?!币晃谎垌鴰Φ哪凶语w身而下,,水綠色青衫翩然帶風,如同飛霧流煙一般。
他將藥閣底部的火爐升起,,隨后將赫連笙抱到床榻上,,濕噠噠的水順著他的衣袖而下。
“宛柳,,快給這位姑娘將氣道里的水排出來,。”穆瓊吩咐到,。
“是,。”十年之后的宛柳少了當初那份可愛,,但白玉香膚的臉龐上依舊如桃花般燦爛,。
她單膝跪在地上,將鏡漓的肚子搭在大腿上,,她拍著鏡漓的背部,,慢慢的,鏡漓卡在氣腔里的水咳了出來,。
“解佚,,去取牛黃丸和紫雪散?!?p> “是,,師傅?!苯庳齽偡畔潞者B笙,,就起身朝高高的藥柜飛去,他雙臂保持平衡,,在圓柱形的藥閣上盤旋,,一轉眼,他伸手抓來兩味藥材,。
“牛黃丸用井水煎熬,,紫雪散少量和水沖服?!蹦颅偡愿?。
“他們兩個現在高燒不退,只有用藥壓下去,,不然身體會出現驚厥,,呼吸會困難,但他們身體太虛弱了,,這紫雪散藥效過于霸道,,對他們反而不好,,所以要少量服用?!蹦颅傖t(yī)治病人十分謹慎。
“能救他們就行,,你跟我講這么多,,我也不懂?!饼埳鷿烧f道,。
“你帶他們去洗心海了?”穆瓊問道,。
龍生澤兩手交叉在胸前,,咬著嘴巴點了點頭。
“以往洗心儀式都放在夏季,,你讓他們在這樣的涼秋去洗心海,,不是折磨他們嗎?”穆瓊說道,。
“他們是我平天閣的弟子,,本就該比其它閣的孩子要更苛刻”龍生澤毫不退讓。
“你這樣太亂來了,,他們才十五歲,,身體的體質本就不比年長的人,這樣不是活活拖垮他們的身體……”
“此事你做的的確有欠妥當,!”
“好了,,快醫(yī)治他們吧,你也知道這儀式本就是煉心,,他們這些孩子心里堆積了太多東西……”龍生澤感嘆,。
穆瓊轉身朝南面的藥坊走去“你啊,現在對弟子比我還嚴厲~”
穆瓊推開藥坊的門,,里面煙霧繚繞,,帶著一股濃重的藥味,苦澀的味道彌漫整個藥坊,,百味雜陳,。
“解佚,藥煎好了嗎,?”穆瓊搖著墨扇,。
“師傅這才第一煎……”
“我去給你備點溫水?!蹦颅傉f道,。
“對了,,加點甘草進去,方便他們服用,,還有紫雪散煎的清淡些……”穆瓊提醒道,。
“知道了師傅,我又不是藥癡,?!苯庳荒蜔┑赝颇颅偝鋈ァ?p> “嘿,,你小子,,師傅的話都不聽?!蹦颅傋ブ缺弥庳哪X袋,。
“您快去備點溫水吧,等會要第二煎了,?!苯庳叽倌颅偪炜祀x開。
穆瓊甩開扇子,,自顧自離去,。
童遙趴在鏡漓床鋪前抹著眼淚,她緊緊抓著她冰涼的手,,淚水打在鏡漓的臉上,。
“小栗子,你可別嚇我啊……”童遙怕極了,。
“好了別哭了,,她沒事的,只是發(fā)了高燒而已,,氣道里的水已經排出來了,。”柳兒像個溫順的大姐姐,,她摸著童遙的頭,,用手指將她眼帶下的淚水抹去。
“來,,把姜湯喝了,,不要著涼的?!苯鹆鴮⒁煌霟狎v騰的姜湯端到童遙面前,,她拿起勺子慢慢喂著她。
“你是肖樂的弟子吧,!”龍生澤走到童遙面前問道,。
“是……是……”童遙貌似被嚇住了,。
“見過龍閣主?!苯鹆蜕硇卸Y,。
龍生澤搖了搖手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跟這孩子聊聊……”
“是”
童遙眼巴巴地看著龍生澤,,生怕他吃了自己,。
“好了~”龍生澤突然笑起來。
“你們兩個,,怎么跑到洗心海去的?”龍生澤摸著童遙的頭問道,。
“鏡漓想要看看平天閣洗心儀式,,我們就背著師傅偷偷去了?!蓖b老實地全招了,。
“兩個丫頭就愛淘氣,你們也不小了,,好好練功,,不然將來怎么出師?!饼埳鷿墒种复亮舜了念~頭,。
“你羲和閣主知道了,估計又要臭罵你們一頓,?!饼埳鷿烧f道。
童遙像知錯的孩子低下了頭,。
“你在這陪著鏡漓吧,!”龍生澤說完就走開了。
“師傅,,那孩子貌似一直在說著胡話,,面容上極為痛苦?!币粋€照顧鏡漓的弟子向穆瓊匯報道,。
“去看看?!蹦颅傋吡诉^去,。
他坐在床鋪邊上,用手撫摸她的額頭,,并觀察她的舉動,,順便將她的脈把了一下,。
“奇怪了?”穆瓊閉著眼找不出一點不對勁,。
但床上的鏡漓就是很痛苦,,她不斷捂著耳朵,頭晃來晃去,。
“小栗子……”童遙擔心道,。
“別想了……”一個聲音傳來,閣主步入閣內,。
她走到鏡漓鋪前,,用手指點了她的腦袋頂部,隨后鏡漓就像是昏迷了一般,,安安靜靜睡去了,。
“閣主,她這是什么情況,?”穆瓊請教道,。
“隨我出來一下?!遍w主拂去紅色的衣擺,,朝殿外走去。
穆瓊閉上了墨扇,,雙手扣在背后,,一步步跟著走了出去。
“這孩子的能力覺醒了,?!遍w主淡淡說道。
“閣主意思是,,鏡家的音海,?”穆瓊問道。
“她已經十一歲了,,本來這個能力要到十六歲才會覺醒,,但洗心海的水刺激了她的經絡,這能力提前到來了,?!遍w主解釋道。
“我剛才暫且封住了她的聽覺神經,,緩住了她的痛苦,,但那只是一時半會……”
“閣主,有何辦法,?”穆瓊問道,。
“你準備一缸溫水,,將她放入其中,雙耳沒入水中,,只留有鼻子呼吸即可,。”
穆瓊皺了皺眉,,他清楚這孩子以現在的狀態(tài)不能這樣將皮膚完全浸入水中,。
“閣主待鏡漓燒有退卻,再放入缸中,,不然她的皮膚出不了汗,,會導致血液淤塞?!?p> “只要她能安全活下來,,怎么都無妨……”
“是!”
