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駭人的消息傳來,,北冥殿幾乎覆沒,,四鷹身死,,只有北冥梟不見蹤跡。更駭?shù)氖?,六合司主殺了?dāng)今國丈,禁軍眾將皆是見證。
古揚直接被打入洛國關(guān)押死刑犯的“絕獄”,。
聽完呈報的牧青主哂然而笑,他沒想到古揚竟謹(jǐn)小慎微到如此程度,,截下晏平書的墨玉足以讓自己引起對他的懷疑,,成為比晏平書更深謀的存在。但轉(zhuǎn)念一想,,牧青主又有些拿捏不定了,,要知道對付他的人是排名比晏平書更強的方星祖,會不會,,他真的進了別人的局,?
牧青主根本不相信是古揚殺了雷淵,但相比誰殺了雷淵,,雷淵的死更有價值,,抄了那么多瑜派,比不得雷淵十一,。
而且這么一來,,弱兩派強一國,實在沒有更好的結(jié)果了,。
同樣是在這日,,牧青主收到一封堪稱他此生看過最重要的呈報,他的喉結(jié)時上時下,,握住紙張的手不住顫抖,,深沉如他,仍是不能控制自己,。
這件事,,大過江河湖海、大過千山百川,,真正牽動著牧青主的心,,比之舉國大事還讓他夜不能寐。古揚那點事,,此時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爽朗的笑聲,,不像一位君王,更像一位江湖豪俠,,發(fā)出快意江天的暢笑,。他張開雙臂,不知要擁抱什么,,偌大的洛王宮噤若寒蟬,,這位國主從不曾開懷,此時的他卻又不止是開懷,。
這日黃昏,,碧洛城大街小巷掛滿了數(shù)倍于從前的燈籠,每一個都是嶄新,,紅毯從宮門一直鋪到了南城門,。紅毯兩邊站滿了兵士,不允許任何人踏足其上,,王宮的宮女內(nèi)侍在寒風(fēng)中整整洗了一天的石板,、宮墻,頭上流著汗,,手卻已凍成冰塊,。
此等陣勢,洛國前所未有,,起初人們猜測這應(yīng)是為了迎接北炎“火旗王”畢達(dá)呼,,但漸漸地,很多人改了想法,。
火旗王是北炎監(jiān)國的親王,,地位僅次于日漸遠(yuǎn)離朝綱的火圖王,面對北炎這個真正的話事人,,洛國恰恰不應(yīng)是此等迎接陣勢,。北炎雖然強盛,但牧青主絕然不會將其等同大雍視之,。
一些精于洛國脈絡(luò)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久遠(yuǎn)的事情來,也只有那個人,,才能讓洛國如此對待,。
那是一個幾乎被洛國子民遺忘的人——
他叫牧勛。
牧青主嫡出四女一子,,牧勛是他與雷王后僅有的一個兒子。然而,,牧勛六歲染上奇疾,,致雙目失明,,牧青主苦尋天下良醫(yī)依舊無方,最終只能讓他遠(yuǎn)離王宮去了花神谷,。
不曾想,,這一去,便是十八年,。
暗室里,、客棧里、書房里,,偌大的洛國私語紛飛,。
人們都知道,世子勛的歸來,,對洛國朝堂將是根本性甚至顛覆般的改變,,從前揣摩牧青主的心思,此后如何看透世子勛,,顯得格外重要起來,。
更微妙的是雷淵死去的這個當(dāng)口,當(dāng)年世子勛并非在王宮長大,,而是在雷府,,雷淵對他的寵溺到了摘九星、抱滿月的地步?,F(xiàn)在他乍歸來,,卻最先得到雷淵的死訊。
霜已寒大地,,更添千秋雪,。
這注定是一個“多事之冬”。
……
赤珠城南,,有一處山谷,。此地終日迷霧不散,到處長著龐大的松樹,,樹蓋濃郁,,進入此地仿佛迷宮。
就在這山谷深處,,有一間木屋,,屋外虎狼潛行,屋內(nèi)一片昏暗,。這里除了遍布墻角的酒壇,,便只有一個書案,上面置著很多信件。
水汀蘭眉目機警跳進木屋,,翻著那書案上的紙張,,其上字跡如一,皆是與一人來往,??粗粗√m雙目漸熾,,除了少量的洛瀟兵事,,所述竟都與古揚有關(guān),其重點便是尋找古揚手中那支神秘的力量,。
不難猜測,,這書信之人正是晏平書。
忽然間,,水汀蘭看到還有一封信壓在了硯臺下面,,這是一封字跡與之前全然不同的信,上面的內(nèi)容,,讓水汀蘭徹底怔在了原地,。
“古揚殺雷淵,世子勛回宮,,烈火正熾,,祭你之柴!”
