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城賀家的府邸,,當(dāng)初修建時占地之廣,,耗價之高,,絕對在這廬州城首屈一指,。
賀府的宅門采用三間一啟門的構(gòu)造,,朱紅色的門柱甚為亮眼,,門上獸環(huán)炯炯有神,,門前兩座大石獅子則是目光如炬,,威武霸氣,。
一行人來到這賀府門前,,沈林甫下了馬就帶著人往里面進(jìn)去,,登上臺階沒走幾步,里面的門房和家丁看著這些人如此不開眼,,拿著棍棒就堵了出來,。
“放肆,知道這里是誰的府上嗎,?不通報就敢往里面走,?”
到了這兒,沈林甫本想硬闖進(jìn)去,,可是這賀府甚大,,他去哪里找老爺子啊,?
“管家,,還請傳話給賀老太爺,就說他外孫和外孫女自巴陵前來探望,!”
沈林甫吸了口氣,,文縐縐地對前面那個領(lǐng)頭的家丁說道。只是那管家哪里像什么管家,,分明就是個老仆,。
那家丁瞧著也是上了年紀(jì),聽到這兒,,遂放下混子問道:“你們是從巴陵來的,?”
“是,家母正是賀老太爺?shù)拈L女,?!?p> “你可是林甫表少爺?”
“我正是,?!?p> 然后轉(zhuǎn)身,招了一下茵娘,?!耙鹉锬氵^來?!睂χR家丁說道,,“這是妹妹茵娘,也就是老太爺?shù)耐鈱O女,?!?p> “哦,我這就去稟報老太爺?!?p> “管家,,你怎恁不懂事,我兄妹二人千里迢迢來探望外祖,,你卻讓我兄妹倆在大門外吹冷風(fēng),?”沈林甫佯怒道。
“表少爺表小姐自是要先進(jìn)去歇息,,只是這些人,?”
管家有些為難,看了看沈林甫背后眾人說道,。這些人一看就不是跟沈林甫來的家仆,,穿著普通,像是路上撿的,,豈能隨意進(jìn)入賀府,。
“這些都是我朋友,在路上還救過我兄妹二人,。若有干系,,自有我擔(dān)待,不叫你為難,?!?p> “是是是?!?p> 一行人進(jìn)入賀府,,黃家眾人與郭熙河等被引入偏院去先待著,而沈林甫與茵娘則跟著管家去見賀文之,。
賀文之居住的小院在這府邸深處,,穿過一道掛滿藤蔓的隨墻門,亭臺水榭都映入眼簾,。穿過湖面的石橋,,就是一座鏤刻特別精致的大閣樓。
里面的山羊胡子管家見老仆引著兩個陌生人進(jìn)來,,就出來攔著說道:“還懂不懂規(guī)矩,,老太爺這兒也是誰都能引來的?!?p> “四管家,,這二位不是外人,是巴陵來的表少爺和表小姐,?!蹦羌叶〗o四管家介紹到,。
“可有驗明正身?”那管家有些不以為然,,巴陵確實有表少爺和表小姐,,可那距此山高路遠(yuǎn)的,這又沒什么重要日子,,來干嘛?
對于眼前這個尖酸管家,,沈林甫居然有印象,,可那管家卻認(rèn)不出他了。
也不怪管家,,沈林甫上一次來時還是十二歲,,這都七年過去了。從一個孩童長成了大人,,那管家哪里還認(rèn)得出來,,就更不用說茵娘了。
可是這怎么驗明正身???
“管家,我兄妹二人本是先往江寧給大舅父拜壽,,而今北上廬州,,前來探望外祖,還請通報則個,?!?p> “大老爺確實是這個月五十大壽,可這隨便一打聽哪個都能知道,?!彪m然也感覺差不多是了,但平時端架子端習(xí)慣了,,還是習(xí)慣性地刁難道,。
見這老家伙油鹽不進(jìn),沈林甫卻是倔脾氣上來,,提起腳便要踹上去,,嚇得茵娘趕緊拉著。
對面那管家見沈林甫竟然想要動粗,,自己雖為家仆,,但在這賀府勞心勞力幾十年,就連老太爺都對自己以禮相待,。你這個還不知真假的表少爺居然如此辱我,,就更得理不饒人了。
“放肆,你這兇徒,,被我拆穿,,居然就要行傷人之舉??墒窃僖踩莶坏媚?,來人!”往外面大聲地叫道,,想引護(hù)衛(wèi)家丁進(jìn)來,。
“你才放肆?!?p> 沈林甫卻是忍不下去了,,一腳就踢了下去。因為人長得高,,竟是直直地踢到了管家的胸口,。
那管家直接往后面飛去,落到門前,,呻吟稱喚,,怎么也爬不起來?;蚴莿屿o太大,,驚動了里面,走出了一個老者,。
那老者身著樸素,,一身灰袍,須發(fā)皆白,,負(fù)著雙手在背后,,走到門跟前??戳丝吹厣系墓芗?,又看到一對年輕男女,不明所以,,就詢問那家丁,。
“怎么回事,成何體統(tǒng),?”