“待她燒褪去后,,將她送到我的凰羽閣來,?!遍w主吩咐好,,踮起腳尖,踏著云彩朝凰羽閣的高處而去,。
,。
。
,。
閣主站在紅漆刷成的木欄旁,,追憶起往事。
“父親,,為何我們要在這樣小的地方生活,,這里既沒有熱鬧的集市,也沒有叫賣的商販,,我們都快無聊死了,!”鏡西瑤拉著鏡東竺的手對著父親問道。
“孩子們啊,,我們有自己的使命要守護,,父親也是不得已才將家人帶到這里隱居……”鏡桐昏花的老眼看著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說道。
“什么使命???”兩個丫頭異口同聲問道。
“關乎這個天下的安危啊……”鏡桐站起來,,眼觀遠處的青山,。
“天下,?”
閣主的淚水從面具下面流出,她攙扶著欄桿,,風云將她的發(fā)間的紅繩吹落,,一片波浪般的順發(fā)依著身后而下,在風中舞動凌亂,。
鏡家孩子十六歲那年,,鏡桐前往北荒,留下鏡家子女獨自在家中,,他臨走前,,吩咐鏡家的長輩要看好這些孩子,切不得在覺醒之日,,發(fā)生變故,。
夜晚鏡家的庭院里,寒鴉停在枝頭枯叫,,干澀的喉嚨撕裂人的心,。
“啊啊啊啊,!”從東院的廂房傳來慘叫,。
隨后一個鏡家孩子捂著耳朵破門而出,他雙目猙獰,,表情很是痛苦,,雙手握拳敲打著柱子,趴在地上打滾,,十指抓著地面,,手指都磨出了血。
“啊啊啊,,好吵,,好難受!”他越來越痛苦,,隨后他縱身從二樓跳下,,庭院里的草地上,他的腦袋磕在石頭上,,一攤濃血流出,。
鏡家長輩聞聲趕來,抱著這個奄奄一息的孩子,?!翱炀热耍 ?p> 鏡東竺拉著姐姐的手站在一旁,眼神里的芥子縮小到了極點,?!敖憬悖趺戳??”
“東竺不怕,,有姐姐在,沒事的,?!辩R西瑤安慰著她。
突然兩人幾乎同時腦袋一震,,一股扭曲天地的感覺沖擊了他們的腦海,,神經貌似在快速的重組,,以一種詭異的方式,。
“啊啊??!”鏡東竺發(fā)出慘叫。她的耳朵開始變得極為靈敏,,方圓百里內所有的聲音她都聽得見,,飛鳥走獸的叫聲,,流水撞石的聲音,,深巷漫無目的犬吠,,人群籠雜的鼎沸聲,夜里嬰兒孩子的哭聲,,千百種聲音扭曲成一團,,在腦中打轉,,停留不去,。
西瑤也捂著耳朵四處打滾,這種將整個世界塞到腦子里的感覺太難受了,,她們的大腦就要炸裂了,,一個年紀如此之小的孩子,她們根本承受不住,。
突然鏡家的一個女孩跑到房間里,,拿出剪刀,她狠狠的戳向自己的耳洞,,頓時鮮血噴涌,,濺到了二人臉上。
“啊啊啊??!”她們驚恐地尖叫,那個晚上成為了她們最為恐怖的一晚。
鏡家長輩根本阻擋不住孩子們瘋狂的舉動,,自殺的自殺,,跳井的跳井,撞壁的撞壁,,自殘的自殘,,兩姐妹相互抱著,躲在角落里痛苦地咬著牙齒,,絕望與恐懼主宰這里的所有人,。
最后,那一晚只有她們兩人活了下來,,直到她們的聽覺被封住,,兩個人身上鮮血淋淋,眼神里的空洞再也無法彌補,。
“東竺,,我不會讓這孩子再遭受一遍我們的痛楚……”閣主蹲在欄桿前抱頭痛哭。
“春風吹搖碧樹呦,,灑落花雨遮望眼,,無心聽聞詩書卷~童叟踏草放紙鳶唉~……”
這歌聲又在閣主腦中清晰起來,她的心慢慢寧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