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皇后急躁地在屋內(nèi)踱步:“本宮是六宮之主,再不管,倒是放縱她們生事了,!來人,,去把長樂郡主抓過來,!”
紅薔慌忙磕頭:“娘娘且慢,,奴婢還沒有說完,。長樂郡主跑出去不久,,瑾妃就去了武英殿,,跪在門外請罪,,還是陛下親自出來把她攙進(jìn)去的。武英殿的唐公公悄悄告訴奴婢說,,陛下聽了瑾妃的請罪之辭后反而哈哈大笑,,說小郡主童心未泯,著實(shí)可愛,,要宮中寬和以待,,萬萬不可為難了她……”
“好個寬和以待!”虢皇后一字一頓,,恨恨念出這幾個字,。
“陛下,從來都不是寬厚慈和的國君,!”她徐徐吐出一口氣,,語速雖慢,卻透著深深的怨懟,,“他鐵腕專斷,,御下甚嚴(yán),幾十年來,,從王府到皇宮,,莫不如此。但是,,現(xiàn)在,,他變了……”
紅薔不敢再說話。
虢皇后雙頰通紅,,鼻孔微張,,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不動,,只是冷冷地抬眼注視著房梁,。
“所以,這次還是……就這么算了!”良久,,她徐徐吁出一口氣,。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她不得不接受這個結(jié)果,。誰讓她已經(jīng),,老了。
她仰頭看了很久,直到確認(rèn)眼淚已經(jīng)收好,,才重新擺好皇后的威嚴(yán),,冷聲道:“宮里出了這樣的事,太子應(yīng)該進(jìn)宮探望他父皇的,,快叫人催他進(jìn)宮,,去陛下那里露個臉,別盡是人家出風(fēng)頭,!”
紅薔起身應(yīng)了,,覷著虢皇后的臉色:“娘娘,您要不要,,也去看看陛下,?”
“哼,陛下勇武過人,,又沒有受驚,,本宮卻被那賤人嚇得犯了頭痛的舊疾,臥病在床,,還怎么去,!”虢皇后憤憤地一振袖子:“還有,讓太子見完皇上,,立即過來,。”
昊安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有三個:煙雨樓的酒,,波心亭的戲,,還有綿綿居的姑娘。
晉太子明玨正躺在綿綿居頭牌姑娘崔嫣嫣的房間里,,一手打著拍子,,一手在嫣嫣的背上不安分地游走。
屋子里圍了一幫鶯鶯燕燕,,有彈琴的,,有唱曲的,有倒酒的,,還有什么都不做,,就是來往跟前湊的。姑娘們并不知道這位貴客的真實(shí)身份,,可是只要他一露臉,,見縫插針也要擠進(jìn)來!沒辦法,,誰叫這位公子爺出手大方呢,!陪他一個時辰,,比陪別人十天八天還劃算,!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明玨不滿地皺起眉頭。聲聲姑娘的新曲子才彈了一半呢,,嫣嫣姑娘的臉蛋還沒香上呢,,這手下也太沒眼色了!
敲門聲還在不知趣地響著,,外面的人約莫是急了,,重重地咳了兩聲。
“進(jìn)來進(jìn)來,!”明玨生氣地推開嫣嫣,。
聲聲立刻停了手,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惶恐不安,,水靈靈地望著明玨眨呀眨,。
“別怕,別怕呀,!”明玨連忙好言撫慰,。
手下附在明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明玨朦朧的醉眼慢慢睜開,,終于騰地跳了起來:“竟有此事,?”
手下使勁點(diǎn)頭,又不敢說破明玨的身份,,只好幫他束好衣帶,,以實(shí)際行動來催促他快點(diǎn)動身。
明玨趿上鞋,,慌慌張張跑到門邊,,又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拋給姑娘們,,方才在一片歡呼聲中走了,。
進(jìn)得宮后,打聽得太武帝尚在武英殿,,他連忙上下整理好衣服,,趕到殿外。
抬眼看見守在殿外臺階上的內(nèi)官,,一個是太武帝身邊的文公公,,一個是武英殿專司文墨伺候的唐公公。明玨微覺奇怪,,這兩位怎么不在皇帝身邊伺候,,跑到外邊來站著干什么?莫非里面有朝廷重臣在商議機(jī)要大事?