水汀蘭的手顫抖不止,,她不知道這人是誰,,但顯然是極想置古揚于死地的人。
門嘎吱開了,,一個身形如柴的人走了進來,,“你還真能找到這里?!?p> 水汀蘭唰得撣開書信,,“你的柴是什么?這人又是誰,?骨嘯,,你敢害少主!”
“少主”二字讓骨嘯的耳朵動了一動,,似乎有些鋒利,,他掏了掏耳洞走到墻角處拿起一個酒壇,“莫要張口主,、閉口仆,?!?p> 但見水汀蘭一步上前,抓起酒壇摔到墻上,,骨嘯立時瞇起眼睛,。
“骨嘯,!想殺他的人多了,!但是你不能!當(dāng)年的事你不可能什么都不記得,!少主對你怎么樣,!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骨嘯冷目以對,,“他要殺我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不信他會殺你,!他要想殺你,,你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你大醉三天,,可知那三天發(fā)生什么,!你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活著嗎?”
骨嘯還是拿起一壇酒,,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我倒是一直好奇得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讓你們一個個守口如瓶?”
水汀蘭把牙齒咬得鏘鏘作響,,“你醉死在這里吧,!”
“你若肯說,我倒是可以考慮不回這封信,,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木屋一片靜謐,,水汀蘭的眉毛凝在一處,,艱難地開啟了那慘絕人寰的過往。
“更深入的我也不太明了,,只知十四年前,,少主被人下了一種迷幻至極的藥物,他殺了他的父親棲霞王,!”
咳咳,!骨嘯痛咳幾聲。
水汀蘭動了動喉嚨,“那一夜,,少主的逸天府被抄,,除了我和老木,剩下一千余人全部被殺,。宮中,,黛夫人一脈被連根拔起,誅殺九族,,少主的天鏡軍也在一夜之間被坑殺,,一共死了八萬人。那一夜,,尸體填滿了望月湖,,湖水淤了出來,到處都是血,?!?p> 骨嘯放下了酒壇,眼睛盯著墻面,,不知他在看什么,,“那是怎么逃出來的?”
“少主的二叔百月王,,用他的人馬連夜將我們送到渡口,,但還未行舟便有人追殺而來。百月王親身陷陣,,為我們留出一線逃生時機,。那時,少主的江湖朋友也已趕到,,我們坐上二十葉桃舟,,開始漫長的海上逃殺?!?p> “你一直沒有醒,,少主把你帶在他的舟上,那時天地間都是暗器,,少主便把你攬在懷里,。殺伐洶涌之時,他徒手接器,,沒有一根打在你的身上,,一根都沒有!”
骨嘯的喉結(jié)動了動,,他那攥住酒壇的像死尸的手,,連自己都掰之不開,。
“你一定記得,少主當(dāng)年聞名棲霞的那一身裝備,,除了他的槍,,便是赤琉臂。赤琉臂是黛夫人為他求得,,是少主一直貼身之物,。但我大雍再見他時,他的左臂一直僵硬著,,那條手臂已難以承受任何之重,。那正是攬著你,保你無虞的手臂?。 ?p> “骨嘯,,他要殺你,,只需把你留在棲霞;他要殺你,,只要一腳把你踢進海里,;他要殺你,大可以你為盾,!他帶著你這個死了一樣的醉鬼,,更不知何時便會丟掉性命,你但凡有一絲清醒,,你告訴我,,他為什么要殺你!”
水汀蘭顫著那封信,,“十八枚噬骨丹,,我不知道那有多痛,但少主的痛,,我們又知道多少,!你我都是孤兒,不懂得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滋味,,老蕭啊,,你該是他的手臂,怎么能做捅他的刀??!”
“刀,我已經(jīng)捅過了,?!惫菄[轉(zhuǎn)過頭來,,水汀蘭看到,他的面目有些晶瑩,。
那是,,淚嗎?
“老蕭,,你不能袖手旁觀,,你要救他!”水汀蘭顫聲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做了十年的青衿謀士,你的辦法才是辦法,!”
骨嘯看向窗外,,雪簌簌而落,“他如果運氣夠好,,要死也死在年后吧,。”
“你這是什么話,!”
“走,。”
“去哪里,?”
“碧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