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韓鑄被約到了一個做夢都會嚇醒的地方,,這里是碧洛城的——
“鬼街”,。
因為過于晦氣,,被安排在碧洛城的西北角,這里只賣棺材,、壽衣,、花圈、紙錢等死人用的東西,。
更駭?shù)氖?,古揚直接擺桌一家棺材店,韓鑄看著那桌子都好像一塊棺材板子做出來的,。
狠狠咧了咧嘴,,“老弟,你就不能找個說人話的地方嗎,!”
“你怕什么,,我為了等你可是在此守了一夜?!?p> 望著古揚背后一個摞著一個的棺材,,再看他有些蒼白的臉,韓鑄嚇得汗毛倒豎,。豈料古揚哈哈一笑,,“喝茶喝茶,活人都不怕,,怕哪門子死人,。”
古揚這一笑,,韓鑄一哆嗦,,哪有心思喝什么茶,“快說正事,!”
“明日早朝,,讓所有人呈奏恢復瑜將軍職權(quán),并將此間驤派如何拉攏你們的書信一并呈于王前,?!?p> 韓鑄眉毛一挑,,不覺得按住了大肚子,“轉(zhuǎn)機,,到了,?”
“后日早朝具表上奏,將此中之事分成不同之人奏于王前,?!?p> 韓鑄接過一看,眼珠子都要跳出來,,其上樁樁件件都是無稽之談,,驤派就算各個有一百條命也不敢做這樣的事。共有九條,,其中有十板殺供著翎王靈位,、雷淵借助飄渺商盟轉(zhuǎn)移財產(chǎn)到東土、驤派與北炎暗中勾結(jié)等等,。
韓鑄吧嗒吧嗒嘴,,“你這嫁禍是不是太稚嫩了些?”
古揚卻道:“無所謂了,,這些都是走個過場,,我也來不及想更復雜的圈套,就這樣吧,?!?p> 就見韓鑄伸出脖子、老臉一沉,,再看四周景象,,只覺與自己說話的并不是古揚,“這就是所謂的鬼話連篇,?”
古揚笑了笑,,“剛剛所述我都有所安排,最重要的是,,搞得再復雜也不會影響結(jié)果,。”
“你說細致些,?!?p> “這天底下最難的便是扭轉(zhuǎn)王上的心思,所有籌策謀劃都不過是為了讓他認定一些事,,一旦他認定便注定了結(jié)果,,過程已不重要。更何況,,年節(jié)快到了,,他也不希望此事拖得太久,?!?p> “那什么才是王上認定的結(jié)果,?”韓鑄端起那已快涼了的茶。
“瑜派付出的,,驤派如數(shù)奉還,。”
“具體而言呢,?”
“兩件王上一直想做的事,,撤賭場,抄雷府,?!?p> “只有這些?可否再進一步,?”
“獅子和羚羊搏殺,,你覺得這種事會發(fā)生在朝堂之上嗎?”
韓鑄咣的一聲放下茶杯,,“從前都是獅子,,現(xiàn)在都是羚羊,這便是結(jié)局,?”
“韓大人一直都是獅子,,只不過被許多蒼蠅煩擾,現(xiàn)在反而更強壯了不是嗎,?”
“古大人,,有些事不可言之過早,你我都是獅子,,可惜的是互有把柄,。”
古揚徐徐飲茶,,“大人應該知道互有把柄才最牢靠,,比誰的刀快,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p> 回去的路上,奇怪的是,,韓鑄腦中不是與古揚的對話,,而是那間遍布棺材的暗室。
……
從前一直刮東風,,刮了許久許久,,而今忽然開始刮西風,,不知它要刮多久,但比東風凜冽得多,。
驤派如同掉進地獄,,連日來沒有一個好消息。
面對那般詭異奇葩的控訴,,牧青主居然示以追查,,更詭異的是,青骨堂真的在十板殺等地找到了證物,。
驤派的人恍然大悟,,這一切與證物證詞無關(guān),而是那位王上的心思變了,。從前有嫁禍,,現(xiàn)今亦是嫁禍,關(guān)鍵在于王上更相信誰,。
更難以收拾的是洶洶民意,,王宮前、雷府前,、驤府前,、九司府前,成千上萬的民眾跪坐不歸,,痛陳賭場之害,、盡道舉家之悲。
北城門,,十板殺,,
噬盡家財歿玉華;
南城門,,白馬奔,,
滿身碧洛走到昏。
此謠傳唱不止,,像咒語一般拂蕩著整個碧洛城,。
城北的一座客棧里,方星祖垂頭凝目,,但腰間的千齒盤卻一直在轉(zhuǎn)著,。
坐在他面前的是“地鷹”北冥梟。
“此為狂局,,卻不是老六的狂局,,想不到連他也會輸?!?p> 北冥梟手中握著一封來自驤府的書信,,寫著牧遙王宮所歷,,“我早前便說過,這未必是晏先生之局,,我接觸過古揚,,深知他的可怕?!?p> 方星祖冷道:“沒有了玉,,便沒有了老師的誡言,,老六何嘗不是可怕的人,?此種情勢他只會選擇瀟國,他與石亭公聯(lián)手,,西土可有敵手,?”