文公公見了他卻滿臉堆笑:“太子殿下來了,!”
明玨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一面問道:“父皇在里面嗎,?”
文公公躬身稱“是”,,卻沒有移動腳步,看樣子沒打算去通稟,。
明玨心中有些不快,,但最近被太武帝申飭了好幾次,不敢造次,,只得壓著性子再問:“父皇在議事,?”
文公公還是笑容滿面:“要不太子殿下稍坐片刻?”說著旁邊早有小內(nèi)官將椅子擺好,。
殿中卻傳來太武帝洪亮的嗓音:“是太子來了嗎,?進(jìn)來吧!”聽起來心情甚是暢快,。
明玨白了文公公一眼,,嘴角微揚(yáng),大踏步走了進(jìn)去,。自己來對了,,父皇還是看重孝心的!
進(jìn)得殿中,,先聞到一股幽香,,若有若無,溫馨馥郁,。明玨定了定神,,四下里一看,并沒有什么朝廷重臣,,只有一個女人,,懶懶地倚在太武帝懷中,而皇帝那雙殺伐無數(shù)的粗糙大手,,正握著她盈盈纖軟的腰肢,。
明玨心頭一跳,忙垂下眼皮,,恭恭敬敬地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給瑾妃娘娘請安。父皇龍體康泰,,萬福金安,!聽說今天有人喧鬧宮廷,,父皇沒有受驚吧!”
太武帝呵呵一笑:“這些人就是喜歡大驚小怪,。小女孩淘氣而已,,朕倒是很喜歡長樂這份天真未琢。不過太子還是孝心可嘉,?!?p> 太武帝懷中的美人低笑了一聲,。那聲音不似銀鈴,,不似黃鶯,而是柔媚暗啞的,,綿軟悠長的,,像暗夜的幽光,讓人無法明了,,又迫切地想去探究,。明玨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抑制住去看她的沖動,。
“太子真是有孝心呢,!”瑾妃笑道:“陛下您看,太子匆匆趕來,,連簪頭發(fā)的東西都來不及備齊,!”
明玨一模頭上,暗暗叫苦,。綿綿居的姑娘們愛玩愛鬧,,磨著他行酒令,有個姑娘調(diào)皮地將酒簽插到了他的頭發(fā)里,,眾人調(diào)笑一番竟忘了,!因那酒簽只露出小小一截,手下只顧著替他整理衣服也沒發(fā)現(xiàn),,卻被眼尖的瑾妃發(fā)現(xiàn)了,。
他一壁歡喜她注意到了自己,一壁立刻明白,,不能再挑長樂郡主的刺,。
“兒臣孝敬父皇、孝敬瑾妃娘娘是應(yīng)該的,!”明玨說罷,,深深施了一禮,看似向著太武帝,,實(shí)際卻是對著瑾妃的,。臨時把瑾妃加入孝敬對象中,,希望她口下留情。
那瑾妃果然輕輕一笑,,不言語了,。
太武帝已年過五旬,眼神不濟(jì),,雖然看見明玨頭上的犀簪旁多出一小截竹片似的東西,,但并不十分以為意,只隨口說了幾句身為太子要注重儀表風(fēng)范,,為眾皇子表率之類的話,。因有后宮妃子在場,父子倆只敘了幾句家常話,,明玨便告退了,。
他從武英殿中退出,徐徐轉(zhuǎn)身,,暗暗吐出一口長氣,。終于,不用再辛苦克制自己的眼神了,??墒牵瑸槭裁葱念^的重壓卻一點(diǎn)也沒有減輕,,反而隨著離去的腳步,,步步加深?
他惆悵地抬頭,,看向嫣棲苑的方向,。這個女人,注定今生只能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一眼了,??墒蔷瓦B這看上一眼,也得機(jī)緣巧合,,也是一種奢望,。