“稟太爺,,這二位自稱是從巴陵來的表少爺表小姐,只是四管家說未驗明正身,,信不得真,。爭辯之下,,這……這人就把四管家踢飛了?!?p> 見家丁稱那老者太爺,,沈林甫趕緊上前,作揖說道:“孫兒林甫見過外祖,?!焙竺娴囊鹉锔锨笆┝藗€福,“茵娘見過外祖,!”
老者打量著面前兩個年輕人,,“都長這么大了,倒是茵娘從小到大還是這樣子,,隨你阿娘?!崩险呙媛洞葠鄣卣f道,。
但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看向沈林甫,。
“卻是為何如此無理,,四管家職責(zé)所在,你仔細(xì)與他說明便是,,竟是動手傷人,。”
看著這個自七年前一別,,而今長得比女婿還高的外孫,,雖然心里很高興這外孫兒的到來,但老者還是先訓(xùn)斥道,。
“外祖容稟,,孫兒實在是迫不得已?!?p> “你二人先進(jìn)來說吧,。”然后又讓那家丁把四管家扶起來去醫(yī)治,。
到了里間,,老者讓沈林甫和茵娘先坐下,又讓旁邊伺候的丫鬟給他兄妹二人上茶,。等他們飲了茶,,老者再對沈林甫說到。
“說吧,,因何迫不得已,?”
“孫兒剛進(jìn)城時,,帶著茵娘和一群朋友在客棧歇息,本想問那掌柜的外祖家居于何處,?卻被人認(rèn)為孫兒是胡亂攀親,,便出言侮辱,其中一個還對茵娘出口不敬,。孫兒氣不過,,便跟著朋友與那群人廝打了起來?!?p> “你作為兄長,,護(hù)著茵娘,卻是合情合理,??墒悄惆讶私o打傷了?”
“這倒說不上,,只是其中一個似乎是振才表兄,,孫兒不知真假,怕本地官府欺客,,便帶著朋友先來找祖父庇護(hù),。”
坐在沈林甫下座的茵娘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著頭,,緊緊閉著嘴。二兄也太能編了,,回去一定要跟阿娘說,。
在城南頭來福客棧的斗毆事件很快就傳遍了全城,,各種版本都有,。
而作為廬州城的父母官,廬州縣令賀宗仕在接到來??蜅5牡晷《パ瞄T報案后,,聽到自己的兒子被打了,頓時火冒三丈,。拉著三班衙役就趕了過來,,誰知道還是來遲了,讓賊人給跑了,。
看到兒子滿臉血跡地坐在來??蜅@铮R宗仕過去問一問傷勢,。
見自己的縣尊父親走過來,,賀名胡這個二十多歲的漢子竟是哭了起來,。
嚷嚷道:“爹,你一定要給孩兒做主啊,,那窮大措真是無法無天,,不只是孩兒?!敝噶酥钙渌膫€同窗:“就是他們因同孩兒是一道的,,也被那賊子縱仆行兇毆打?!?p> 那些書生就勢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紛紛上來請求做主。
賀縣尊與兒子還有衙役們,,沿著沈林甫等人離開的路線,,一路問一路追。最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兇徒最后進(jìn)了自家府邸,。
那門房見二老爺回來,還帶著衙役,,又見少爺面色頗為怪異,心里也嘀咕著發(fā)生了些什么事,。
腳下卻是麻溜地走了出來,,上前問安。
“先前那伙人是如何進(jìn)得府的,?”
“二老爺說的可是林甫表少爺,?”雖然感覺這個回答有些別扭,哪有舅舅不認(rèn)識外甥的,,但也沒法,,今兒這府里就進(jìn)了那一伙人。
對于在巴陵的姑姑,,賀名胡雖然知道,,可也知道的不多。初聽到仆人叫出林甫少表爺,,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
倒是賀宗仕,反應(yīng)了過來,。這賀府的表少爺雖然很多,,但是沈林甫的名字他幾天前才看到過。兄長從江寧寫信回來,,說巴陵的大姊的二兒子和女兒要來廬州,,讓自己好生照顧,。
雖說不是一母所生的,但是終究也是自己的親親外甥,。
多年不見大姊一家人,,而今忽聞外甥要來,還在夜里跟妻子說起過,。只是不知何時到,,便沒有告知老父,免得老人家徒添掛念,。
這下還怎么捉賊,?
便下令讓三班衙役回衙門,帶著兒子就進(jìn)府邸了,,也不管那四個賀名胡的同窗,。看著兒子青腫的臉,,心想,,你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那外甥雖然小時候就頑劣,,作為老舅也能訓(xùn)斥幾句,。但這都七年沒登門了,總不能上去就是一頓罵吧,,頂多讓他給你道個歉,。
而賀名胡雖然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再向父親詢問哪個林甫后,,也是知道了是自己嫁到巴陵的大姑姑家的孩子,。
但他并沒有因此消恨,只是沒辦法,,只能先記著,。自己從小到大,什么時候吃過這個虧,?