當北冥梟再次看向方星祖,他看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神情,,詭異的是,,那似乎是幾分憧憬。對于之前的事毫無牽念,,一切仿佛都在眼前的不遠處,。
“裁略”的這個“裁”字飽含深意,它有衡量判斷之意,,但它的最初之意是“剪切”,。
……
書房里,時長風忽然推開了門,。
“老七,,雨娘齋那邊最新的消息,你該仔細看看,?!?p> 古揚接過細望,立時間便皺起眉頭來,。其上所述頗為驚人,,皆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也就是說器宗二當家方爍就是曾經(jīng)的方星祖,?”
“大有可能,。”時長風點頭道,,“方星祖一直活躍在東土,,但他成名時,西土這個方爍便音訊全無,。在西土時,,方爍便以酷愛殺器聞名,,他到了東土覓得千齒盤,并以謀略成為崇煙柱石,,完全換了身份,。”
隨后時長風又指著另外一張諜柬說道:“既是星羅派之主,,又位列崇煙八柱石,,方星祖仿佛一夜成名,這太奇怪了,。當年東土江湖鼎盛時,,方爍也是聲名赫赫,器宗獨大離不開他的謀劃,。這樣一來,,兩個人正好接得上?!?p> 古揚微微凝目,,“假定方爍就是方星祖,那么他來西土的目的便明確了,,一定與當年的鹿角狼嘯有關(guān),!”
鹿角狼嘯出自煙云山脈北部的“鹿角千山”,此處峰不規(guī)整,、蜿蜒橫生,,似鹿角般分延眾多,便有了這個名字,。凡是讀過一些奇聞異事錄的人都一定知道“狼嘯十日,、嘔血而亡”這段發(fā)生在二十多年前的“天降異象”。
鹿角千山是當年洛國江湖勢力盤踞之地,,器宗,、七虹門等大派皆落于此地。民間解讀此為大災之象,,江湖人認為是破立之兆,,自那之后,洛國江湖便徹底偃息,,那是一塊殺手界完全沒有機會打入的地方,,也是古揚苦苦尋覓的一條線。
那件遲遲無法相通的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古揚緩緩搓著手指,不得不說自己已經(jīng)慢了,方星祖何時動局,、局往何處,,他現(xiàn)在一點思考都沒有。
但隨著瑜驤之爭告一段落,,一旦方星祖得知晏平書已不存在后手,,他便會真正動了。古揚面臨的將是另一重天地的較量,,與朝堂相隔千里的,,江湖。
“目的性”是古揚思考問題的一個重要方法,。
方星祖的終極目的,,一定在江湖、在鹿角千山,、在那個二十多年前自己毫不知情的亂局,,那么,,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碧洛城,,出現(xiàn)在雷府?
終極目的之下,,再去想方星祖的階段性目的,,他去見雷淵,必是要從雷淵那里獲得什么,,亦可能那便是局之起始,。
王都不是方星祖的戰(zhàn)場,借著雷淵順利施展他的下一步才是最大的可能,。那么,,他能從雷淵那里借助什么?
古揚知道,,此間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人,。
古揚心中一橫,因為當年的江湖可不止方星祖關(guān)心,,那件事對自己的意義也是無法比擬,。
事情想到這一步,讓古揚有些“殊途同歸”之感,。
正在這時,,衛(wèi)央敲門走進,遞上一封書信,。
古揚打開一看,,立時覺得所判不虛,這竟然是方星祖的一封邀約。
“方星祖怎會想到見你,?”
“我與他沒什么可說的話,,與其說是要見我,不如說是要搞點動靜出來,。如果能經(jīng)方星祖之手,,挖出點當年的江湖事,倒也不虧,?!?p> “老七,慎重??!”
“此路必少不了殺伐,讓所有人去準備,,順便看看那千羽大烏木還能捱到什么時候,。”
時長風根本聽不懂古揚在說什么,,但古揚明白,,此時此刻“主動入局”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第一,,江湖事的面紗他連一角都沒能掀開,,方星祖卻是個難得的助力;第二,,在牧青主面前,,他做任何事都必須像從前那樣擇出自己,相比之下,,這才是最難的,。
暗夜,一匹快馬奔出北門,。
行出不到三里,,又有一馬斜奔而來,馬上一襲藍衣,,乍一頓足便是盈盈一笑,。
“此時還能笑出來的,怕也只有你了,?!?p> 夜子清反手身后,抄起斗笠戴上,,“我只是覺得,,你這種人是不會做送死之事的。”
古揚笑道:“絕器還要靠你呢,,還是不要跟來了,。”
夜子清眼眸一轉(zhuǎn),,“如果你我只有絕器相牽,,活得總是有些單調(diào)呢?!?p> “你知道我的用意,?”
夜子清忽然咬住香唇,目凝古揚,。
古揚忙道:“我是說,,見方星祖的用意?!?p> 夜子清的眸像吹盡了冷霜,,剛剛還盈盈,轉(zhuǎn)瞬便犀利起來,,“你故意的,?”
“不是故意,是詞不達意,?!?p> “那你給我解釋,為何偏偏此時詞不達意,!”
古揚頓時覺得,還是喝酒時的夜子清比較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