打聽外甥和外甥女現(xiàn)在在父親那兒,,賀宗仕便帶著兒子去了父親居住的院子。
一進(jìn)門,,看見一對年輕男女坐在那兒跟父親有說有笑,,想來這便是正主了。見到兒子領(lǐng)著孫子走進(jìn)來,,賀文之指著賀宗仕對沈林甫與茵娘說道:“還記得這是誰嗎,?”
沈林甫記憶里一點印象沒有,但是看到賀名胡跟在后面,,也知道這個大概就是自己的小舅了,。起身作揖道:“甥兒見過舅父,。”見二兄如此稱呼,,茵娘也起身施了個福,。
“好小子,都長這么大了,,怕是比你大哥還要高些,。前兩年子樹回鄉(xiāng)省親,專程來了趟廬州,,記著是沒你這么高的,。”
“是啊,,要不是看到茵娘,,我這個做外公的都是差些認(rèn)不出來?!?p> “爹說的是,,茵娘倒是人長了臉沒怎么變,還是像大姊,?!?p> 這時候賀名胡見到沈林甫與父親還有祖父有說有笑的,心里不是滋味,。上前一步跪倒在賀文之跟前就哭了起來,,說道:“祖父,替孫兒做主?。 ?p> 看到這個常在膝前伺候的孫子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雖然心疼,,但卻沒像平時那樣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
但作為長者,,處事需公允,。還是開口問道:“你這臉上怎么回事?”
聽到祖父詢問,,賀名胡迫不及待地說道:“孫兒這傷都是沈林甫弄的,,孫兒與同窗在來福客棧用飯,,聽到有人說是賀府的親戚,,孫兒上去一看,也認(rèn)不出來,,只是見著茵娘表妹說有些眼熟,。卻被這廝毆打,,不禁如此,他還縱奴行兇,。祖父,,你一定要為孫兒與同窗做主啊,!”
什么,?這跟我聽到的不一樣啊,不是朋友嗎,?怎么又成縱奴了,?
聽到這兒,賀文之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看向沈林甫:“振才說的可是實情,?”
“是?!?p> 老人有些發(fā)怒,,用手拍了一把扶椅,“臭小子,,你是以為離開了巴陵,,到了廬州,便沒有人能治你了,,竟然敢當(dāng)街縱奴行兇,?”
“外祖且聽孫兒解釋,當(dāng)時孫兒見名胡表兄不認(rèn)識,,便準(zhǔn)備自報家門,,哪知他蠻橫無理,隨即打斷,,還說孫兒是窮大措,。更是戲謔茵娘,他那些狗屁同窗還跟著發(fā)笑,。孫兒氣不過,,便動了拳腳?!?p> “子卿說的可是屬實,?”
“好叫祖父知道,孫兒未曾戲謔表妹,,孫兒當(dāng)時的原話就是‘這小娘子倒是長得像我表妹’,,這實在是孫兒瞧著眼熟,又想不起來。我那些同窗發(fā)笑只是沈林甫與他那一眾奴仆實在一副暴發(fā)戶模樣,,是有些不妥,,卻是人之常情。孫兒所言,,句句屬實,,定不敢欺瞞祖父?!?p> 這表兄弟倆倒是針尖對麥芒啊,,一個比一個嚴(yán)絲合縫,一個比一個滴水不漏,。而賀宗仕也是作壁上觀,,這事自己怎么管都有失偏頗,就讓老爺子來明斷吧,。
“你怎么說,?”賀文之又看向沈林甫。
“他說的也屬實,,只是孫兒當(dāng)時聽到他的話就像是戲謔,,他那些同窗發(fā)笑更是刺耳,敢叫外祖知道,,茵娘自小到大,,哪里受過這委屈,在家里幾代人都是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把化了,。”
聽到這兒茵娘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二兄可真是睜眼說瞎話,,自己在家里月銀被你搶的還少嗎?
不過還是很受用,,特別是這次江寧之行,,真正是感覺到了兄長的關(guān)懷與呵護(hù)。
沈林甫又繼續(xù)說道:“若是今日不是知道他是名胡表兄,,卻也決計不是只有幾個拳頭的事情,?!?p> 跪在地上的賀名胡快被氣暈了,,“你,你竟如此霸道不講理,!祖父,,這小子定是要用家法才是。”
“我曾聽聞,,當(dāng)年阿娘回娘家,,因攜禮過多,尚能使大舅父誤會,,欲引刀往巴陵,。孫兒雖比不上大舅父對阿娘那般呵護(hù),但是也敢自問,,定不會讓人使茵娘受委屈,。”這些都是沈林甫的心里話,。
聽到這兒,,茵娘已經(jīng)被兄長感動的眼圈泛紅,忍不住叫了一聲:“二兄,?!?p> “既是如此,卻也不能再怪你,。你大舅父兄妹四人之間尚能親親無隙,,你們小一輩也應(yīng)更甚,不要叫長輩們操心,?!?p> 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孫子,“你也起來,,別再跪著了,,算起來你還年長子卿四歲,怎反像小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